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一千年,花落一千年,尸山血海中的我,任然轻念着你的名字;即使面目全非,即使万人唾弃,我还是想再见你一面,一面也好.。。
—————Zaker
他忘了自己究竟是如何逃出那座寺庙的,也记不得那个恐怖的生物为何会在一瞬间消失无踪,但他却清楚知道,命运要开始改变了.。
死魂的低吼挥之不去,名为恐惧的魔爪攫住他的心脏,令他就要无法呼吸.。。
他像是发了疯似地从陵线的顶端奔驰而下,但无论他是何其地用尽全力向前迈步,却感觉双脚是一阵不自然的轻盈,彷佛他根本就没有重量,他不禁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而他此时只是个徒剩执念的孤魂.。
更令他感到不安的,是那无论到哪都如影随形的黑暗。
他的影子由脚底下膨胀开来,成了一股由他为中心而向外蔓延的不规则黑域,他恐看著自己脚下黑如深渊的暗影,怎麼狂奔也无法从中逃出。他望著被月光照亮的山林,明明那光芒是一层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薄纱,对他而言却像是一道耀眼的希望,然而无论他多麼想触碰银白的月光,却每每在他接近的时候被他身边的黑暗给吞噬.。。
哈哈……哈哈哈哈……
「住嘴——!!!」
哈哈哈哈哈……
劫深知自己中了暗黑的法术,岂知这被他视为幻听与幻觉的景象没有随他远离废弃寺庙而减弱。而尽管如此痛苦,他的心中仍存有一丝渺小的火光尚未被捻熄,他想见她,他在这个时候,心里念的却还是她.。。
他面色惨白,浑身无力地靠在那道庭院的房门前,浑身的力量仿佛不足以让自己拔起双脚离开。夜已深,寺院内的忍者们早已就寝,黑暗的廊道唯剩烛光闪耀,前提是那火烛是在离他远一点的地方,才得不致被黑暗吞噬.。。
不远处的屋顶,一对璧人迎月而拥,仿佛世间最美好的一幅画卷,而他.。。似乎只是要打破这幅画卷的罪人而已..
他在与他们背道而驰的墙边坐下,心如死灰.。。
脑海里依然此起彼落地呐喊著那些令人绝望的嘶吼,他仍听得清清楚楚,但此时他却没有心力去思考那话中意涵.。。
这是……裁决么.。
劫的眼中闪过一丝戾气,裁决,去你的裁决,我就不信这世上有可以裁决我的东西,命运如此对我,那我就要逆天改命.。我要这天,再遮不住我眼;我要这地,在掩不住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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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鼓声听在他耳里不再沉稳、不再规律,反倒像是为了提醒他必须在绝望中继续活下去而擂起的哀鸣。劫摇摇晃晃地穿越众忍,双眼的轮廓拓印著一层黑青,茫然而毫无生气的双眸,面罩内死白的双唇正微微绽开,诉诸孤立无援的苦楚.。
他还不能倒,血色的眸子望着对面的对手——至少在战胜他之前,自己决不能倒下.
阳光从阴郁云层中透了下来,化为冷涩的辉芒照耀大地,但唯独照不亮那位少年的身影。他虚弱地站在场中央,气若游丝地喘著,一夜未阖眼了,被黑暗的力量从夜晚折磨到天亮,此时他的视线模糊而无法聚焦,就连距他十步之遥的对手样貌都看不清。
然而尽管他的状态看上去如此糟糕,却不见任何忍者出面替他发声,他们只各个屏气凝神地注视这台上两位被称之为天才的少年第二次的对决.。
正殿前方的老者高举木杖,面色凝重地向两人大喊:「攻守三巡,劫先攻!!」
他试著集中精神,无奈彻夜的精神折磨很快就让他失败了。幻觉再起,无数个黑影由他脚下的黑域窜出,它们逐渐脱离地面,化为一缕缕黑烟环伺著他。
阴冷的笑声再次响起,望著这令他绝望的景象,他的双眼空洞无神,彷佛再也没有力气能与之对抗了,此时他就连站著也非常吃力,遑论抬起脚步去攻击他现在的对手。
该死……的……动啊!快动!
