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筐子里结束了和百济王的面谈后,恩荣被带到居住的地方。恩荣沐浴过后,在真儿的帮助下化了一个与平时不一样的浓妆。她的脸上抹着厚厚的粉,浑厚的嘴唇涂上了比血还要红的口红,手中涂画着眉毛的笔瑟瑟颤抖着。一会儿后,她就要依偎在百济王的怀里跟武辉相见了。幸好到目前为止所有的事情都按照计划那样顺利进行。现在最重要的是能见到武辉。就算天塌地陷,也一定要让事情顺利完成。如果事情不成功,不仅武辉和自己的性命,连高句丽整个国家都会陷入危险之中。恩荣竭力稳住发抖的手,结束化妆的最后一步。为了梳理头发,她对真儿吩咐道:
“将头发盘上去,发簪……挑一个最长的发簪插上去。”
真儿一言不发地盘起恩荣褐色的头发,然后插上了簪子。准备完毕之后,恩荣拿起铜镜,审视着自己的模样。正如她所想要达到的效果,她现在就像是一朵散发着浓郁香气的芍药花。恩荣放下铜镜,对闷闷不乐地站着的真儿唤道:
“真儿……”
“是,娘娘。”
“为了百济王,我这样刻意打扮自己很可恶吧?”
“不可恶,娘娘。真儿相信娘娘。但是……看了之后心里很伤心。”
恩荣听到真儿的话后,暗淡一笑。连真儿都说会伤心,武辉心里会怎么想呢?他占有欲那么强,如果看到自己被别的男人抱在怀里,说不定会冲上去杀了那个男人。比起这个,她更担心的是武辉因为自己那样的行为而受伤的心。
武辉,我会好好做的。就算恨我,也请你再忍耐一下。恩荣一想起武辉,眼角就不禁噙满泪水。她用手擦了擦眼泪,又开始往脸上抹粉。她刚放下粉盒,门就被打开了,将她从高句丽带到这里的女武士告诉她时间到了,让她跟自己走。
恩荣缓缓地从座位上起来,决定用白色的面纱遮挡住自己的脸。绝不会!绝不会再让那个肮脏的身体触碰自己!自己一定可以和武辉一起回到高句丽的。为了去和可能会误会自己的武辉见面,恩荣平复了下紧张的心情,迈开了步子。
伴随着杂沓的马蹄声,传令兵跳下了马。几乎成了一滩烂泥的传令兵跪在末客漕运(韩国一种官职。——译者注)面前,传令兵将装有大对卢传令的圆形信桶呈给了末客漕运。
“大对卢?”
末客漕运翻开传令兵呈上的公文看了一眼,脸色立即变得煞白。他慌慌忙忙往大模达乙斗弥的营帐跑去,但却听到大模达和国王去参加了百济王准备的宴会的消息。他露出一副后悔惋惜的表情,然后召集了正在休息的士兵们。
好不容易才释怀的武辉愉快地享受着宴会。花枝招展的舞姬跳着舞,所有人都陶醉在了酒池肉林当中。百济王和大臣们为了取悦武辉而显得战战兢兢的,非常重视他的一举一动。正值宴会高潮,百济王突然抬手示意舞姬们退下,朝武辉阿谀奉承道:
“国王,我有一件珍贵的宝物,您要看看吗?”
“宝物?是那个要送给我的宝物?”
“本来那是我的东西,但因为某些错误,落在了他人的手上。不久前那样东西又回到了我手里。就算给我整个天下,我也不会拿那个宝物出来交换。那可是宝物中的宝物啊。”
“如果我要求的话,你会给我吗?”
“如果您喜欢,我很乐意……”
不知怎地,百济王露出了一丝神秘的微笑。看到他那副样子,武辉变得更好奇了。他想看看那个宝物。百济王轻轻抬手作了一个进来的示意,在武辉坐着的座位对面的门被打开了。两个侍女正搀扶着一个女人款款地走进来。虽然看不见被白色的头纱挡住的脸庞,但她那徐徐向前的姿态十分优美。武辉坐在上座上,身子微微往旁边斜靠着,手放在了膝盖上。他眯起眼睛问道:
“那件宝物就是那个女人?”
