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保说的话含糊不清,甚至没表述清楚前面的庄严葬礼究竟是为谁举行的。他起初还以为博尔格的管家在整个王国拥有极高的声誉,能够侧面表现博尔格地主在这个王国的地位。他到了一堆高高垒起的枯树堆旁,悄悄瞧着人们的祭拜行礼。
石台上供奉的照片是博尔格而不是他的管家,大地主还不至于像贵族一样让他的整个家系沾光。前来慰问的人群中,白斯少尉神情痴呆的站在那,一双眼眸盯着照片流露出真切而又让人动容的情感——他忽然地大喊起来——“我挚爱的先生死了!”
人们也跟着垂头落泪,少许后就哭得昏天暗地。
这场景有些诡异,但那些海军士兵们也似乎沉浸在莫大的哀愁里,或许是他们在感染着人群的悲切,少许路人也会驻足下来看上几眼,最后目光落在博尔格那实在说不上和善的照片之后就立刻走开了。
洛秋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跟这位海军的少尉打个招呼,或许能从他的口中得到一些当时的信息。但这位先生比他更早的离开了那艘海盗船。正犹豫的时候,手中的瓶子忽然地晃动了几下,他揭开黑布,见海洋生物的钳子伸出瓶口,对着他猛劲地挥动。
“干什么。”洛秋不耐烦地嘀咕了一句。
钳子往前一指,正好对准了白斯少尉。
“你让我去找他?”
钳子像一个脑袋似的上下摆动起来。
“我为什么要去找他?”洛秋疑惑地问道。海洋生物自然没法回答,思前想后,洛秋决定还是不去冒险。他刚这么一想,那钳子就神奇地收回到了瓶子里。
他回去酒吧牵马,酒保站在门口轻蔑地望着自己。他打了声招呼,酒保就转身回去了。细想一下,这种情感的转变和敷衍的态度来自于他开口问询了有关博尔格的消息,而刚才的葬礼上,除了海军少尉和一些穿着奢华的人士之外几乎就没有一个附近的平民前去拜祭。博尔格的声誉可见一斑,也许人们早把他当西左小镇的泥淖,现在摒除了这大块污渍,好多人看上去都很高兴。
骑上马出了西左小镇,他一面祈祷着自己的船不会被别人占用。此刻天色微暗,再赶回去的时候恐怕已经是深夜了。一路的郊外小道蔓延向下一个镇子,一只猫头鹰站在树杈上无神地瞧着天空,黑夜很快就降临了。
他的马蹄声是幽静中唯一响动的声音,远处的火光指引着他,路过一条小溪登上石桥之后,他突然地听到桥洞下有孩童啼哭的声音,衬着涓涓溪流声,甚是鬼魅。他尽量让马安静下来,接着就听到一个男人的骂声。
“交出来!不然就像对待你的父母那样,我把你们全都给挂在树上活活烧死!”这个尖锐而又可笑的声音故意压低了音量,引发了三个孩子的哭声。
“我们真没拿。”其中的一个孩子哭诉着。
“你们没拿谁拿了!”
“真的没有,我们扔海里了。”这是另一个孩子的声音。只听到“啪”的一声,似乎是那个男人掌掴了一个孩子,孩子们开始纵声哭泣。
“尤因丝的诗篇你都敢扔海里!”
“扔都扔了……”一个孩子啜泣着十分憋屈地说。
“好好好!扔了是吧,扔了是吧!我说话算话,全把你们吊树上烧死!”
洛秋实在听不下去了,向上一拽缰绳,胯下的马前蹄高高扬起又狠狠地跺了下去,同时仰天长啸了一声。
“谁!”桥洞下的声音惊慌地喊道。
“出来!”洛秋愤怒地说。借着月光,他看到一张丑陋的面孔从桥洞里探出来,悄悄地瞥了一眼;临下望高的男人看到马背上的人魁梧而愤怒,立刻又缩了回去。
“你想干什么?”他的声音变得不再那么尖锐了。
“出来!”洛秋再吼了一声。
“你要我出来干什么,我又不认识你!”
