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盛开的梅花,总有种孤芳自赏的气质,没有了其他花朵的陪称让其多一分孤独,白雪红梅这是怎么样一番极至的美。
沈凉儿从镜园回来,便晃到辽片梅园边上,却始终未走进去,因为他觉得只要有人走进去,便会破坏了这副极至美丽的画面。
“小姐,你看!是大夫人和五夫人。”小青突然指着身侧不远处说道。
沈凉儿朝着小青看的方向看了一眼,想要离开,可是发现离开的路已经被三人给占住了,情急之下,她便躲到了立于梅园之旁那块刻着‘梅园’二字的立石后面,随后跟小青做了一个息声的动作。
两人躲在一人多高的大石头后面,听着脚步声一点点接近,人的说话块也随之传来。
“五妹,我不在的这些日子,家里你多操心了,当姐姐的也没什么可送你的,这只玉镯子是我在京城‘玉满堂’看中的,样式质地都不错,跟五妹的气质也相当的配,就当是姐姐补尝你这段时间的劳心劳力了。”大夫人的声音一如平时那般正经,只是语调听似缓和了许多。
“姐姐,这使不得,妹妹无功不受禄,姐姐不在的这段时间,可都是四姐在忙活着家里家外的事情,这东西要收也得是四姐收。”五夫人慌忙推拒着,可是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总是让人想要往别的方向想,丝毫感觉不出她是在帮四夫人说话。
“哼!她忙活?她哪是帮着沈家忙活,不过是在打自己心中的那点小九九而已,别以为我不知道,她从开始这心就没在沈家,哪像五妹你,一心一意对着老爷。”大夫人冷哼了一声,沈凉儿在石头稍稍勾起唇。
“……”五夫人接下来一阵沉默,两人的脚步声已经渐渐远去,沈凉儿这才悄悄从石后面出来,小青跟着她一起走出来看着两位夫人远去的方向,一脸的疑惑,“小姐,大夫人的话是什么意思?”
“呵……我也不知道!”沈凉儿轻轻笑出声,“别管别人的事了,我们回吧。”说完,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了!
腊月二十九的晚上又飘起了雪花,阿忘从沈凉儿的房间走出来,站在走廊的上,漠然凝视着外面乱舞的雪花,透着一片片洁白,他没有焦距的瞳孔突然一紧,盯住了某个方向,压低声音冷冷地道,“谁?”
回应他的是雪花飘过的寂静,他也未动,只是定定地瞅着某一点,时间在无声流逝,终于院子里的某一死角处有了些许动静,紧接着便听到脚踩着雪发出的声音,一抹淡灰色的人影一点点从雪中走出来,站到了院子中央。
“呵呵,想到了一百种和你再重逢的方式,却怎么也没想到居然在自己家里和你遇到,老天给人安排的缘份还真不能用常理来推断。”来人束起的黑发随着北方飘舞,雪花落在上头,却瞬间融化,笑容相当的开朗明亮,让人乍一见便没来由生出好感,可是阿忘的眉头却皱了起来,他从这人身上嗅到了一股隐隐的血腥气,即使是笑得那么无害,还是让人感觉这人的可怕,最重要的是,他话中的意思到底是——
来人见阿忘仍是一脸戒备地看着自己,而眼神中充满了陌生与敌意,他的笑容不由得收敛了一些,“鬼月,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三年来,为什么没有与我联络?反而躲到了我的家里来,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阿忘的眉头揪得更紧,他不明白这人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隐约他猜想到这一切可能和自己夜夜做的恶梦有关,而且——鬼月这个名字——为什么他听起来这么的熟悉?
“你是谁?”疑问太多,突然出现了一个好像知道一些答案的人,他对于自己的过去突然有了想要知道的强烈渴望。
来的笑容彻底消失了,眉头轻锁,站在院子中间定定地看着他,似乎想要看透他到底是不是在装傻,雪花落在他的肩上,头上,眼皮上,可是他一动不动,只是盯着阿忘,突然——
他又笑了,笑得还是那么明灿开朗,像是冬夜里的一****太阳,“我想要来看看我那位小妹,不知道阁下可否通传一声?”
阿忘敛起眸,耳朵动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请稍等!”
他话刚落,便见沈凉儿从拐角处走了出来,然后视线便直接落到了院子中间的那个人影上,脸上很自然地露出了一抹浅笑,“是四哥还是五哥?”
