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逆的高干子弟
那你说体制豪门中都是这种水到渠成的故事吗?也不见得,人家也懂得一个道理,不经历风雨不能见彩虹。就以高官子弟任志强来说,其父是共和国的一位在任38年的部长,十足的高干家庭。但是任志强本人很叛逆,他的第二任妻子是天主教徒,他说因为有坚定的信仰,所以不会和他闹离婚;他的女儿与他的年龄相差50岁;他的年薪千万元,可他说实际根本没领过那么多;他顶着舆论压力,强硬地抛出自己的观点:地产商只为富人盖房子,穷人应该由政府管。社交工具微博兴起之后,他成了发微博最勤快的公众人物,在微博上,他给人的印象不像个富人,倒像是处处为穷人说话。
此人生性倨傲,时而卖萌,是个真性情,更是个硬骨头,见过世面,也吃过苦。年轻时候在延安插队,经常进行各种比赛,一次任志强没有得第一,休息时,任志强从熊熊煤炉中拿出一块通红的煤球,招呼大家过来点烟,此时煤球把他的皮肤烫的声声作响,发出阵阵焦味,别人一看,赶紧把烟凑过去。
有个段子是任志强的好朋友潘石屹讲的,他说:一般人碰到有些身患残疾的人,都会善意地叫他们残障人士,可是任志强一定说,瞎子、瘸子,人家当然不爱听,可是任志强会反问,难道我说错了吗?
1992年之前,任志强经历了插队知青、军人生涯,后来转业进入北京怡达公司担任副总。这是一家小型的集体企业,至于如何转业进入公司,无人知晓。这事,和他那位担任副部长的爸爸,貌似也没什么太大关系,要有关系就不止于此了吧。
刚开始做企业的任志强,还是像个军人一样,把每个事都做的落地有声,但这个集体企业要挣钱,业务竟然是卖油饼——据他自己回忆,凌晨四点多就要开工,整整一天不停歇,直到晚上11点关门,就点钱算账,数着数着就睡着了。这可不是因为钱多,油饼一个六分钱,一碗糖浆三分,算账时数钱都是一分一分的钢镚儿,得把钱放成一队,整整一桌子估计也就几十块。
任志强回忆起来,咱可是苦出身呐。
就这么干了几年,任志强表现出色,做事认真,出任北京市华远经济建设开发总公司建设部经理。这下,大家应该看清楚了。转业去小公司的这几年,这就是入职锻炼啊,真正的平台是华远。
鲤鱼跳龙门的经历,不由得令人浮想联翩。事实上,以笔者对政商圈子的了解,这个事情再正常不过了。任志强第一是下乡知青,第二是军队干部,转业之所以没进国家机关,和任总的个人志向有关,但好歹也是国企啊。很多年后,他说过自己从未想过要从政,只对做生意感兴趣。
任志强是一个高干子弟,也是一个饱读诗书的知识分子。在市场化的过程中,他对西方经济学如痴如醉,这样一个人,让他进机关走仕途,岂非暴殄天物。
低干子弟,伤不起
高干子弟大多经商,你懂得,无形的资源会幻化成无数的金元。但是中国人这么多,官民比例是史无前例的1∶28,这是啥概念?跟美国比一下就知道了,美国是1∶130。也就是说,每28个中国人里,有一个是当官的,但是美国人130个里面才有一个。
中国人本来基数就大,官员也多,子弟自然也多。资源就那些,那就抢吧。谁的背景硬,谁就能抢到呗。话说官分N级,低级别在低级别的格子里抢,高级别在高级别格子里争,可偏偏有个家伙要脱离低级别,进军高级别。
这人叫朱新礼。多年前,他在山东沂源县外经办公室担任副主任。官场厮混多年,也算小有成就,且上升潜力不小。可是体制内的日子规律又没有新意,办公室一共六人,一个是主任,剩下几个都是副主任。每天的工作就是开会、审批文件、喝茶。
这年,基层干部朱新礼忽然像是开了窍,打算放弃公务员身份。他找到县委书记,要求被调到全县最差的企业当负责人。县委书记了解情况之后说,行,那你去试试。
