我们找了家近路的客栈,红木雕花的门,门角两边分别挂着光火摇曳的两盏七彩琉璃灯,在狂风中桀骜不动,照得大门昏暗不明,犹如幽冥入口,看得我们浑身直颤。再加上之前我偷听见的交谈,我对这个客栈充满了怀疑,很是不放心。
“大小姐,”唤春站我身后,紧贴我右侧,上下打量客栈大门不下三四次,“我们真的要住这儿吗……”
我害怕,面上牵强的笑了笑,“不住这儿,再找旅馆就要到三里开外了……”
话未说完,屋檐外突的亮如白昼,似是有刀奋力劈下苍穹,接着“轰隆”几声,我险些以为天要塌了,下意识的弯腰捂头,来不及闭眼,眼前木门“吱呀”岂开,半张被乌黑发丝遮盖的面孔如移形换影般渐渐在开着的门缝间显露清晰,发间唯见一只眼,阴森泛光。
“啊——”唤春惊叫,腿脚发软,跌坐在我身旁。
我心脏跳得飞快,“咚咚咚”声声入耳,呼吸节奏就快跟不上它的跳动,身子仿佛硬石雕像重重的杵在原地使唤不得。身后跟随的一干家仆更是呼声连片,有的甚至爬回了马车。
“花儿,我让你去开门,怎的躲在门后不动?”
伴随这悦耳音调,那只眼悠悠然溜动向上,微收下眼睑,像是……笑了?
“让你们受惊了。”门后人继续道,大门徐徐敞开,屋内盛光一扫而来,照清了面前景象,带给我们无端的安全感。只见青石块地面,两侧是临屋池塘,荷叶泛泛,花苞受雨,池面下隐隐有几抹橘红荡过,不见其形。
我透过两人身间空隙打探屋内,景之雅,为之一愣,又因画面真实,心中一暖,徒增了几分心安,眼泪几乎夺眶而出。回过神来,看二人面相,乃一孩童和一青年。孩童披头散发,大眼忽眨,圆脸樱唇,手上拿着一根青丝带乖巧的望着我们。青年白袍加身,衣边绣有碧蓝海水纹,玉簪束发,长发及腰,眉淡而长,眼波温温,手里拿着一把精致梳篦,梳篦身上镶有一颗色黯纯红的晶石,漂亮得挪不开眼。
若不是我再次确认门上牌匾“花沙客栈”四个大字,恐怕我会以为是来到了什么道观仙居之类的地方。
“外面雨大,你们赶快进店吧。”他展臂伸向门里,做了个“邀”的动作。
我如梦初醒,回头看他们,大部分垂头立于大雨中,俨然湿人个个,便应了他的邀请道:“诶,那就有劳公子带路了。”
我迈脚踏入客栈内,在孩童的牵引下绕过前庭的风雨小径,朝着左右两边的左边走廊走去。
走廊壁上每间隔一段距离就挂有一台青铜古灯,以此照明。古灯火光微弱,看上去随时有会灭的可能。
唤春紧张得老踩我鞋后跟,我纵然紧张,但不至于她那般,不由的被她逗乐,笑出声来。
“别怕别怕,有我呢。”我冲她挤挤眼。
大雨下不停。那位名叫花儿的孩童将我们各分配到干净整洁的雅间内,雅间装饰朴素,墙角各放有一盆茉莉,香气清雅,使人舒畅。
我和唤春进门,唤春替我收拾东西,我就在雅间内东走走西看看。外面瓢泼大雨,我不禁好奇支起窗户。自我记事以来,还从未见过如此大雨,如果持续这么下下去,恐怕会引起洪灾。
我想起了路上听见的声音,觉得蹊跷不已,身不离窗台话对唤春低低道:“我在路上,听见有人说话。不是在地面,而是在天上……你说,奇不奇怪。而且,听内容,这雨,好像就是他们给下的。我甚至怀疑,这家客栈不是人开的,要不然你说,好端端的,怎么会下起雨,非要我们在这里整修停顿不可。”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我一听,急急回头,映入眼帘的,不是唤春,赫然是青年似笑非笑的脸,“唤春呢?”
他道:“出去了。说是您要沐浴,给您准备洗澡水去了。”
我“哈哈”笑了两声,一顿,道:“你都……听见了?”
他晃晃头,不避讳的笑道:“是啊,都听见了。”
我“哈哈”又笑了两声,“全都,听见了?”
他笑得更深,“是,全都听见了。”那笑融进霎时闪过在他脸上的闪电,说不清的诡异。
我脖子后的寒毛一竖,心下思忖,他要是因为我方才的一席话发怒,在夜晚将我们一行人给偷偷做掉也不是没有可能。想到这儿,我忙赔笑道:“嘿嘿,公子您别介意,我就是民间传说听多了,乱扯着玩儿的,”我扯开话题道,“我看您这客栈,想必是花了不少的功夫,只可惜大雨来的突然,不能好好欣赏欣赏。”
青年的视线越过我,看向窗外,“您此次出门,可是要见什么人?”
他问的问题跳跃性太大,我一时没转过弯,过了几秒狐疑道:“是啊,公子如何知晓的?”
他走到窗边替我关窗,他的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香味,我下意识没闻出来。
“我猜的,”他说,“您放心,明天大雨必定会停。”
我对他的笃定不是很相信,“为什么?”
他淡笑道:“天机不可泄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