“哈哈,你猜猜,猜出来有奖赏哦!”灰袍男子笑着走上了走廊,轻身一甩,甩掉头上肩上的落雪,看也没看阿忘一眼,直接越过他,走向沈凉儿。
沈凉儿站在原地,露出苦恼的一笑,“这可为难小妹了,大家都知道四哥与五哥是一卵同胞,若不是长期相处又有谁能猜出来呢,这奖赏啊,想必是没诚意给我吧?”
“哈哈哈……这倒是我这当五哥的为难妹子了,这奖赏嘛,我还是老老实实地拿出来吧。”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以绸布包裹的东西,递到了沈凉儿面前。
沈凉儿也没相让,笑着接过打开,竟然是一把精致的匕首,她眉开眼笑地抬头看向沈慕城,“呵呵,多谢五哥的奖赏。”
“哈,你五哥我是一个粗人,也没送过女孩子东西,就见这个玩意挺好看,就拿回来了,妹子要是喜欢就更好了。”沈慕连爽朗地大笑开来,一身不拘小节的江湖气质展露无疑。
“四哥可有和五哥一起回来?”沈凉儿小心收好匕首,轻声问道。
“那家伙啊,捎信回来说正在云南那边修行,过年不回来了,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当和尚有什么意思,要不是娘亲再三阻拦,搞不好他可能自己建个庙直接把头剃了念经去了。”沈慕连一提起自己的双胞哥,毫不掩示地露出他的不解与埋怨。
“呵呵……”沈凉儿轻笑着沉默,视线看向始终站在不远处不发一语的阿忘,他在盯着沈慕连,空洞的眼里正透着某种让人看不懂的东西。
“好了,我人看也看过了,礼送也送过了,就不打扰妹子休息了,明天是大年三十,咱们团圆桌上见吧。”沈慕连举手摇了摇,转身,朝着阿忘露出一抹深意的笑,大步流星地晃出了院子。
沈凉儿看着他的背影消失,走到了阿忘身边,“阿忘,你……怎么了?”看着阿忘以目光送走沈慕连,沈凉儿有些奇怪地问道,他很少将一个外人看在眼里,更别说是目送什么人了。
“没事!”阿忘收回目光,摇摇头,然后低头看了一眼她,“晚上不要乱跑!”
“呵……这天才刚黑,我刚从奶妈屋里回来而已,并没有乱跑啊。”她歪着头朝着无辜地眨眨眼睛,然后将沈慕连给她的匕首又拿了出来,“阿忘,你说这东西放在身上哪里比较不容易被发现呢?”
阿忘盯着那把即使没有月光也发着寒气的匕首,不可否认这是一把好东西,可是——
“别带这些东西,危险!”
“为什么,这么小巧,随身带着,遇到什么事还可以防身呐。”她不解,其实在这之前她就想过要不要在身上带着小巧的防身武器之类的东西了。
“我在,不用它!”他抬手,将匕首以布盖住,也不等沈凉儿反应,直接转身离去了。
沈凉儿定定地看着他消失的背影,最后视线缓缓又落在了被布料盖住的匕首上,举手轻轻将布掀开,即使没有出鞘,那股锋芒也让人不寒而栗,她轻轻地抚着手柄,喃喃地自语道,“我怕……怕你就快离开了……”
雪——无声地落着,刚才院子里的脚印都被重新盖了起来,可不知何时又有一连窜新的脚印印上,墙边远远的,几乎与雪融成一色的身影无声地立在了那里,好像他本身就是雪,彻底让人无视了其的存在。
正因为这样,沈凉儿从匕首上抬起眸时,看到这抹白影时,吓了一跳,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冷昔?”
“你总算看到我了,我还以为你的魂已经被那把匕首给勾走了呢。”冷昔充满着不屑与冷意的声音从雪里传来。
这样的态度沈凉儿已经习以为常,直接略过,“你来这里找我有事吗?”
“哼!我找你能有什么事?少自以为是了!现在八夫人在小白的靖齐轩,你自己看着办吧。”说完他的白衣在雪中如绽放的雪莲花一般,瞬间绽放,瞬间消失。
沈凉儿盯着他消失的地方愣了两秒钟,回过神来,脸上露出慌乱的神色,当下也来不及想什么,抓起棉裙,便冲出走廊,跑进了一片雪花飞舞的世界,雪冰冷的雪花迎着脸扑上来,冻得她脸部发疼,她还是奋力地朝着跑着——跑着——
如果沈家还有谁让她牵心,那只有沈慕白,那个有点嚣张,有点脆弱,又喜欢粘着她的弟弟,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