朱新礼就被派到县里的罐头厂,这个厂子一直生产水果罐头,可是到了此时,罐头销路不佳。朱新礼就想着换一种产品,纯果汁。套用现今网上的流行语,果汁明显比罐头“高端大气上档次。”
来年春天,朱新礼就带队前往德国和瑞士购买水果生产设备和冷灌装生产线。这一趟开了眼,先进生产线就是不一样。
可是好机器,价格也非常昂贵。朱新礼有办法,他听朋友们说,国家有政策,叫补偿贸易,就是先向厂家赊购设备,到了约定期限,用厂里生产的产品冲抵设备款项。
老外接受这个做法,可是又信不过这位来自中国乡下的基层干部,朱新礼需要找银行做担保,给老外一个信用凭证。
这个好说,他利用原来的官场人脉,拿到了银行开具的信用凭证,运气也站到了他这边,过了十来天,一起金融诈骗案在全国引起轰动,银行从此再未出具信用凭证。
之后,朱新礼的市场之路走上了正轨。终有一天,他带着钞票来到北京郊区顺义,山东基层干部朱新礼就此成为北京的富商。
朱新礼在北京,有了更好的平台,加入了更多的人脉圈子,和当地的领导关系那叫一个硬。
可是,他毕竟只是一个基层干部出身的商人,虽然他很努力,可是有些事情不能由他控制。
他想把“汇源”当“猪”养,养肥了就卖个好价钱,可是,这个企业并购方案被“有关部门”一票否决,为啥啊?表面上是出于“反垄断”,国内第一果汁企业不能再卖给可口可乐这种巨头了,两强联合,那其他小企业、消费者还玩个啥?呵呵,笔者觉得这理由也挺幽默,小企业每年都要死掉一大半、消费者有问题找消协投诉那叫一个肉包子打狗,怎么不见得有关部门在这些时候施以援手?其实,更深层的原因,还是笔者前面说的:朱新礼只是来自山东的小官,他的个子不够高哦。
游戏有风险,玩起来要谨慎
不管你承认与否,接受与否,“官本位”就在那里,不离不弃。于是,大多数人只好妥协,要不咋办啊?总不能剽悍地切腹以示抗议吧。
话说回来,生活还要蛋疼地继续。那些妥协了的人们,则钻到了将“官本位”这个概念与金钱进行置换的游戏中,游戏虽好,可不要贪多哦。
多年前,年少无知的笔者刚进入圈子。某次,在朋友组织的趴体中,有个河南房地产商和笔者比邻而坐。这种商业味道浓郁的“宴请”,大多数人也参加过,虽然在座有说有笑,可其实都各怀心机。笔者不喜欢这种局,但有时候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就是这次聚会,坐在身边的河南老板推杯换盏,开始絮絮叨叨地拉着笔者聊天。他说他手里有1000亩地,位置很好,就在某知名风景区,这块地该有的手续都有,也交了几百万定金,可是卡在相关部门就是不给他办最关键的土地权属证。那个时候,还未实行招拍挂制度,土地交易过程中不知有多少潜规则(当然,现在依然很多,有合适的机会,笔者能讲出一大堆这背后的段子)。他一次次“酒精考验”有关领导,但钱花了不少,事一直悬而未决。
这老板说着说着就骂起娘来,狠狠干掉杯中的酒。笔者看这情形,不觉心生一计,由于笔者本科毕业于河南一所名校,还真认识主管那地方的相关领导。于是,年少无知的笔者在酒精刺激之下,承诺帮这位河南老板做个介绍人。
老板听闻,也很兴奋,他信誓旦旦,如果这事办成了,一定给笔者高达六位数的酬谢。
六位数啊,明友!那时,笔者大学刚毕业,虽有份旁人羡慕的工作,可一个月到手的钱不过几千块。面对六位数的酬劳,谁不心动。
为接下来讲述的更清楚,姑且把“出资方”河南地产老板叫甲方,帮助解决土地权属的一边称为乙方。
一星期之后,笔者精心安排了一个饭局,甲乙双方各自来京,在某家私人小会所见面。美丽动人的茶艺师,古香古色的包间,口感甘醇的极品绿茶,那天笔者心潮澎湃,面带笑容,仿佛即将迎来人生的升华。
