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荣不想让雅珍伤心,想要安慰她,雅珍只是感激地对她笑笑。看到雅珍这样,恩荣心里变得更加不安,她决定等武辉下次来的时候她一定要好好问问他,这个时候,甄良进来给她问安了。只要一看温柔的甄良,恩荣就会不自觉地露出笑容,身边的真儿像是在等着甄良的到来似得,他一来,真儿就马上说道:
“娘娘,天气这么好,要不要到前面的莲花池看看?”
“是啊,娘娘,一直呆在屋里的话,会更加憔悴的。”
雅珍也劝说道,恩荣也觉得好久没有出去吹吹风了,便爽快地答应了:
“好啊!”
恩荣和雅珍坐在莲花池前面的亭子里,莲花开得很盛,惹人怜爱,散发出来的清香让原本阴郁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人工制造的莲花池虽然不大,但是却能给人大海般那样清爽的感觉。恩荣没有披上袍子,只穿着白色的褶裙,宽松的上衣,将头发绑起来。因为恩荣身体不适,梳洗打扮对她来说都是一件消耗力气的事情,所以最近她一直都是这副打扮。
可是因为大病一场,她的目光变得更加深邃,即使没有梳妆打扮,看起来也散发着另一种美丽,让人忍不住惊叹。真儿将制成药丸的药递给恩荣,恩荣吃了药之后,苦得直皱眉头,真儿又把抹有蜂蜜的点心递给恩荣。一个侍女走过来低声对真儿说了些什么,真儿听了之后高兴得直点头。侍女羞涩地朝恩荣微微一笑,很快就退了下去。真儿指着莲花池前边对恩荣说:
“娘娘,您看那边。”
“什么事?”
“您看看那边。”
恩荣和雅珍看着真儿指着的那个方向,莲花池尽头处有三四个士兵撑着一条只可以容纳两个人的小船。船来了之后,有个男子在船里挂上了什么东西,恩荣仔细一看,好像是穿着蓝色衣服的甄良。
“是甄良吗?他在做什么?”
“请您再等等看。”
甄良挂好东西,开始摇船,恩荣睁大了眼睛,是鸭子。活鸭子在嘎嘎地叫着,被绑在船里,拼命地挣扎。
“那是什么?”
“那是我们为了让娘娘您尽快痊愈,精心准备了娘娘您在以前的生活的地方乘坐过的鸭子船,时间有点不够,所以制作得不是很好,是临时准备的。听太医说娘娘是因为太过于思念以前生活的地方才会生病的,所以我们希望娘娘能高兴,就制作了这个鸭子船。”
侍女总管的话让恩荣心里一热,眼眶里已经蓄满了泪水。恩荣还以为在陌生的高句丽自己是孤身一人,心里很是伤感,竟然不知道自己身边还有这么关心爱护自己的人。
“快来啊!快点!”
在真儿的催促下,所有人都井井有条地聚集在恩荣所在的亭子前面,整齐地排好队。积云殿的护卫武士,侍女,内官等等,一个不落全都聚集起来了。看着不明所以的恩荣,真儿朝他们挥手,一起大喊:
“一定要做好啊!就像刚才那样,知道吗?”
听到真儿的话,大家一起点头,回答她。
“好了,开始!”
一声令下,30多个人齐齐把手放在头上,做出心形的模样,一起大声说道:
“希望王后娘娘早日康复!我们爱您!”
恩荣惊讶得右手捂着嘴巴,激动得心都要跳出来了,泪水流下来,低着头。被恩荣的样子吓到,真儿赶紧跪下,看着恩荣。
“娘娘,您怎么了?您不喜欢吗?”
“呜!呜呜!”
真儿看着肩膀一抽一抽地哭泣着的恩荣,不知所措,挥手让大家都别说话了。原本只是想让王后高兴一直努力练习的护卫武士,侍女还有内官们都战战兢兢,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真儿赶紧磕头请罪:
“奴婢惶恐,娘娘。我们练习过很多次了,因为没有接触过……请娘娘处罚。”
“不,不是因为你们做得不好,我是因为太激动了才哭的。处罚什么,谢谢你,真儿。”
看到擦干泪水,笑得一脸开心的恩荣,真儿的脸色也好了起来。恩荣擦干泪水,在真儿的帮忙下站起来,用稍微颤抖的嗓音向大家传达她的谢意:
“对不起,让大家担心了,也谢谢你们这么关心我。我也爱你们。”
恩荣也把手往头上举起,做出一个大大的心形模样。虽然眼里噙着泪水,但是心里却很温暖,露出了笑容。听到王后的话,大家又一起做出心形,大声说“我们爱您”,声音穿过宫墙,传到了宫外。
真儿说还有下一个计划,把恩荣领到莲花池边。威风凛凛的甄良扶着恩荣的手,登上了绑有鸭子的小船。恩荣还不知道,国王武辉已经下了命令不准王后靠近任何一条江。甄良知道恩荣想要去栽满了柳树的大同江,他也想要送她去,可是如果那样的话,会当场丢掉性命的。所以只能让恩荣在莲花池内坐上鸭子船,被绳子绑着的鸭子嘎嘎地叫着。看大鸭子大叫挣扎着,恩荣笑了,把绳子解开,把鸭子放下水。鸭子这才停止了叫声,欢快地在水里游来游去。