众人正为他莫名的迟疑感到不解时,他终於跨出了一步,但这步伐却完全没有他以往的气势,毋宁说,那摇晃的模样,像极了刚学步的婴孩。
……前进……必须前进啊!
这个执念终於使他跨出了第二步,然而,下足时却没能维好持平衡,他因此啷仓地跌倒。此时,疲劳的双耳传进了笑声,但那并非是梦魇的声音,而是场边群忍的嘲笑。他握紧拳心,想将一切都排拒在外,但愤怒与无助终於还是在他心中爆发了,他倏然起身,向慎冲了过去.。。
而在他就要将拳头送出之时,却看见慎的身边聚集著一团黑影,朝他露出冷冷的笑意。此时他愤恨填心,瞠大满布血丝的双眼,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朝那黑影揍了过去,但挥出的拳头不仅什麼也没碰到,还害他扑了空而再次跌倒.。。
而现在,无论是场边的讥笑、黑影的诡笑、慎冷漠的眼神、忍者大师的面无表情……一切的一切,都使他再也不能维持理智了,於是他又站了起来,再度朝慎揍了过去,但那黑影又聚拢而来,拳头再次落空,他心怀不甘地再朝它再挥拳,可结果依然相同。
「攻守交替!!」
他茫然地望著天空,而不是他的敌人,此时他早已了无战意,只想呆愣愣地站在原地,等待慎为这场闹剧画下句点.。。
场边渐起振奋的鼓噪声,群忍开始呐喊,那呼喊声逐渐由杂乱而整齐。
「均衡!均衡!均衡!均衡!」
慎没有兴趣去思考他的对手为何会如此涣散,双手合十鞠礼之后,不疾不徐地朝劫走了过去,这情景与以往是完全相反,然而他的眼神没有显出一丝松懈,他没有轻敌,他仍然像过去一样,专心一意地要找到劫的破绽。
然而当他来到劫的跟前之时,劫却仍然直视著天空,虽看不见面罩下的神情,但那眼神可说是丧尽生气,是毫无焦心的一摊死水。
为何太阳不愿再照耀他了?
为何这一切会降临在他身上?
……难道这是他违反均衡而应得的报应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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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的余光飘过台下,台下少女目光中带着不安与疑惑,至于那是对谁的,他在清楚不过.。
阖上眼,弃守最后一道防线。
鼓噪声响彻武斗场,然而,渐渐地,他什麼也听不见了。
为什么总是这样对我,是我不够努力?是我不够天分?如果这些都是,那么我愿用毕生的一切,换她一秒钟的回眸,换她一份专属我的温柔,换她一个只给我的怀抱.。
慎的手刀迅速朝他的脖子挥了过去。时间过得好慢、好慢,慢到他以为,这一切都是假的。
当所有人都准备为这一刻喝采之时——劫,却突然消失了,宛如一道黑烟被从中划开,然后化作烟尘消散。
顿时,喧嚣声戛然而止,正当所有人怀疑起自己的眼睛时,在慎的后方,在他的影子之中,渐渐升起一团黑暗的烟雾,那黑烟渐渐聚拢,生出色彩,最后化为劫的形貌。
他仍然一动也不动地看著天空,就像刚才一样.。
在场一片哗然,就连慎都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只有一人仍维持著冷静,此人便是忍者大师。
慎瞪大眼睛看著劫,那张毫无血色的面庞逐渐浮出了黑色的符文,随后,他缓缓地转过头来,双眸漫著血红的光芒,宛如中了什麼邪术,而面罩下会是什麼神情?慎不敢猜测。
忽地,天空乌云密布,天色渐暗,狂风呼啸,雷声大作。
众忍无不发出惊疑的呼叹,然而这怪异天象并没有使决斗中止。忍者大师的嘴角扬起淡笑,从容地抚著白须,彷佛等待著一场好戏。
慎重理思绪,尽管满心疑窦,他仍不能为此而有所犹豫,他的父亲正看著他,所有忍者也都看著他。没有退路,距离暮光之眼,只差一步之遥了。
一个伏身,他速度朝劫出拳。说时迟那时快,劫猛力攫住了他的手腕,那力道之大就连慎都不禁皱起眉头,而此时劫发出了不属於他的笑声,那笑是无比低沉嘶唦,宛如鬼魅逡於空中,让在场所有人都起了鸡皮疙瘩。
喀、喀滋——
腕骨在他的手中迸出碎裂的声响,慎咬牙强忍剧痛,眼见事态不妙,却迟迟没听见忍者大师宣布终止比斗的号令,此时他额间满是冷汗,烈火灼烧的痛楚攻击著他的理智,但他不能溃败。只剩最后一次机会了,最后一次……
他奋力挥出了另只手,但在此时,那只手却忽然像是被什麼无形的事物给束缚在空中,慎神色诧异地看著这奇怪的景象,正纳闷为何会这样,劫的面罩却下却在此时传出了可怖而骇人的低语……
“Areyoumynightmare?”(你是我的噩梦吗?)
