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要去匠尺部队。”
恩荣虽然知道匠尺部队是一个制造和修理武器的地方,但是看到它庞大的规模之后还是不由得张大了嘴巴。铁锤的声音和众人“嗨哟嗨哟”的喊声此起彼伏,出产和制作好的各种攻城武器排得整整齐齐,显示着它们的威容。恩荣亲眼确认了,高句丽并不是莫名其妙就能越过遥远的中国,将领土扩张到俄罗斯去的。那是凭着不停地制造出具有科学性的武器,不断锻炼着武艺,还有彻底的护国精神使国家和百姓连成一体,才可能做到的事情。武辉为了察看新制造出的冲锋车而将恩荣留下,带着部下们不知去了哪里。甄良便来为她做向导。恩荣在这众多武器之中,对箭尤其感兴趣。
“它的尖端为什么做成这个样子啊?”
恩荣看到尖端像斧头刃一样的箭簇,便问道。甄良笑着,尽职尽责地向她解释道:
“这是为了给敌人重创而做成这个样子的。虽然箭看起来一模一样,但实际上全都不同。您看看这个。”
甄良捡起一个箭簇给恩荣看。
“这是青石,比铁更加锋利。我们高句丽能够扩张领土,使敌人闻风丧胆,不敢入侵,这种箭占了很大的功劳。在这世界上,可没有像高句丽一样擅长射箭的人民了。”
甄良的声音里透露着身为一名高句丽人的自豪感。高句丽人都认为自己是上天的子孙,自己的民族是这世上最优越的民族。因此他们认为本国深得上天的佑护,到了每年的十月都会对上天行一种名为“同盟”的祭祀礼。去年,恩荣也参加了该祭祀,武辉因为要对上天行祭祀礼所以至少能活动一下,而恩荣只能干坐着一动不动,沉重的头饰和首饰都快要将她的脖子压断了,整个祭祀场上她一直都在艰难忍受着,那真是一场令人眼前发黑的不愉快回忆。
“还有这个是……”
“这是鸣镝[鸣镝:战争时用的一种箭。——译者注]。”
突然间传来武辉的声音,恩荣回头一看,原本长长地尾随在武辉身后的臣下队伍不知在何处被武辉给甩掉了,只见他独自一人背着手站在那里。他看着离恩荣站得很近的甄良,用十分冷漠的声音说道:
“退下。”
“臣遵旨!”
甄良听到命令后便退了下去,武辉大大方方地走到恩荣身边,拿起了刚刚甄良为恩荣做介绍的箭。看到让自己感到自在的甄良退了下去,而让自己感到非常不自在的武辉却站到了身边,恩荣十分不满意,她用非常不恭敬的声音讥讽道:
“不会吧,这么大的地方陛下全看完了?如果陛下还有未完成的事情的话,就不必担心臣妾了,快去做您的事吧。”
“鸣镝这种箭就如它的名字一样,是会发出声音的箭。在战斗的时候,它可以用来做信号。如果用它来抓野兽,可以不伤及野兽的皮毛,从而得以将野兽的尸身保存完好。你看到这箭尾的羽毛了吗?”
武辉对恩荣的话毫不在意,他开始对她介绍起箭来。恩荣站在身长六尺以上的武辉身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小毛孩,自己的身高明明在现代社会都不算太矮的。她听了武辉的话便点了点头,武辉抓住箭上的羽毛,向恩荣介绍起它的用途:
“用这个矫正箭射出去,可以提高命中率。”
恩荣似乎很想拥有这鸣镝,所以她对鸣镝表现出了极大的关心。因此她将之前自己对武辉的埋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集中精力聆听起了武辉那通俗易懂的说明。武辉做完对鸣镝的说明之后,又给恩荣介绍了各种神奇的武器,还用上了恰当的比喻,使得恩荣能很好地理解他的说明。这时,恩荣看到了在一个三角形顶部上转着圈的巨大武器,武器上突起了一个巨大的木头支柱。恩荣指着它问道:
“这个是什么?”
