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埋藏十年的秘密只告诉安岩
安岩向大剧院的台阶走去,爬了几步台阶,坐在了那,米夏跟在后面,只是没有坐下,她站在安岩前面,看着安岩、等着安岩说话。其实米夏是真的不想早回去,她不知道回去该怎么跟舅舅妗子、表妹表弟聊天。米夏心里能感觉到舅舅妗子对自己的讨厌,也能感觉到表妹对自己表现的优越感与对自己的轻蔑。米夏明白,自己的一切都怨不得别人,自己没有家、高中开始便寄宿姥姥那,大家对她的一切都是她应该得的。
“坐下歇会吧。你长得跟我姐很像,”安岩说,“不过你如果再瘦一点,比她还好看。”
“是吗?”米夏不悦的说,“请问我长得像你哪个姐姐呢?你究竟有多少漂亮姐姐?”米夏觉得安岩把自己当成随便、轻浮的女生了,很是生气,索性也不掩饰,直接不悦的说出了自己的不满与生气。她选择坐在了离安岩较远的地方,与安岩之间的距离足够能坐下两个小孩子。
“我就一个姐姐,”安岩说,“我堂姐,”安岩感到了米夏的愤怒与讽刺,心里却也高兴,他知道米夏是误会自己是那种随便轻荡的人了。会生气,代表她在意己,还有什么比这更值得高兴的吗?
“奥,”米夏低着头说,“我说呢,我记得我哥说过你只有一个哥哥,还说你哥哥学习特别好。你哥现在也工作了吗?”像是被看穿了小心思的小孩子,米夏的脸也红了,不敢再抬头看安岩。
“我哥还在读研究生,明年毕业。”安岩说,“我哥心理素质不好,每次大考都出意外,他高中复了两年课,才考上大学。俺俩正相反,他考试紧张,我是想紧张都紧张不起来,如果我能紧张一点,现在也不会这样了。说真的,如果你再早回来几天,我一定不会去煤矿了。你一直在学校,还没工作过,学习适合你,你比我好多了。”
“我比你好?”米夏惊讶的说着,“你好意思说我比你好?我初三复课、高三复课,考研也复课、还不知道能不能考上。我记得特别清楚,高三复课那一年,比高中三年都难熬,整个人一直压抑、一直怀疑自己、担心考不上大学,恐惧、无助、甚至绝望,那滋味、真的很不好。”
“我是说你一直在学校,没接触社会,”安岩说,“学校的环境好,我工作这两年,去过很多地方,早就被社会同化了。”
“奥,”米夏说,“也对,我一直在学校,学校总比外面简单点。我最喜欢大学了,在大学,都是其他地方的人,不担心别人知道我家的事。上初中的时候是我最难过的时候,我爸妈离婚时闹得那么凶,整个镇上都知道,班里的同学又都是一个镇上的,所以那个时候,我就觉得所有人都知道我没爹,只要别人一看我,我就想他是在说我是个没爹的孩子。”
“没有,”安岩说,“你想多了,初中的时候,都几岁的小孩,谁也不会那么想的。”
“你知道吗,我小学五年级的时候,”米夏说,“我去米亚家找她,米亚算是跟我一起长大的,我们一个巷子,她家在巷头、我家在巷尾。因为原本说好的那天下午一起去另一个同学家写作业,可是我走进她家门口、还没迈步走出大门底的时候,听到她妈妈的声音,她妈妈说她你跟米夏玩都不理苗苗,亏你还是个姐姐(米亚是苗苗的堂姐),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让你跟她玩就是不听,记住了、以后不能再跟那个小没爹的玩,省得以后跟她学野了。我当时没再往前走,贴在她家大门底下的墙上,听着她妈妈把话说完,然后自己走开了,没有一个人发现我。我可以说是悄悄来、悄悄溜的,也害怕被发现。真的从那天起,米亚、我都刻意的保持了距离,就那样慢慢的疏远、淡漠了。我敢说到现在也没有知道我听到了那些话,我连我妈都没说过,你应该荣幸,这个秘密我只告诉你了。”米夏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无奈的微笑。
“嗯,”安岩说,“你现在见过你爸吗?”
“没有,”米夏说,“十年没见过了,从他跟我妈妈离婚后,我再没见过他。不过去年春节刚过在路上遇到了,却不知道是他。那天我骑自行车去我姨家,结果在路上自行车爆胎了,我正走着,听到一声响,还想着是什么声音,就发现自行车骑不动了。一看才知道是我的自行车爆胎了。我抬起头往四周看,正好看到一个人骑摩托车经过,那人还看了我这,我还不好意思的朝他笑了笑。他也是笑着走过去的。等我妈骑自行车赶过来的时候问我知道刚才骑摩托车过去的那个人是谁吗,我才知道那是我爹。我以前设想过见到他会有的种种反应,唯独没有想到是这样的情形、这样的相视一笑。有时候我想,这样也挺好的,谁也不认识谁了,就像陌生人一样,没有什么关系,自然也就不会恨了。这也算是一种和谐了,比哭哭闹闹、你恨我怨好多了。”米夏安静的陈述着,这份静、这份倔强,让安岩很心疼。
安岩点了烟,轻吸一口,明灭的烟灰被弹落,淡淡的青雾环绕在他们之间,魔幻了彼此的眼睛,谁也看不见谁眼眶的水晕。
米夏坐在台阶上四望,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看着下面来来去去的人,浅浅暗暗的路灯光,还有远处马路上疾驰而去的汽车,心里不免升腾起落寞。因为热闹是它们的,与她米夏没有关系。
米夏想起了法庭宣判的那一天,那是第一次开庭,也是以后几年跟法院一直逃不了联系的开始。也是那一天、正式宣示了米夏的生活里再也没有爸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