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武汉等10多个城市相继从商店中驱逐温州皮鞋,温州皮鞋随之在全国各地销声匿迹,温州市的声誉因之扫地。温州鞋业界痛定思痛,鹿城区370多个鞋厂厂长联名向全市制鞋业发出行业自律的倡议,并与政府联手治假打劣。然而,就在整顿之际,乐清柳市镇的低压电器行业又因许多无证企业生产的伪劣产品严重影响生产安全,招致国务院办公室发文要求整顿,国务院七部委因之进驻柳市,来大规模打击假冒伪劣的低压电器。
臭名远扬的不仅是温州的皮鞋和乐清柳市的低压电器,还有苍南县的假商标、永嘉县的虚假广告,等等。一时间,温州货成了假冒伪劣的代名词。
面对区域性的制假贩假现象,温州市领导意识到如果不采取果断措施进行整治,这些刚出生不久的产业将会夭折,并会对全市经济产生不利影响,必须坚决整顿。市委、市府采取了“打击、堵截、疏导、扶持”的八字方针,加强打假力度,建立专门班子,派出工作组,并在沿海沿路设防,堵截假冒伪劣产品外流。在1990-1992年的三年间,工商部门捣毁假冒窝点九百多个,查获大量危害群众生活和身心健康、危害农业生产和基本建设的假冒伪劣物品,将129名情节特别严重的人移交司法机关追究刑事责任。医药卫生部门,各级消费者委员会,技术监督部门,都在各自工作范围进行大规模地执法检查和打击违法经营的活动。
1993年在温州经济发展史上是一个重要的年份。此前十多年间,作为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经济最为活跃地区之一的温州,已以较快的速度完成了“原始积累”。这一年的11月底,温州市委提出“第二次创业”的口号,“第二次创业”实质上就是从过去追求量的扩张向质量和效益的提高。正是出于这种需要,以及曾经出现的区域性量大面广的假冒伪劣产品拖住经济后腿的教训,“质量立市”被摆在“二次创业”最突出的位置。
1994年5月10日,温州市召开声势浩大的质量立市万人动员大会,号召全党动员全民动手,全面落实质量立市任务。大会大声疾呼:“质量是温州的生命!质量上则温州兴,质量下则温州衰,温州产品的质量问题,不是一个简单的经济问题,而是全社会关心的政治问题。”全市为之震动,不仅普通百姓热烈拥护,坚持生产合格产品优质产品的企业积极响应,就连那些生产过假冒伪劣产品的企业也感到“这条路只能把企业引向死亡”。
为全面提高产品质量,温州市制定“358质量系统工程”,总体目标是从1994年到2000年,通过三年、五年、八年的努力,使温州市的产品质量在规定的年度中先达到省内平均水平,再分别达到、超过国内先进水平。为实现这些目标,温州市制订了具体可行的措施。1994年10月,温州市颁布《温州质量立市实施办法》,这是我国第一部质量立市的地方性法规。它不仅规定了总则、目标和任务、责任和义务,还有明确的奖励和惩罚措施。
最厉害的是两条:一是实行“连坐制”,企业出问题,同时追究各级政府,分管部门及企业负责人的责任;二是对制售假冒伪劣产品的人,一次重罚,再次驱逐出“业主”队伍,只准打工,不准在温州注册任何企业。
为了实行“质量立市”的目标,温州市继续严厉打击假冒伪劣产品。特别是,1994年不惜损失1亿多元的投资和可观的产值,迅速治理了行将出现的区域性生产劣质建筑用螺纹钢筋的违法行为,将生产螺纹钢筋的90多家企业的大部分关停并转,只保留了14家符合条件的企业,并进行“许可证”管理,以保证其健康发展。这种宁失“亿元”,决不心慈手软的做法,使过去那种区域性量大面广的制售假冒伪劣产品的现象此后不再出现。1996年,在打假治劣已见成效的基础上,温州市进一步在抓源头、日常监督、注重防范等方面下功夫,并将质量与科技进步、改革、上规模等关联行动结合起来,努力创建优质产品。1998年,温州市政府又做出规定,凡产品获得“中国驰名商标”称号的企业,给予重奖100万元。
