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要:温州人肯干、能干,但温州人有他们的长处也有他们的短处。温州老板的文化水平普遍不高,温州人过多注重家族关系,富起来的温州人甚至热衷于建造豪华坟茔大办丧事。所有这一切,都不利于温州的进一步发展。
以上所说,都是温州创业文化的优点,正是这些优点,使温州人成了发展私营经济的先锋部队,率先进入了勇于创业成功致富的过程。人们说温州人能干,说他们善于经商,说他们走在时代的前面,除了说他们率先积累起个人财富,主要是看到了上述种种优异之处。不过,凡是人都会有长处也有短处,凡是由人的活动构成的文化,无论是民族的还是地域的,也都有长处与短处。温州的创业文化同样如此,温州创业文化的缺陷,主要体现在以下几方面。
其一,注重感性,理性不足。
自宋代以来,讲究现实,讲究有用性,一切从现实出发,已成了温州地域精神的一部分,正是这种精神造就了温州人的不受过时的理论和政策束缚的“敢为天下先”和“思维无模式”,成了指导温州人勇于创业成功致富的处事原则。然而,如果一切都只讲究现实和现实生活的有用性,势必只看重自己亲身得来的感性认识,忽视理性思考,导致缺乏高瞻远瞩的远大目光,有时还会忽略了对文化的重视。特别需要一提的,是目前温州绝大多数的老板文化程度都不高,据统计,大约60%是初中生或初中以下,30%是高中生,大专以上最多占10%。文化水平的低下,更使相当一部分企业家在经营过程中往往只凭自己的感性认识,缺乏理性思考。
在《温州人》杂志进行的调查中,有这样的一道问题:“温州老板如果失败,原因是什么?”
51.5%的受访者认为原因是:“老板的自身素质尤其是文化素质,以及观念”;40%的受访者认为是“经营管理能力和投资决策能力”;另有4%的受访者认为是“任人唯亲”。当问到:“温州老板最需要学或做的是什么”这一问题时,79%的人认为他们应该“学习文化知识、专业知识和管理知识,以提高素质”,还有一些人则认为需要“改革企业制度,与国际接轨”。总之,在当地人看来,温州的老板们需要尽快提高自己的文化水平和各方面的素质,并加速改革企业制度。
温州是个人文极盛的地区,自南宋开始温州便文化名人辈出,不少人在自己的领域独步一时。
近代和当代同样如此,例如数学家姜立夫、苏步青、谷超豪,历史学家孙诒让、周予同,考古学家夏鼐,着名作家和文学史专家郑振铎,植物学家张肇骞,生物学家伍献文,词人夏承焘,书法家方介堪,文史专家王季思,美学家施昌东,文字学家戴家祥,思想家南怀瑾,都是温州人,而他们只是温州籍着名学者长长名单中的数位。温州人讲究现实和有用性,但这一点并不妨碍他们进行逻辑思维和形象思维,甚至艺术创造,上海最近几年崛起的年轻的舞蹈家和文艺工作者中,就有几位来自温州。
可以说,目前温州绝大多数老板的文化水平不高,这一状况并不是温州创业文化的产物,也不是温州私营企业的独特产物,而是当时中国特殊环境的产物。对于这些短处和不足,温州一些有远见的企业家已有所认识并正采取措施。他们一面调整产业产品结构,增加科技含量,以增强企业未来的竞争力,一面努力提高员工和自身的文化素质。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一方面的状况必定会有较大的改观。我们相信,既有踏踏实实的实干精神,又有深度的理性思考能力,既不忽略眼前利益,又能高瞻远瞩地着眼未来,既注重自身和企业利益,又真切关心国家与地方的经济文化发展,这样的企业家将会越来越多地出现在东瓯大地。
其二,血缘团队精神也有其固有的弊病。
温州是个特别讲究血缘和地缘关系的区域,血缘团队精神是温州私营企业发展的显着特点,并起过不可忽视的积极作用。然而,如果企业领导人过于强调血缘和地缘关系,只依赖自己的家族成员,却又容易导致视野狭隘和用人范围过小,从而影响企业的经营和长远发展。《温州人》的问卷调查表明,当地人最讨厌温州老板的缺点,除了集中在“文化素质”以外,就集中在“任人唯亲”这一点上。51.5%的受访者对“任人唯亲”这一家族企业中普遍存在的问题非常不满,而在外埠人士中这个比率更高达87%。
