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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换了人间(四)

天上疏星月淡,房中有人无眠。编造了几个前世家乡烂俗的故事,清瑶才缓缓睡去。淡淡的月光斜照在身上,翻覆了几次,依旧无法入眠。清瑶方才的话让自己很感动,但是真的留在京都,留在清瑶身边,谢清心中没有定论。

忽然想起一句话:“一个没有目标的人,活着很苦逼。”此刻他完全感受到了这句话,没有目标,都不知干些什么才好。他很苦恼于这些想法,索性不再想,如今离京都还远,将清瑶送回了家,接下来该如何做,才做打算吧!

一夜沉眠,再醒时,窗外已是秋雨连绵。淅沥的雨声击打着地面,水花四溅。谢清站在屋门前发怔,院中几数松竹,横枝斜处洽雨,北风微动,水珠溶溶,果有涛涛之声。慨然道:“松竹未到连云处,万事也自从今足。”

正慨然时,一把黑伞走了过来。谢清侧身让过,那人到了廊下,将黑伞收起,看着门槛外发呆的谢清,忍不住笑了笑。谢清有些尴尬,知道方才的酸文已被对方听了去,正不知说些什么,那人已开口说道:“怎么?小小年纪便有了山林之意。”

“杜管家笑话了。小子胡乱瞎说而已。”谢清很讲礼仪的模样,微躬着身,抱着拳:“不知杜管家亲来,敢问有何事。”

杜管家轻轻拍了下谢清肩膀,让他莫要多礼,转身看向屋内,说道“大爷十岁搬进此院,在这屋子住了十年。二十岁离乡,游学三年,转入京都赴考。那是泰和三年,大爷一举夺魁,留都听用,此院再无人来住,却也不曾荒废。”

谢清随他所说,心思不觉飘忽,与昨日才来时,听那黄衣女婢说此乃杜元中少年读书之所,一时脑中那少年形象越发清晰了。说道:“昨日来时便听人说了,心中感佩至深。我本流浪乞儿,杜侍郎这般看中,来日若有时,恩德不敢不还。”这话实出谢清真心,越说竟越动情,竟有了些慨慷之音

杜管家瞧他说的动情,并无虚假。笑着拍了下自己额头,说道:“瞧我!只顾着与你说话,倒把正事忘了。随我走,大少爷等着见你了。”谢清有些犹豫,那杜管家又道:“不是什么大事,有心与你闲聊,便带你小妹一起。”

谢清又忙谢了几声,撑了雨伞,随那杜管家到了杜元中所住的小楼。到小楼时,杜元中正拿了一本书在翻看,身旁有个女孩,轻轻给杜元中捶着肩。

虽撑了伞,然雨颇大,谢清又将伞往清瑶那边倾斜,稍稍淋了些雨。杜元中见了,看着有些狼狈的谢清,微微一笑,便唤人取了面巾给谢清擦拭。问道:“昨夜可睡的安稳。”

“凉风不入,雨落不着。早早便沉沉睡去,今日起来,才知昨夜下了雨。”

“哈哈哈!如此便好,若有需要,可随时说。”

杜元中瞧谢清虽嫌稚嫩,却不似一般少年,或胆怯、或倨傲、摆衣整袖间还嫌生疏,但性谦内敛,细心培养,将来却也可成一器也。

轻轻拉了下身旁女孩,介绍道:“这是我女儿梓言,因家中只有兄弟,平时又分隔两地,无甚玩伴。我见你小妹与她年纪相若,可时常走动,不必多拘礼节。”

那杜梓言穿了一身溜红撒花裙,外则又一件小红缎袄,杏子仁双目恰盈盈水波,一对柳叶轻眉,如似钩月,正是豆蔻华年,娇嫩如花。她看着清瑶,问了名字。清瑶低声只回答道:“清瑶”

不说其姓,只说其名。众人皆以为二人为亲兄妹,当然自是同姓,并不再多问。清瑶不惯撒谎,以此应答,也算未口出谎言骗人。清瑶态度不卑不亢,又意足实诚,哪还是昨日的小乞丐,倒是个大家千金。

清瑶本出身诗书之家,因到祖父辈,家道中落。父亲少小立志读书,母亲也一方好人家出身,也读过书,后嫁与其父,更是随其读了不少。那年家乡发大水,随母迁移到别处,历尽一番患乱,心性也朴实坚忍,母亲也多以书礼教之。后与父亲相聚,更受其父教导,雅气秀中,实不缺少。

杜梓言又问了清瑶生辰年岁,未想二人竟都是七月十五日生,只是清瑶晚了一年。二人一时欢喜,便姐姐妹妹的称呼起来。又拉了清瑶往别处玩去了,谢清叮嘱道:”便随杜小姐去吧!只是我们既作客他人家里,莫惹主人生气。”

“却是如何惹主人生气,我与清瑶妹妹玩耍,自是极喜欢她的,难道还会欺负她不成。”

未想这杜小姐已明他话中之意,一时有些发囧,只好陪了礼,道了歉。杜元中在旁见了,只是哈哈大笑。

“早有话道,莫用拘束。”

“言儿,且与你清瑶妹子玩去吧!”

房内一时安静,一人坐着,一人站着。目光相互映对,只片刻,谢清将头又低下,不去瞧杜元中目光。

“先坐下吧,说说你的故事。”

“故事?杜侍郎见谅,我并无故事可讲。只因偶遭家难,欲往京都投亲,我想与我身世类同者,恐是不少,实不知说些甚么。”

“你在京都有何亲人?”