甄良让恩荣坐下后,开始划动船桨,船开始移动,莲花向四周散开。伴随着莲花的香气,两人在船上的模样就如同画一般美丽。甄良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和王后这样一起共度时光是只有在梦里才会出现的事情。看到她在国王的怀里失去意识,闭上眼睛的时候,甄良感觉自己全身的血都在逆流,涌了上来。在月儿斜挂天边的夜晚,他在外面守着她,突然国王说她溺水昏过去了,他不知为何紧攥着拳头,手心里都留下了指甲印。甄良也觉得自己的想法很荒谬,但是他觉得和王后在一起的这一瞬间就是永恒。幼时失去了父母,成为了孤儿,在官职低微的伯父身边长大,没有家庭背景,一直到成为了国王的护卫武士,他靠的只有自身的实力,其他的什么也没有。所以对他来说,甜蜜粉色的爱情是一种奢求,但是王后却让他心里泛起了涟漪。恩荣双手交叠放在膝上,欣赏着美丽的莲花,想要对甄良吐露自己内心的苦闷,低声唤着甄良:
“甄良……”
“您请说,娘娘。”
“我经历过,嗯……我小时候收到过从天上掉下来的金色的花。我掉进大同江的时候,那种花也如同雨般不断地落下来。老师还以为是我摘了花,还打了我的手心,大概从那个时候诅咒就开始了。”
恩荣第一次承认自己被困在了时间里。可是拼命忍着的哭泣犹如决堤了的池塘般,她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瞬时间,她的脸上布满了泪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想要让甄良知道自己内心的痛苦。
“我……我现在再也变不回以前的我了,我好生气,好委屈,这不是我想要的,我也不知道变成这样是为了谁……呜呜。”
虽然恩荣自己不愿意承认,但是她自己是知道原因的。自己和武辉是上天注定的姻缘,上天让时间倒流,让自己按照指引来到高句丽寻找武辉。好像曾经以为是妈妈太过于热衷自己的教育才让自己上的课外辅导和预知能力也是为了这件事儿准备的,是上天故意安排的。把可以打开时间之门的房子卖掉,自己也不能忘记那所房子,整天跑回去看,才会掉进了井里,还拥有了在自己所生活的那个时代没有的治愈能力,救了武辉。恩荣觉得这所有的一切似梦非梦,但是要自己接受这是自己的命运的话,她觉得太憋屈了。她不想接受这种不是为了她自己单纯是为了武辉一个人的这种命运。
直到现在一直都很好地撑了过来的恩荣,病了一场后,更加觉得这一切太过玄乎,再加上积云殿的人的关心,她的心里放松了下来,不曾在别人面前哭泣过一直忍耐着的防线也打开了,她双手捂着脸,放声大哭。
甄良停止了划桨,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可怜的恩荣,陷入了苦恼之中。一直把恩荣当做珍贵的宝物偷偷藏在内心深处的甄良想要张开双手抱住她,但是他知道他不能这样做,最后只好把手放下了。她是一个国家的王后,是国王的女人,是就连太医也不能直接用手碰她,不能直接诊脉,身份尊贵的王后。自己如果抱了她的话,会受到严重的处罚的,自己护卫武士的身份也会被夺去,就再也不能守护在她身边了。甄良的脑子里一直充斥着这种奇怪的想法,他再次张开手抱住了哭得伤心的恩荣。恩荣感受到甄良温暖的怀抱,又想起了父亲,哭得更加伤心了。
从一开始就习惯什么都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武辉,觉得心头一阵刺痛,结束了选拔大模达[大模达:高句丽时代,管理大规模军队的将军职称。——译者注]的事情,他问内官恩荣的身体怎么样了,一问才知道她和惠妃在莲花池那边,心想这正是莲花盛开的时候。他想看看身处莲花之中的恩荣究竟有多美,如果她能说一句谢谢,感谢自己那段时间照顾她的话,他会赏赐她的。可是他看到的却是扶着护卫武士那个家伙的手上船的王后,这种无礼的行为她倒是一点不忌讳,他也忍了。他一直在看着,突然她放声大哭,那个可恶的家伙竟然抱我的女人,她也不顾自己的身份,不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武辉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这样,看到本来可有可无,只有在受伤时才会需要到的王后,在别的男人怀里哭泣,他真想当场抓住那个男人,折断他的骨头,砍他的头,让他大喊饶命。他被这种强烈的冲动包围着。
武辉身边的内官不禁有点怨恨不听话的王后,陛下这么吓人地看着他们两个,连自己都止不住两腿发抖,王后怎么就这么没有眼力见,心里怎么都不害怕呢?这时,内官听到了咔嚓咔擦的声音,他被吓到了,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武辉手里折断着的盛开的百日红早已失去了它美丽的光彩。内官心想在事情闹大之前,要马上阻止才行。他小心翼翼地问武辉:
“陛下,要通传一声吗?”
“不必了!”
似乎是在说:朕什么时候说自己是来看王后的。武辉一下子转身大步走了,他为了将一直盘旋在脑海里的被甄良抱着恩荣的画面,开始挑选泄愤的对象。随便是谁都好,把他打得稀巴烂,看不出本来的样子!他就像是中了箭的野猪似的,鼻子不停地在哼哼,大步地走着,走进了练武场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