通过持久不懈的努力,“质量立市”已在温州深入人心,“劣质将会敲掉你的饭碗”成为企业常用的格言,因质量问题被开除的职工屡见不鲜。
一批富有远见的企业家不惜出巨资引进先进设备,采用国际标准和国外先进标准,并提高了产品的检测手段,产品质量大大提高。1995年,全市重点考核的工业产品质量抽检合格率达到91.12%,出口产品检验合格率达到98.8%,都超过全省平均水平,其中9项产品还获得世界发明奖。同年,全市13家企业通过国际先进水平的ISQ9000质量体系认证,至1999年达到这项认证的企业达500多家。那些曾因质量低劣受国人关注的产品,质量有了明显的改观。乐清柳市的低压电器曾成为国人打击伪劣产品的重点,现在已成为全国低压电器行业拥有生产许可证最多的地区,总数超过上海同行,低压电器出口创汇也居全国第一。皮鞋行业同样如此。1998年11月份,在北京举行的98国际皮革展、98中国真皮标志产品展上,温州的长城、多尔康、吉尔达、奥康等皮鞋企业独领风骚,捧走特等奖、一等奖10只奖杯中的5只。1999年12月15日,在杭州,2000双假冒温州品牌的外地皮鞋被大火销毁。这些皮鞋,都是温州的中国奥康集团在安徽、山东、江苏等地打假缴获的战利品。2000年秋,又有一批假冒温州名牌的皮鞋在上海被焚烧。从假冒别人到被别人假冒,反映了温州产品已告别假冒伪劣,相当多的产品已成为优质名牌的象征。
温州近十年来在经济领域发生的变化,是相当全面和深刻的。按照一位记者的说法,这是“思维变革”,是“温州人革了自己的命”。这一变化,使得经济学家不得不用“新温州模式”或“今天的温州模式”,来代替“温州模式”和“形成之初的温州模式”。
除了以上所说的企业组织形式、企业规模的变化和质量的全面提高,这一变化还发生在其他方面。例如,在产业布局方面,农村非农产业以往那种“村村点火、户户冒烟”、遍地开花的状况已有改变,正逐渐向一些小城镇集中,或者使一些村庄发展成为小城镇。伴随着这种变化的是城镇的加速发展,小城镇大量增加,建制镇人口已占了总人口的60%以上,小城镇的工业产值已占全市总产值的80%以上,财政税收占了全市的50%以上。
通过大量资金的投入,过去破破烂烂的温州市区面貌有了根本改观,市区面积从过去的12平方公里拓展到76平方公里。尤其可喜的是,“温州模式”不仅由农村扩展到城市,也由平原扩展到偏僻落后的深山区。就连最为偏僻的泰顺山区,人们也从不会经商办厂到学会经商办厂,许多人勇闯上海、杭州、广州等地,有的经商,有的办市场,有的办工厂,出现许多成功的企业家,当地的落后面貌开始得到改变。
市场的营销方式也有了很大变化,从过去的主要靠满天飞的大量购销人员和本地专业市场,发展到在全国各地甚至国外建立了专营店等营销网络,还有些产品就在靠近市场的地点生产。随着市场营销方式由低级向高级的变化,往日遍布温州的各类千家万户商贩式的专业市场,逐渐为温州人开设在全国各地的商店和工厂所代替。温州人在全国各地开的店、办的厂数量越来越多,规模越来越大。分布在温州的温州人和分布在全国其他地方的温州人,以及居住在世界各地的温州人,经多年努力已构建成巨大的、开放式的市场营销网络。
据统计,目前温州侨居海外的同胞约50万人,分布在65个国家和地区;在温州以外的全国各地经营工商业的温州人达160万人,他们创办有限责任公司、股份制企业3万多家,经营户70多万家,其中资产在亿元以上的40多家,资产超千万元的5200多家。2000年,温州产品出口欧盟、日本等市场达5.44亿美元,出口非洲国家和地区达169个,自营生产企业出口2.62亿美元,同比增长107%。温州人在全国各地建成的温州商城、温州街、温州村等各种商业销售网络,年销售额达1600亿元,其中六成来自销售温州产品。
活跃在全国各地的温州人已成为推销温州产品的主力军。伴随着温州产品的销售,在外温州人也将“穿在温州”、“质量温州”等观念和品牌一同推销出去,进一步扩大了温州在全国各地的知名度。