等到双方都进入包间,笔者就知趣地退了出来,几个小时之后,河南老板出来了,但是脸色铁青,也不看笔者,径直离去。
具体怎么谈崩的,笔者并不知晓。只是送这位河南老板离开的路上,听到了一些细节,之后又通过和别的朋友打听,才知道事情原委:原来甲方也很警惕,害怕上当,就带了一位号称阅人无数、非常资深的朋友一起作陪。
事情就坏在这位“资深朋友”身上,此人咋咋呼呼,进了包间还未进入主题,就直接开始盘问对方的身家背景,甚至问到了人家的祖父辈,他还自称是某开国元帅的远房亲戚。
乙方受到如此不礼貌的对待,也有点搓火,他反问这位“资深朋友”,您既然这么能耐,咋不自己把这事儿给办了。
就此,双方就很不愉快地进入死循环,都认为对方没诚意,也就无果而终了。
笔者至今记忆犹新,当时河南老板到达机场后对笔者的那种疑问的眼神,分明在心里说,你这小骗子,想做局来坑我?
但笔者以身家性命作保,乙方是绝对的实力派。因为若干年后,笔者在网上读到一则新闻,竟是乙方被双规,此时的他已经是一位中央的实力官员了。
看到报纸的那一刻,笔者忍不住问候了那位“资深朋友”的列位先人。不过,冷静下来,笔者也想,亏得那年事情没办成,如果办成了,没准笔者也在这条路上一直走下去,那若干年后锒铛入狱,也说不定。
经历此事,笔者深深感慨,啊多么痛的领悟——很多事情看似简单,可是背后也要付出巨大代价,这个游戏,不能霸王硬上弓,也不能一路走到黑。更重要的是,千万不要以为世界上有免费的午餐,如果没能力承担代价,那最好还是敬而远之。
“在商言商”只是一个理想
忽闻内地某商界大佬在圈内人聚会中说了一句“在商言商”,意思是大家以后聚在一起少谈政治啊、形势啊这些东西。可是,与其说这是一种自保,倒不如看做一种苟且。在时下的商业圈子里,很难做到在商言商。
赵某是清华紫光集团的BOSS,清华系企业被他玩了个遍,也算系出名门,高材生,又心狠手辣,背靠紫光大国企,好生得意。但是了解其人之后,就不会这么认为了,都觉得此人心眼太多,且手段比较下作。
他的成名之路,基本上是血雨腥风,有一股柯南的劲儿——走到哪儿,就让别人死到哪儿。呵呵,当然不是说真的“死”,反正是有其人之处,怨声载道。
这年,紫光与北京某郊区合作开发一个园区,派出了三名高管,全权负责开发事宜,区政府负责各项手续审批。
按说,政企合作,大好天地啊。在刚开始的几年,确实如此,眼瞅着园区建成了,此时赵某入主紫光,开始洗牌。下属的企业都被其全权控制,负责人全部换成自己原先的公司心腹。唯独到这个郊区的时候,玩不动了,原来那三位高管与区政府已经达成一致,真让总部接手,项目少则停工,多则烂尾。因为从设计到建设,都是这三位高管在负责,途中易人,商家大忌。
区政府明白这个道理,从中斡旋。怎料赵某根本不把小小的区政府放在眼里,人家心想,我多高的级别,大型国企,你一个郊区政府,还想跟我当和事佬,不见。几次三番,连区长都出马了,还是不成,反正是要全权接手这个园区,让不听话的那三名高管走人。
最后,高管走了,又开始骚扰股东会。原来,这家园区在注册企业的时候,一共六家股东,紫光是最大的一家,但是它一家的股份抵不过剩下几家的总和啊,剩下几家都抱团和他斗,也获得了区政府的支持。
套用笔者朋友的话,紫光再大,终究是企业,郊区再小,终究是政府。这就是典型的摆错了格子,最后呢,通过正面交锋、侧面交锋、反面交锋,企业最终还是败了,区政府对园区进行重组,紫光被踢出局,白干三年,分红一个子儿没见着,还落下一身的骂名。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以后再和郊区合作,谁敢碰你啊?你所谓的在商言商,在这个环境下,怎么可能呢?
