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婉柔再次回到京城的时候,灵安已经五个月了,她抱着他坐在马车里,颠颠簸簸的,他倒是一点都不介意,乖得不得了。醒了有娘喂奶水,困了,就睡在他爹亲自给他做的一只小摇篮里。
这一回,傅恒没跟佟婉柔他们一起回来,而是要等到年后,将山西的事情全都处理完了,才能回来过年。
佟婉柔回到府里的时候,李氏带着富察府的所有人出来迎接她们娘儿俩,看见孙子,李氏迫不及待的接了过去,爱的不得了。
府里出来两个伶俐的丫鬟,一左一右就要来搀扶佟婉柔,佟婉柔笑着对她们摆了摆手,去到李氏身边,看着小家伙灵安正在安静的吃着自己的小指头。
“灵安到底是与奶奶有缘的,在山西的时候,除了我与相公,也就奶娘能抱他,其他人抱着总是哭闹不休的。”
佟婉柔在旁对李氏这么说,李氏听得心花怒放,恨不得把手中的小肉团子揉入骨血里疼爱,对佟婉柔说道:
“这孩子跟恒儿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可辛苦你了,婉柔,快些进去,我让人给你炖了好些补品。”
佟婉柔笑着勾着她入内,府里的下人们皆对她毕恭毕敬,看来这短短的一年时间,李氏也已经将府里人收拾的服服帖帖了,颇有主母威严,但对她却是丝毫没有架子,与从前无异的。
走入门里之后,迎上来的便是府里的其他姨娘,佟婉柔上前对大家统一的福了福身,就算是请安,这个安,因着她是晚辈所以才请,并没有其他意思。
佟婉柔与她们一番和谐的寒暄之后,就被李氏带回了主院。
灵安吃饱了奶,让佟婉柔随行的奶娘抱了去睡觉,婆媳俩这才有时间坐下来聊一聊。
“相公说他年三十前尽量赶回来,山西那儿事多,一时也不能完全撒手。”佟婉柔亲自给李氏斟了一杯茶,送到她手上,这才在她旁边坐下。
李氏点头,说道:“我知他事务繁忙,幸好明年就能在京里了,我也好就近照顾些,这一年可苦了你们娘儿俩了。”
佟婉柔莞尔一笑:“娘,不苦,相公把我们照顾的可好了。”
李氏听她这么维护自己儿子,不禁笑了。又对他说道:“这回恒儿能这么快调回京城,贤妃可出了不少力,过几天就是见宫了,咱们娘儿俩一同入宫去见一见她。”
佟婉柔一听能够入宫,当即来了精神:“是,媳妇定一同前往。姐姐在宫里可好?”
李氏点点头:“好,挺好的。我的位分摆正了,她晋升就没有阻碍了,前两天我才从宣武候夫人那里听说,皇上终于动了立后的心思,属意贤妃。”
佟婉柔脸上露出惊喜,正要惊呼,李氏却按着她的肩头,对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比了比四周,告诉她隔墙有耳,佟婉柔这才端了姿态,对李氏笑着说道:
“如此,甚好。”
婆媳俩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了。
因为她们都知道,如果贤妃能成功封后,那么,他们在富察府的地位才真叫稳固了。而且对傅恒今后的官途也是大大的好处,所以,不怪佟婉柔克制不住惊喜,想想都在笑。
正说着话,外头的仆人进来通传:“夫人,五姨娘在外求见。”
李氏的脸色一变,冷道:“不见,让她回佛堂,出家的事绝无更改。”
仆人领命而去。
佟婉柔奇道:“怎的五姨娘要出家吗?”看来这一年真的发生了很多事。
李氏点点头,对佟婉柔也不隐瞒,直接说道:“是。她犯了错,虽然老爷在保她,但……为了富察家的名声,我不得不将她处置了,出家为尼也许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
“五姨娘出了什么事?”