“是的。”
百济王从座位上站起来,侍女们便把那个女人带到他身旁。他好像在故意卖关子一样,一边抚摸着女人的后背,一边露出了恶心的笑容。
“这可是天下第一美人啊。您要看看吗?话说大丈夫对于女人是来者不拒,如果您满意的话,我很乐意将这个女人供奉给您。”
“是吗?”
除了恩荣之外,他对其他女人都毫无想法。但作为一名男人,总会很贪心。只要是美丽的东西都会想着即使看一眼也好,所以武辉答应了。弯腰行礼的百济王假装掀开头纱,拿起了桌上切肉的刀,架在了恩荣的脖子上。就在这时,恩荣的头纱被揭开了,武辉一下子睁大了眼睛。被揭下面纱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王后恩荣。他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用比雷鸣更大的声音朝恩荣喊道:
“王后!”
“武辉……”
恩荣那像被风吹得摇摇曳曳的树叶般颤抖的声音激起了武辉的愤怒。他“铮”地一声拔出挂在腰间的剑。百济王挤出一个悠然自得的笑容,揪着恩荣的脖子往上提,随后拿着油亮亮的切肉的刀架在恩荣脖子上,威胁着她。大模达和武辉的护卫武士们一齐拔出了剑,愉快的宴会现场瞬间充满了杀气。
“丢掉武器。不只是你,你的护卫们也要丢掉。快点!”
“你竟敢!”
武辉的眼里仿佛要喷出火来。本应待在皇宫深处的积云殿内的王后,怎么会被带来百济?那些保护王后的家伙们到底在干什么?
“快!”
百济王再次威胁武辉大喊道,手中的刀更加逼近恩荣的脖子。武辉紧攥着剑柄,几乎将之捏碎。看到恩荣的脖子已经微微渗出鲜血,他咬牙切齿地命令道:
“放下武器。”
“陛下!”
大模达和众护卫武士害怕即便放下了武器,王后还是有可能会牺牲,而他们又无力保护自己的君主,于是在犹豫间违抗了武辉的命令。然而在被击中要害的武辉的呵斥下,他们只得从命。
“放下!”
护卫武士们终究拗不过国王坚决的意志,一个两个地都放下了手中的剑。一直等着高句丽的军队完全解除武器的百济军们一拥而入,将高句丽军赶到一处,让他们跪在地上,把他们的手绑在了背后。武辉的双手也被反绑着,以一副不屈服的耻辱姿势跪在地上。他的视线一刻也离不开在百济王怀中一脸恐惧地看着自己的恩荣。他用眼神安慰着她。
不要担心,我马上就去救你……以现在的情形,虽然他已没有余力去救她,甚至连她的一根手指都碰不到,但是如果舍命能救她的话,他会毫不犹豫放弃自己的生命。
不过,拿着刀的百济王缠着恩荣的腰,那个女人!那个女人一次都不曾主动投入自己的怀抱,而她现在居然是嗖地蹿进了那个强盗的怀里?武辉以为自己看错了,他再确认了一次。百济王的手正不安分的在她的纤腰和翘臀上来回游移,用灼灼的目光看着恩荣。
“都是你的功劳……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解决的问题,高句丽那些家伙居然还骑着马去砍砍杀杀的……啧啧!”
“臣妾惶恐,殿下。现在可以履行跟臣妾的约定了吧?”
“好。朕马上废去正妃,封你为后。行了吧?”
“圣恩浩荡。殿下。”
恩荣羞涩的笑了笑,衣袖轻掩嘴角。看到如此情景的武辉,愤怒随即涌上心头,他猛地站起来。
“王后!你竟敢!怎么!”