“你可别逼我下来找你!”洛秋纵身下马,故意用金属剑鞘敲向桥沿,弄出叮当响声。
“好,好,好!我出来,我出来!”那个男人先把三个孩子赶了出来,他紧跟在三人身后,趟过潜水爬上了岸,这之中他始终没有抬头,上岸后才歪着脑袋看过来。当看到自己比起洛秋要矮很多的时候,又立刻端正了身姿。
“您有什么事吗?”他面向洛秋问道。
“你刚才在下面干什么?”洛秋不愠不怒地望着他。
“您瞧,”他见洛秋和善了一些,就开始为自己辩解,“他们三个小孩把我的书给扔海里了,我这不是叫他们赔我嘛。”
“什么书?”
“一本画册,是我娘留给我的唯一的纪念品。”他哭丧着脸。
“说实话。”洛秋扬起手中的剑指着他。他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好吧,先生,是尤因丝的诗篇,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不怎么做,我在桥上听了好一会儿,你说你烧了孩子们的父母?”洛秋望了一眼三个小孩,他们吓得不敢抬起头来。
“不是我,真不是我。”
“你自己亲口说的还有假!”
“您想想,我要真有这本事也用不着躲桥洞下面威胁他们了。是海盗烧的,真不是我,被烧死的那对夫妇是茶商人,您看,一提起茶人们就会想起夏王国。所以就有传言说这小孩,”他指着站在正中的一个孩子说,“他的父母有南柯梦的残章,据说还是仙武的。所以就有很多的海盗去找他们家麻烦,这件事几乎周围的人都知道——不信您可以去问问。两天前,来了个大海盗,船可大了,来找他父母拿南柯梦残章,他父母说没有。当时我在他们家附近,看见了就偷偷跟过去。海盗什么也没找到,就把他的父母吊在树上活活烧死。”
“那你为什么说是你烧死的。”洛秋问道。
“我这不是故意吓唬他吗,”他说,“当时这孩子又没在,跟另外这俩小孩一块玩呢,回来看到父母被烧死就一直哭,然后跟他的小伙伴们交头接耳之后就跑回家找东西,我以为是什么宝藏就跟着去了,谁知道他们拿出来的是尤因丝的诗篇。我想要,不是就恐吓一下他嘛。”
“那诗篇呢?”
“我真不知道,我还在问呢,我追他们的时候跟丢了一段时间,他们说扔海里了,谁信呢!我说先生,您看这样好不好,我们俩拿到诗篇之后一起来学魔法。”
“别人的东西,要学也轮不到你!”洛秋嫌恶地骂道。
“见者有份,见者有份嘛!”
“滚!别让我看见你!”洛秋吼道。那个男人愣了一下,盯着小孩看了几眼,遗憾而又悔恨地叹了口气后转身就要走,洛秋突然又叫住他。
“你给我等会。”
“干什么?还不让我走了!”他回过头来,不满地说。
“你刚才说的大海盗是什么样的海盗?”
“那我哪知道,我又不是海军,也不是赏金猎人,我只知道海盗的旗帜是骷髅,反正看见骷髅就跑,就这么简单。”
“你给我形容一下那艘船长什么样。”
“我不会形容!”他毫不犹豫地说道。
“你没念过书吗!桅杆几个,火炮几门,有多大,这些不会形容吗!”
“我想想还不行吗!”他撅着嘴挠着脑袋想了好大一会儿,“呃——桅杆四个——火炮没数但很多——船也很大有好多三角的帆——海盗旗帜嘛:是一个骷髅头上有一顶牛皮帽子,两个交叉的骨头变成了短枪和长刀——就这些了——对了对了,船身上还刻着字母呢,NARU——您说怎么念。”
洛秋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纳——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