“一位叔叔。”

谢清并没有撒谎,他本是送清瑶回家,见了柳宗如叫声叔叔本也应当。杜元中问道:“你那叔叔以何为业。”

“杜侍郎必定不识,我那叔叔平凡的紧,只是个小商人罢了,好像在京都开了一个小铺子。具体的我也不知,都从父亲那里听来的。”

杜元中并不多问,忽说道:“我少年时曾在那间院中住了十年,听风听雨听竹涛,看花红凋落云起生。每日读书,每日写字。那里的书籍,笔墨纸砚,若想用,都可随意,莫要拘束。”

谢清起身谢道:“已有人告知,知那是杜侍中少年读书处。因怕有辱,所以不敢稍动,只是手痒冒犯,有看到一幅字。”

“哪幅字”

“锋尘谈笑,月涌江流”

“哈哈!是这副字。我十五岁那年夜,随家人曾往氓山一游,只见氓山峰起叠嶂,有风西来,峰下江水长流,月色青冥,振人魂魄。一时感慨,当即有书。”

“少年不知天地几何,偶一怀志,便许为壮志。”

谢清见他说的激怀,彷似真回到了少年时,仰见星汉灿烂,俯瞰水河滔滔。冲天一许壮志,却不知那壮志是何。望着杜元中坐在那里,眉眼激扬,风霜尽扫,听在谢清心中,多了些怀远之叹。

又说谈了片刻,那杜管家忽来叩门,说道:“大少爷,有些事需要您来审办。”杜元中听了,与谢清说道:“你便先回吧!今日与你聊的颇欢,教我多忆年少。哪日有闲再唤你来。”

谢清起身出了小楼,屋外雨已暂停。天云间雨气蒙蒙,晕染了团,似雾看不太透。穿庭沿廊,走了片刻,又顿足停步,正思该往何处去好。回住处,也无心。清瑶已去相陪杜梓言,也无须忧心。一时悠悠散散,拐出了杜府,往街中去了。

记得前世每当工作后,回到住处吃了饭,也总爱到街上随便走走,并不抱着目的,也不说什么话,只是静静地走一遭。虽然夜晚都市更绚丽也更热闹,那些热闹于自己无光,却也想走走便回。因这只是生活,再无其他。

因昨夜下了大雨,到此时才停,街中行人甚少。稀疏的几个,从这头走到那头不见,又或那头走来,又往另一处去了。闲人最自悠然,谢清于这昌云城并不熟,街道几条,又连横哪里去也不知。见有了幽巷,便往那踱去。又转到一条大街来,,商铺林立,青旗飘展,人行往来,虽不熙攘,却也热闹。

走了几步不到,只见有个青衫汉子,颠颠倒倒的往这边走来,谢清见他模样,想是刚喝了酒的醉汉。正瞧得有趣,忽有三四个泼皮般的人将那醉汉围了起来。左右行客见了,纷纷闪开了,有人叹了气:“又是这沈雁儿,醉了酒怎惹了老宝馆钱爷。我看难善了啊。”

那醉汉被人围了,并不着急,还在那颠颠倒倒,却只来回踱着小步。这时又见三两泼皮样的,拥了个男人走来,那人穿得富贵,脸色阴沉,急急往这边来。他一见那醉汉,便骂道:“好你个沈雁儿,我因见你有些力气,收你在馆中作个护卫,平日好吃好喝予你,未想你这个粗汉,竟砸了我的老宝馆。”

本不是雅人,偏一番拽文造词,还吟弄声调,好不滑稽。那醉汉呵呵笑道:“我虽吃了你老钱的,也替你守了几天,已还了你的恩。今日我不高兴,便砸了你老宝馆又如何,你老钱老宝馆里的勾当坑蒙拐骗,未烧了它已了留情了。”

那男人听了,牙齿咬得作响,一张脸变了色,青紫得好不难看。他那几个泼皮小厮见了,都围了上去,当先一个,见那沈雁儿颠颠倒倒,便握着拳直往前冲,刚到身前,那醉汉一双眼忽瞪的老大,吓了那人一楞,沈雁儿扑的一拳,正好打在鼻子上,打得鲜血迸流。

又有两个人围了上,圈住沈雁儿的腰,要绊他倒下。沈雁儿打了酒嗝,他因身材高壮,只分开两手,左右手各提了两人背颈,往那中间一撞,那两个互撞个晕晕倒到,倒在地上不动了。一时只剩了两个泼皮,这二人见了,胆气立怯,只顾而往后退。

沈雁儿大喝一声:“直娘贼,再来与我打个痛快,早受够了腌臜气,今日一并发了。”说罢!只抓着那二人,顺手一丢,将那老钱砸压了在地动弹不得。沈雁儿冲上去,只一拳,打得那老钱口鼻迸血。那老钱只顾求饶,沈雁儿放了拳,道:“今个再念些往日收容的情分,允你一日时间,将那老宝馆关了,不然我这拳头定不饶你,你可记得。”

那老钱吓的连连点头,应了。沈雁哈哈大笑几声,转身走了。几个泼皮小厮扶了那老钱起身,问道:“爷,如今怎么做。”老钱甩那人一巴掌,骂道:“养了你们这些无用的家伙。快扶我到府衙去,我定要将那沈雁儿剥皮拆骨。”说罢,与众小厮一溜烟去了。

忽忽秋雨又落了起来,雨不大,连绵柔软,落在身上,落在心间,点点的冷,丝丝的凉。行客已纷纷跑了,方还热闹的街,又有些冷寂了。谢清没带伞,缓缓走到方才那热闹处,血已被雨水冲淡了。

谢清往回欲走,抬着头,在雨中忽逢着了一抹淡然的笑。来人撑了一把淡水墨色的伞,白衣潇然,流风绕转,一缕衣角轻摆,俊眉朗目,悬胆俏鼻,风姿洒落,长身玉立,一身清骨。

错身刹那,募然回首。

“是你”

“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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