然而他刚站起来又被士兵们按着跪了下去。这时,恩荣慢慢向他走来,目光冰冷,没有一丝温度,满脸都是讥讽。恩荣每向他迈出一步,仿佛就有一根刺插在她的心上,淌出猩红的鲜血。武辉他,在看着自己。从他的眼神中她看到了他受伤的自尊心,还有对自己不变的信任。恩荣管束住动摇的心,抬起手,重重地搧了他一巴掌。
“啪!”
肉和肉碰撞到一起,发出可怕的摩擦声,武辉的头猛然转向一边。不仅高句丽的士兵,百济王和他的臣下们看到这个场景,也都禁不住惊讶起来。是下了怎样的狠手啊,武辉的嘴角渗出了细细的血丝。恩荣握紧双拳,对他大吼道:
“你知道……我等着报仇的这一天等了多久吗?”
“你怎么会这样做!”
不可能。我的王后!恩荣!曾经我那么捉弄她,对她动手,她还是会为了我跑过来,保护我。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虽然她隐藏了自己的真心打了他,但在看到他嘴角缓缓溢出鲜血的瞬间,她的胸脯不住地颤抖。恩荣就像是气得浑身发抖的人一样,连声音也深深颤动。
“因为你,我的人生全毁了!强行将我留在身边,我要回去你又将我抓回来,因为你,我永远和我的父母分开了!”
恩荣的控诉在武辉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响。他有点怀疑,恩荣这些行为,是不是她暗地里在百残那帮人中间做间谍?所以才这样?原来她是在保护他,为了他而流眼泪的啊!
“我要报仇。我忍辱负重这么久,现在终于结束了。明日一早你将被斩首,成为乌鸦的盘中餐。是我要求我的王这么做的。”
“你这个女人!”
武辉咆哮着,愤然起身。他不是因为说要杀他而愤怒。恩荣她怎么能叫那个无耻的强盗为“我的王”呢?那么久以来都不愿意满足他渴望的心,难道就是因为这个吗?
“呃!”
还没来得及爆发愤怒,一股剧烈的疼痛就袭击了他的肩膀。百济王手里的那把匕首现在刺进了他的肉里,深及骨头,鲜血直流。武辉倒在了地上。恩荣想要站出去帮他,但好不容易克制住了自己,她后退了一步。武辉被士兵们拽起来继续跪着,他切齿地诅咒恩荣道:
“我应该早点杀了你。我死后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看到武辉被血染红的袍子,恩荣恨不得立即冲上去帮他止血,包扎伤口。但是她还是狠下心,转身投入了百济王的怀里。
“哼!鬼有什么好怕的?那么一看,也没有谁能保护你了。被剑刺成这样,看看那流的血。哈哈!看他暴跳如雷的样子,那个愚昧的家伙的确是被你完全迷住了呢。好吧,我们就让这个明日即将成为乌鸦盘中餐的可怜人最后观赏一下美景吧,如何?”
“啊?”
百济王猛地搂紧还是一头雾水的恩荣,强硬地吻上了她的唇,手更是贪婪地覆上她的臀部开始揉捏起来。混合着残存的食物气味的恶心的口气,还有那到搅动得让人反感的舌头,让恩荣恶心得快要吐了。直视这赤裸裸的场景的武辉,气得牙齿都快咬碎了。
那个粗鲁愚笨的男人发出气喘吁吁的呻吟声,他紧贴恩荣,一把握住她的酥胸,吮吸着她的唇瓣。恩荣为了成功的最后一步,装作配合他的步调,手臂环绕住他的脖子,闭上了眼睛。她衣袖下滑,露出的白皙胳膊正缠着百济王的脖子。武辉愤怒地瞪着恩荣。他气急攻心,闷哼一声后,身子向前倒去。
“噗!”
“陛下!”
恩荣从眼缝中悄悄瞥了一眼武辉。被肩膀上流出来的血染红了的武辉,口中喷出的鲜血也将嘴巴周围弄得一片通红。他用狮子发狂般的眼神怒视着她。
百济的王对于获得的胜利以及到手的倾国倾城的美人喜不自胜,人们集中的视线只让他更为兴奋,于是他不顾廉耻地拉过恩荣。而且那个女人还主动揽住他的脖子,回应着他,甚至身体都颤抖了。武辉又吐出一口鲜血。所有的事情都是有原因的。武辉心里想到,她从来没有这么亲密地接触过自己。那她一直说讨厌自己,将自己往雅珍那里赶的理由是因为这个家伙吗?