在全国的许多地区,前来投资的温州人已成为当地私营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至少在西部地区就是这样。活跃在西部的温州人现已达60多万,他们有的兴办市场和实业,有的承包油田、机场、国有企业或者山林和荒地,都为当地经济做出贡献。我们只要看看祖国的大西北,就会明了这一点。
在陕西省会西安市,1万多温州人在碑林区做服装生意。其中,乐清的2位老板不仅承包了西安市百货大厦服装市场、华侨商场、光华商店和全国十大服装市场之一的民生大楼,还投资创办了“浙江村超级服装市场”。
在甘肃省会兰州市的温州人已近10万人,遍布市内的义乌商城、温州城、东部批发市场和雁滩家具市场,服装、电器、家具、布料、眼镜、酒店等方面的生意越做越红火。一位温州老板先承包了大型国有企业兰州第三毛纺厂的服装分厂,接着又出资1000万元创办了西北地区最大的西服企业。
在甘肃省的另一个重要城市酒泉市,2001年全市的非公有制经济投资总额中,温州人已占50%以上,温州人上交的税金占非公有制经济纳税总额的30%,占酒泉市同期财政收入的10%。温州大厦,彩虹桥批发市场,南方装饰城,加上酒泉市最高建筑南方大厦,被买断的国企金良大厦等,酒泉最繁华的南大街两边的高层建筑,越来越多的姓了“温”。
在新疆,浙江人在商品流通中举足轻重,长期做生意的浙江人有13万之众,其中温州人占去了10万,新疆的百万富翁不少是温州人。在自治区首府乌鲁木齐市,仅乐清人就有2万多,市内最有名的新华书店、工业小商品批发市场都是乐清人投资改建。在新疆东部的吐鲁番,温州私营的银通集团公司1995年独家投资1.3亿元,兴建年产万吨红矾钠的企业。
改革开放二十余年,温州的经济得到迅猛的发展。从1978年到1997年,全市国内生产总值、工业总产值、财政收入,分别由13.31亿元、11.2亿元、1.35亿元,增加到605亿元、1264亿元、38.7亿元,农民收入由113.5元增加到3700元,均翻了五至六番。在近年发生亚洲金融风暴并对我国经济造成影响,某些经济模式例如苏南模式不很景气的情况下,温州仍保持着高速的经济增长,2001年的国民生产总值增长了12%,比浙江全省的10.5%高出1.5个百分点,比全国的7.9%高出4.1个百分点。温州的经济活力引起经济学界的关注,着名经济学家吴敬琏甚至断言,按国际上以电力增长幅度系数计算的惯例,浙江的GDP增长率为20%,而温州的GDP增长率应为40%!
经济的迅速发展极大地改变了温州的面貌。
过去,温州是浙江经济比较落后的农业区,现在,温州是省内经济比较发达的新兴工业区。在2000年的国民生产总值825亿元中,第二产业475亿元,第三产业295亿元,两者合占国民生产总值的93%,而第一产业只有55亿元,尚不到国民生产总值的7%。过去,温州是浙江比较贫穷的地区,农村尤其如此,农民的平均收入在1980年前处于全国较低水平。而1999年,温州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10334元,高于全国平均水平5854元和浙江省的8428元;农民人均纯收入4024元,高于全国平均水平2210元和浙江省的3948元。在去年福布斯大陆首富的名单中,温州和邻近的台州地区已有5个人被“拉”上了榜,有人认为这可能只是冰山一角。人们甚至不清楚,在这个深藏在浙江南部山区的区域,民间财富到底有多少。不过,人们都知道,温州的房产和商铺价格极贵,而在上海、杭州等城市,温州客都是仅次于港澳台客人的第二支外来购房大军,在这些大城市的高档社区里,总有温州人买下几套房,空置在那里等待升值。这两年,经常有上海、杭州等大城市的房产商来温州街头摆展台叫卖,甚至有旅行社做起了温州-杭州-上海的“看房专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