在我国,家族企业的组织形式普遍存在于大多数的私营企业,而在当今世界上家族企业也仍然是最普遍最主要的企业组织形式之一。据说,在美国约有90%的企业为家族企业,在英国有70%的企业为家族企业,而在台湾除了公营和外资企业外其他几乎都属于家族企业。因此,一些学者反对把私营企业的失败完全归之于家族式的管理,反对不加分析地片面地对家族式企业予以全盘否定。他们同时也指出,从企业自身的运作来看,家族化并不意味着企业的经营权完全由家族成员把持,在一些成功的家族化企业,管理很大程度上是依靠职业经理人来实施的,家族成员对企业的管理主要体现在保留对重大问题的决策权。在美国的福特、洛克菲勒和香港的一些家族企业,职业经理人都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眼下中国家族化企业的一个误区,就体现在作为企业管理阶层的家族成员事无巨细,均要插手,以致无暇关心事关企业未来的企业发展战略,企业失去了方向,有的甚至追求一夜暴富和急功近利,随意决策,给企业带来严重的危害。
令人高兴的是,温州一些有远见卓识的企业家,正在摈弃家族化的管理,建立现代企业制度。
他们奉行能干者上、平庸者下的原则,接班人未必都是自己的儿子。他们还接受了很多现代化的管理理念。例如,着名企业家、温州德力西集团老板胡成中就认为,大企业的最高决策者应该少过问具体业务,把更多的时间花在创造很好条件、宏观调控和判断上。他说:“世界上的长寿企业,大都尽量避免过度集权化管理。决策机制有更多的民主和宽容,可以防止致命的决策错误。”
除了家族企业,在各地营造“温州文化圈”也是温州创业文化强调血缘、地缘关系的一个体现。
在世界各国的对外移民中,东方人特别是中国人素以在异国他乡营造“中国文化圈”而着名,那一个又一个的唐人街,建到了日本、东南亚、美洲、欧洲、非洲,就是最有力的证明。在中国国内各地区的对外移民中,南方人特别是温州人最喜欢在各地营造“地区文化圈”,一个又一个的温州街、温州城,建到了北京、东北、西北和西南。温州街、温州城是温州人喜欢寻找亲戚、朋友、同乡一起做生意的产物,当然也是温州文化难于和所在地文化相融合的产物。加之温州人一见面就要讲别的地方的人很难听懂的温州方言,在一些外地人的心目中,温州人虽然善于经商致富,但却难于理解和接近。
其三,热衷造坟,大办丧事,导致资源浪费。
温州绝大部分的老板,凭着几千元、几万元资金起家,靠着艰苦奋斗,才赢得今日的家业。他们中的大多数的人,发家后仍然记着创业前和创业中的苦日子,知道钱的来之不易,因此生活中的享受并不过分。然而,不管是有钱还是没钱,只有稍有家产,温州人都喜欢为自己的先人造一个有气派的坟墓,有的为先人造好坟墓后也顺便提前为自己造好一个。前几年,人们进入温州,无论是从哪一条路,到哪一个地方,都会在沿途的无数山头上,看到一个个用水泥砌就的椭圆形沙发凳式的白色坟墓。这种坟墓,造价一般都要几万元,讲究的甚至达到一二十万元。温州人将辛苦赚来的钱,做了没有多少意义的事,而且还毁掉了山上的绿色,造成大片大片的白色污染。近几年来,在温州政府的强力干预下,这种白色污染才有所控制。
除了热衷造坟,大办丧事也是温州的陋习之一。在瑞安、平阳、乐清、永嘉、苍南一带,每当出殡的时候,旗子前引,乐队开道,队伍浩浩荡荡穿过市中心,出殡完毕则大宴宾客。这种情景,往往也让外地来客大开眼界,大感迷惑。热衷造坟,大办丧事,于是也和温州人的勇于创业成功致富一样,成为外地人的谈资。辛苦创业赚来的钱,大把大把地甩到了无用的地方,造成了资源的浪费,影响了资金的积累,也给收入不高的人家带来沉重的经济负担,严重影响了他们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