“这是新建造的冲车,是在摧毁城墙和城门的时候用的。”
“顶部怎么长成这样?好像小狗的家。”
“小狗的家?哈哈!那些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制造出这个东西人们如果听到你说的话,一定会伤心死的。顶部造成那样可以在攻城的时候,躲避敌人扔过来的石块。以后如果将它直接运用到战斗中,只要在它表面贴上牛皮就可以躲避火攻。有时候也在它里面放入硫磺和磷,点火燃起烟雾之后将它推到敌人阵营里,让其爆炸。”
“啊……”
武辉看到恩荣好像明白了似的点着脑袋,便感到非常满足,他又给她展示了其它各种各样的武器。一直跟着他们两个的甄良看到武辉这副样子,心里就好像被刺扎了一样感到恐惧。统领天下的国王总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对着王后却是犹如和煦春风一般温柔,甄良很担心国王是不是已经发现了王后美好的真实面目。患上了相思病的甄良很希望国王还是像以前一样将恩荣看成是开放在田野边的鲜花,对恩荣不管不顾,他苦苦等待着国王能遵守约定,在战争归来之后就废了王后,那样他对恩荣的爱慕才有机会开花结果。
匠尺部队后面的亭子里摆放着丰盛的午餐,武辉和恩荣在亭子二楼单独一桌用着膳,随行的大臣们都在一楼搭起了凉棚,坐下来享用起了美味可口的午餐。恩荣看着呈上桌的烤猪肉,一刻不停地动着筷子,吃得不亦乐乎。她身处在让人头疼的王后之位上,唯一可以聊作慰藉的便是她可以吃遍所有的山珍海味,因此她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到了吃的方面。武辉耐着性子低头看着她的吃相,问道:
“王后好像很爱吃烤猪肉。”
“在高句丽的食物中,臣妾最喜欢的就是烤猪肉。”
恩荣头也不回地回应着,一心只扑在了食物上。武辉听到了她的回答,就把自己桌上的烤猪肉盘子递到了恩荣的桌上。
“这并不是我特别喜欢的食物,既然王后那么喜欢就多吃点吧。”
武辉似乎明白了父母光是看着子女们吃饭就能饱肚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心情。他明明也很喜欢吃烤猪肉,但看到恩荣如此大快朵颐,就想让她尽情地多吃点,便装出了一副不爱吃的样子,很无所谓地将它递给了恩荣。可是恩荣没有一点眼见力,就算他想在里面放药,她都察觉不出来。她还以为他是真的很讨厌吃烤猪肉,于是就接受了那盘烤猪肉,也没有对他表示出一点感激之情。
吃得不亦乐乎的恩荣觉得自己被人用灼热的眼神盯得很不自在,便抬起头,看到武辉正一面看着自己,一面悠闲地动着筷子。恩荣很不满意地皱着鼻子,狠狠地说道:
“臣妾是黄鱼干吗?”
“什么黄鱼干?”
“为什么吝啬鬼都把黄鱼干悬挂在天花板上,光用眼睛看着,却不吃呢?陛下现在的表情是不是就跟吝啬鬼看着黄鱼干时候的表情一模一样呢?”
被恩荣发现了自己正痴痴地盯着她看,武辉觉得自己颜面尽失,便用平时像石块一样硬邦邦的声音反驳了恩荣的冷嘲热讽:
“别废话了,适量点吃吧。俗话说再有韵味的东西,过了那个度就不会再美丽了。”
退下膳食桌之后,恩荣喝着幽香的松叶茶,时不时瞄几眼身旁的武辉。武辉则斜靠在旁边,满眼深邃地欣赏着风景。恩荣唤他道:
“陛下。”
“怎么了?”
“就是那个惠妃……”
听到恩荣提及雅珍,武辉那如画卷一般绝美的脸庞上立刻布满了阴云,他已经整整六天没有去找过雅珍了。虽然他没去找过她,但还是派人去打听了她的消息,据说她整日沉浸在悲伤中,卧病在床,就连呼吸也很微弱。他之所以没去找她,是因为他不想带着一颗摇摆不定的心去不知深浅地安慰她,他觉得这样是在欺骗她。他认为收回多余的感情,恰如其分地守好彼此之间那根本不可逾越的界线,这对他们三个都有好处。
恩荣也想去找雅珍,想对她说武辉只不过是在对自己耍性子,让她别误会,快点振作起来养好身子。可是武辉一味地顽固不堪,让她没法那样做。恩荣放下了茶杯,真挚地说道:
“别那样对惠妃了,如果没有陛下,惠妃会活不下去的,请陛下去安慰一下惠妃吧,就说上次的事情是失误,惠妃可是陛下的妻子啊,陛下,您就按臣妾说的做吧。”
“这不是王后该操心的事情,我会看着办的。”
武辉的心情一下子就跌落到了谷底,他没有对恩荣发脾气,还转过了头背对着恩荣。
“臣妾……无法成为陛下的女人。”
“为什么?”