『劫啊,可悲的劫啊……眼前的男子是你的噩梦,是强夺你地位的盗匪,是迫你无依无恃的恶徒,是夺走你所爱之人的罪犯,是逼你拱手让出一切的凶手。别再相信什麼均衡,看看你,为了他们,究竟要牺牲自己到什麼程度?多麼可怜,多麼卑微,无论你做了多少,都得不到相应的回报,太可笑了,均衡,你知道那其实只是掩饰残酷事实的藉口。呵呵……到头来,你还是什麼也没得到,不是麼?没错,就如你所想的,均衡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假像罢了,他们假行均衡大义,实则对你做尽不公不义之事,清醒了吗?其实你全都明白,只是从来都不愿揭穿罢了。现在,轮到你了,劫,只要你开口,就能将他碎尸万段,如此一来你便能反过来成为他的噩梦。想想那副美景,漫天血雨、遍地红花、人们因恐惧而向你慑服的神情、还有那即将对你投怀送抱的贱女人,多麼美好,多麼令人醉心。下手吧,劫,斩断这道束缚你已久的枷锁,你便能重获新生;复仇吧,劫,将那早已扭曲不堪的虚假均衡给通通粉碎.。』
鬼魅暗影骤现於劫的脑海里,它振开双臂,像是在迎接他。
『这个世界根本没有所谓的均衡……只有弱肉强食。』
『现在,成为他的噩梦吧…』
“oramI…yours?“(还是……我才是你的噩梦?)
一道闪电划过天际,雷鸣响彻长空。
刺眼的白光消逝后,慎的身边出现了五道黑影,它们沉默地伫立在他周围一动也不动,像在等待著什麼。这时,劫一脚将慎踹在地上,没给他起身的时间,劫一摆手,五道黑影同时朝慎靠了过去,动作整齐一致。
「杀!!!」
五道暗影同时伸出利爪,往慎的心脏刺了过去,像在行刑。
「不———!!!」阿卡丽的尖叫声传了过来,而她身后的众忍也因为她的声音而惊醒似地群涌而上。
但那混沌而被黑暗侵蚀得千疮百孔的内心,并没因为听见她的声音而改变他所做的抉择,尽管此时他的面容看上去是多麼迷惘,宛如一只迷失在无尽黑夜里,自己撕裂自己伤口的孤狼.。。
「住手,劫。」
原该要刺进慎心窝的五把黑影利爪忽然间烟消云散,忍者大师的木杖骤然一挥,那些黑影宛如尘烟被一扫而散,同时,劫也被蜂拥而至的忍者们架住了手脚。
他看见阿卡丽哭著伏在慎的身边,阿卡丽……她哭了?
忍者大师走向前来,冷漠地俯视著被群忍制服而下跪的劫,然后,一把扯下了他的面罩,直指著他那张被烙上满满黑色符印的面容,大声喝斥:
「大逆不道的孽徒!竟为求胜而窃取封印千年年的黑暗禁术!」
不……
他内心的挣扎声愈来愈小、愈来愈小。
「枉费老朽费尽心思将你拉拔至今!你却为一己私欲而将所有戒律抛诸脑后!这均衡之耻!令人心寒至极!」
……不是这样的。
渺小的火光就要被狂风捻熄。
「还有什麼要辩解的?!」
天秤的一端承载不了巨大重荷。
秤线,断了..。
「劫,从现在开始,你再也不属于均衡教派!」
「给我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