遭到百济王耻辱的调戏的恩荣模仿瞒着父母,和宥拉一起看的黄色录像里的动作,发出奇怪的呻吟。她装作忘我地将手臂下滑到他的背上,然后以最快的速度从头发里抽出簪子深深插进了百济王的眼眶里。
“呃啊!”
百济王发出如动物般的惨叫,身体也不禁踉跄了一下。恩荣趁机一脚踢向他的腿,让他跪了下来,再次使力将簪子刺进了他的膝盖。不知道是不是太深了,恩荣可以感受到簪子的尾部触到了他的骨头。
“都别动!有一个人动一下,我就让你们的王血溅于此!丢掉武器,给高句丽国王松绑!快点!”
“你……”
百济王低估了恩荣,他一把扯住恩荣,想要用力地将她扑倒在地。然而恩荣还是有余地保护了自己。在感觉到手被抓住的瞬间,她当即敏捷的转过身子,一个后旋踢,击中他的下巴。接着她抓住他的辫子,对准他的胸口又是一踢。吓破了胆的百济王没等她指示,就识相地朝自己部下喊道:
“放下武器!快……还不给我放下!”
他生性本就胆小,这回受到了生命威胁,下巴一直在哆嗦,连说话都变得结巴了,一双眼珠子也在不安的晃动。在王的呵斥下,百济军们一同扔掉了武器,并且给聚集在一起的武辉和其他大臣,还有武士们松了绑。形势顷刻间逆转,解脱了的护卫武士们拿起刀,走近恩荣,接手挟持住百济王。
恩荣将这个揉捏她身体的如同怪物一般的男人交出去以后,全身都失去了力气,好像下一秒就要倒下来。在大模达和武士们镇压住了百济军而闹哄一片的景象中,浑身是血,硬支撑着身体的武辉映入了她的眼帘。按着肩膀站着的武辉,因为伤势太重动不了,只能站在原地。他看着把一头熟悉的褐色头发披散在后面,微微笑着的恩荣。百济的残余势力全部被带了出去,混乱的宴会场现在只剩下了他们两人。就那样站了一会过后,看着武辉的恩荣先开了口。
“你……好?”
武辉看着说出了他从没有听过的奇怪的话的恩荣,也还是没能移动脚步。做梦都在思念着的王后出现在了百济的土地上。她还对着百济王撒娇献媚,侮辱着自己,没想到她突然发动攻击扭转了战局,这一切对于武辉来说仿佛是海市蜃楼。恩荣再次开口道:
“你……过得还好吗?我……很想你呢……所以……”
听到恩荣哽咽的声音,武辉终于确信了站在自己面前的,就是他的王后没错。恩荣的双眼蒙上了一层雾气,泪水即将夺眶而出,她对着面无表情的武辉,小声抱怨道:
“不抱抱我?我可是……受了很大的苦呢……”
武辉迈了一步,随即一阵风似的一口气跑到恩荣面前,将她紧紧搂进怀里。
“王后!”
“我害怕。好害怕……”
恩荣被搂进武辉那温暖熟悉的怀抱,这段时间以来的辛苦劳累终于全都得到了释放,她纵情大哭。武辉抚摸着她的头发,怜惜地将颤颤发抖的恩荣抱得更紧。
“不要再说了。不要说了。”
“我……真的很……想你。”
消除了紧张感的恩荣,说话断断续续的,她闭着眼睛,身体突然一软。武辉托起怀里失去意识的恩荣。她面色惨白,武辉拍拍她的脸颊喊道:
“王后!醒醒!来人,传御医,快!王后你醒醒!”
不管怎么喊她的名字,拍她的脸,恩荣还是连眉头都没动一下。着急的武辉一把抱起恩荣,离开了这一片狼藉的宴会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