八面玲珑
正因为单纯地讲商业只是一个理想,所以但凡那些成功的大富豪,绝对都是八面玲珑之人。
1925年8月27日,郑裕彤生于广东顺德,众所周知,这是一个穷人家。
13岁这年,日军打到广州、香港,为逃避战祸,初中尚未毕业的郑裕彤被迫辍学,一个人来到尚无战事的澳门,家里五个孩子,郑裕彤是老大,经常断粮,连米饭都吃不上,远走他乡实在前途未卜。
郑裕彤刚来澳门,进入一家金店,却还没有资格当学徒,学徒是学习如何做首饰,郑裕彤只是个普通的扫地工,不过心明眼亮的郑裕彤逮住机会就观察老板怎么做生意。
这家金店,后来成为华人世界最知名的珠宝行——周大福。
当时金店老板叫周至元,此人在广州做过生意,和郑裕彤的父亲算是朋友,两家的孩子还指腹为婚,郑裕彤后来娶了周老板的女儿周翠英。
可是,当时的郑裕彤还不知道这些事情,周老板也怕他产生骄狂怠惰,一直瞒着他。郑裕彤倒是老实上进,安心做着自己的扫地擦桌子工作。
就这样做了差不多四年,日本人战败,郑裕彤从澳门来到香港,独自做生意。此时他已成家,来到香港成立了周大福分店,全面负责店铺运营。不过此时的郑裕彤已经不再是小伙计,他一般在店里只待五个小时,然后就跑到外面去考察别的店铺,看人家是怎么做生意的,这个从小养成的习惯一直保留了下来。
俗话说乱世藏金,盛世扶玉。乱世已经过去,盛世即将到来,珠宝必将打开市场。1955年,通过长期观察,郑裕彤看到了珠宝行业的前景,于是开始兼营珠宝生意。
郑裕彤回想当时情景,认为只做黄金的话,不利于接下来的发展。1950年代的香港,百废待兴,就像他在1990年代到北京参与京城改造时一样。
此时,郑裕彤也获得了周大福的全部经营权,他也就此展开了生意场上的大变革。
香港那时候的黄金成色普遍为99金,郑裕彤则首创了成色更高的9999金,这种全新的手艺立刻受到了消费者的青睐,周大福也成为高品质高纯度黄金的代言。
无论富豪身后的背景是什么,自己售卖产品的品质都是其成功的唯一必须前提。郑裕彤对周大福的改革正是基于此种考虑。
很多店家以次充好,成色不足的黄金当做99金来卖,长此以往,买家对金店自然失望。郑裕彤为避免丧失市场对黄金卖家的整体失信,自然要先人一步。这是关乎长远发展的问题,如果固守成规,赚钱当然不在话下,但郑裕彤想做的更久一点,所以宁愿损失眼前的利益,换取更可靠的将来。
三个月之后,周大福的黄金纯度得到市场认可。很多买家会拿买来的黄金去当铺抵押,此时当铺就会告知他的黄金值多少钱,周大福普遍比其他金店的产品高出不少,这就是长远效应。
到了1960年,郑裕彤这个八面玲珑的商人开始“讨好下属”——改制后的周大福珠宝,给员工派发股份,并引入现代管理机制,采用职业经理人模式。
这一年盈利200多万元,郑裕彤自己说,相当于现在的两亿多元。公司盈利,不能忘了员工,因为要长远发展,靠老板自己怎么可能。结果,尝到甜头的员工忠心耿耿,第二年业绩翻番。许多员工终其一生都在周大福工作,因为没有别的地方比这里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