武辉的声音似乎比石头块还要沉重。恩荣想尽可能地表现出自己的恭敬,便微微颔首,小心翼翼地接着说道:
“虽然陛下可能无法理解,但是在臣妾生活的地方,臣妾还是一个孩子。在臣妾这个年纪是不能结婚的,况且陛下和成为陛下妻子的惠妃已经相恋多年,臣妾又怎能和将惠妃晾在一边的陛下结缘呢?还望陛下明察啊。”
武辉看也没看恩荣一眼,他一边为自己斟茶,一边做出了逻辑性的回答:
“时间在流逝。过了今年,王后就十九岁了,过了明年就二十了,过了后年你就又长了一岁。一切都是王后的借口。如果你说是因为年纪,那朕就等你。还有,朕不管你所在的地方是否真的要遵守那样的规矩,朕只知道这里是高句丽,而朕是一国之君。就因为朕已经有了结缘的女人就不接受朕,这也是无稽之谈。你是正妃,而惠妃是次妃,朕不过是在按照顺位行事罢了。”
他已经下定了决心,不管恩荣拿出什么理由,他都要将她紧紧抓住。恩荣没料到武辉会有如此一出,急得直跺脚,她实在是搞不清楚,他为什么要丢下惹人怜爱的惠妃,并且非要对自己念念不忘呢。
“那么之前您对臣妾所做的约定呢?您不是说过您会废后的吗?”
“我会废后的,会如你所愿,废后之后将你逐出宫去。”
“是真的吗?”
恩荣不了解武辉那高深莫测的心思,听到他那样说后,眉头紧皱的脸庞马上喜笑颜开。国王一言九鼎,答应过的事情似乎就会遵守的。啊哟,这个人怎么突然看着那么帅气逼人呢?吼吼。
看到恩荣听到自己要废后之后就像下午那样兀自笑得一脸灿烂,武辉就感到气不打一处来,火爆的脾气也不禁涌上心头。自己是说要抛弃她,她怎么还笑得那么厚颜无耻?她是把废后和拣择[拣择:挑选国王、王子、公主等的配偶。——译者注]弄混淆了吗?
“我虽然会废后,但是王后会永远以我的女人的身份生活下去,一直到你死了为止。”
“嗯?什么?”
武辉带着一丝嘲笑,像是开玩笑般地对着一脸惊讶地等待着答复的恩荣说道:
“我的确说过会废后,但我没说过会放开你,你可不要误会了。”
“您这难道不是欺骗吗?您怎么能这样呢?”
“王后从头到脚都是属于我的,这是上天的旨意。我会收回你的王后之位的,你放心。”
“不!我不要!你已经有女人了,你忘了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看到了你和雅珍正行男女之事,从那时开始一直到现在,我一直目睹你和她如胶似漆的爱情,你竟然说让我成为你的女人?”
“我不知道在王后生活的地方这种事情会不会成为我的瑕疵,但是在这里,男人除了娶妻之外还可以纳妾。并且,我是国王。为了使皇室繁荣昌盛,就算是不爱的女人,我也得将她拥入怀中。关于雅珍,我不会再做任何辩解,如果你想……我也可以把雅珍从我心中除去。”
恩荣实在是太无语了,她寻找着合适的借口,又开始用“年纪”来做借口了:
“你比我老太多了!你的年纪比我爷爷的爷爷……无数个爷爷加起来的年纪还要大!”
“我不过就是比你大了四岁,你就说我是爷爷?我可以马上证明给你看,看我是否已经老了。”
武辉不怒反笑,狡黠地对着恩荣说道。恩荣听出了他话里面的意思,紧张地咽下一口唾沫,虽然话已经说得结结巴巴,却还是顶撞道:
“怎么能……你怎么能对雅珍说那样的话呢?她不是你的女人吗?”
“闭嘴。以后别在我面前提起惠妃。”
武辉露出一副没必要再听恩荣废话的表情,猛地从座位上站起身。臣下们也一齐从位子上站起来,迎接着走下亭子的武辉。恩荣看着武辉大步流星离开的背影,无语得像鲫鱼一样张大了嘴巴,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急得直跺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