面对佟婉柔的问题,李氏有些犹豫,深深叹了口气后,说道:“就是一些会损及富察家颜面的事,而这事的主导虽然是老爷,但……却绝不是家族能容的。”
佟婉柔听了李氏的话,知道这其中定是有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而这些秘密,李氏既然一次不说,那么就说明她觉得佟婉柔不适合听这件事,既然如此,佟婉柔也不会多问。
佟婉柔回来的第二天,李氏才带着她去给李荣保请安,李荣保近来身体抱恙,整天都躺在床上休息,佟婉柔见他时,他的脸色很是苍白,说几句话,都会带着轻咳。
如今的佟婉柔是嫡子嫡媳,在富察府的地位可想而知,李荣保对她也不免多交代了几句,佟婉柔也全都应下。
之后她便退了出去,李荣保又将李氏留在了身边伺候。
佟婉柔回到房里之后,觉得李荣保的情况有些不妙,整间房里充斥着中药味,若是寻常病痛,定不至于这般浓重,又见他脸色实在不好,说话间也趋向于交代为主。
心中忐忑,便急急走至书案后头写了一封简信,交给了明显长了个头儿的福禄,让他找快马给远在山西的傅恒送去。
她的信中也未写明怀疑李荣保油尽灯枯,只是将今日见到李荣保的情形尽数写下,傅恒自己应该能做出判断才是,若是真如她想象中那样,她只希望将傅恒的伤心降至最低,也不希望真到那么一天,傅恒因为错过而难过。
腊月初八的那天,天空飘下了今年京城的第一场雪,没有丝毫预警般,鹅毛大雪就飘了下来。
李荣保的病似乎发作的很快,等到大伙儿察觉的时候,已经是药石无用了,李氏赶忙让府里对外发信,将在外的子孙尽数召回。
原本应该最晚到的傅恒,却是第一个先回来了。
而事实上,他早在好几天前就已经开始上路,就在收到佟婉柔的信之后,他就将山西的事情连夜安排好,回来了。
李荣保形容枯槁,傅恒算是见了他最后一面,也听了些最后的交代,李荣保才放心的闭眼而去。
富察府陷入一片沉哀之中。
原本佟婉柔以为,以李氏与李荣保这么多年的感情,她会是最伤心的一个,可是,李氏却坚强着在这多事之秋,端住了当家主母的架子,让****的富察府不至于因李荣保的离去而混乱倒下。
傅恒是嫡子,他回归之后,就能一同办理李荣保的身后事了。
佟婉柔虽有孩儿牵绊,但也跟随李氏身后处理了不少琐事,给李氏减轻了很多负担。
但迎面而来的问题却也是不少的。
首先一个就是家主的继任,虽然李氏被扶正,傅恒如今也是嫡子,但毕竟李氏这房崛起时间太短,该有的威信还未尽数竖立起来,而傅恒从前又只是庶子中年龄最小的,所以,让他继任家主,有很多家族长老却是不服的。
傅恒对家主之事不感兴趣,他觉得这事儿谁爱干谁干去,他是一门心思就扑在官场之上。
李荣保的丧礼上,好些朝中大臣皆来吊唁,就连贤妃都请了旨回来给李荣保上香磕头,但有内务府的人看着,李氏与她却是连话都没说几句,贤妃就必须回宫去了。
“娘莫急,待年关至,便是见宫之日,咱们有的是时间说话。”
贤妃这般安慰李氏道。
李氏点头表示理解,贤妃经过跪地烧纸的傅恒身旁,也跪了下来,身后宫婢立刻递上一叠黄纸,贤妃边烧,边对傅恒说道:
“金川之战,纳亲退了,如今皇上正缺一员猛将出战金川,你可行?”
傅恒烧纸的动作顿了顿,转头看了看家姐,犹豫了片刻后,才对贤妃点头说道:
“行。”
贤妃对他微微一笑,将手里的纸又送了些入火堆,说道:
“纳亲至此之后,便不再是皇上心腹,你若能胜了金川之战,那便足以顶替纳亲在皇上心中的地位。”
“……”
贤妃说完之后,不等傅恒回应,就站了起来,由内务府众人簇拥着被李氏和佟婉柔送出了富察府。
贤妃上车之前,抓着佟婉柔的手,说道:
“最近时局有些乱,待今后时局定了,姐姐再请你入宫相聚。”
佟婉柔对她温婉的笑了笑,点头道:“是,弟媳还想伺候姐姐。”
贤妃被她逗笑,说道:“今后傅恒是有大出息的。你这唯一的嫡妻,最少也会是一品诰命夫人,我可不敢再让你伺候了。”
佟婉柔和李氏对视一眼,李氏对贤妃点点头,又指了指车马:
“天气凉,娘娘快上车,别受了风寒。”
贤妃与她们最后告别,终于坐上了奢华富贵的马车。
佟婉柔与李氏一直等到贤妃的车马看不见了,才转身入内,路上佟婉柔问李氏:
“娘,姐姐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傅恒有出息是她早就预料到的,可是贤妃却特意拎出来说一番,那是不是说明,她正在替相公谋划着什么。
李氏摇摇头说:“我可不懂他们姐弟说了什么。算了,横竖是他们的事,咱们只要把府里稳住就行了。”
“……”
佟婉柔见李氏说话时面上现出疲累,赶忙上前搀扶着她,走入了府内。
这些日子,婆婆也确实是太过辛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