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说服人的理,总是建立在事实的基础上,是实事求是的,不是虚假的,因此应说真话,不说假语。一贯以说真话著称的彭德怀元帅,1947年7月8日,在延安各界保卫边区,保卫延安动员大会上的演说,就是一篇气势磅礴、使人深信不疑的演讲,其中说到能不能消灭胡宗南的进攻军队时,他是这样说的:
“我看能消灭它。有人要问我:你有什么证据?证据在哪里?这自然是有证据的。
1935年的事情就是证据。当时陕北刘志丹只不过3000人,后来,来了个徐海东也不过3000人,最后中央红军开到陕北,也只有7000人,共计不超过l5000人。司。是那时候敌人有多少呢?
据我记得的,那时敌人有101个团,30万人。今天胡宗南却只有35个团。那时候我们只有l5000人,现在可就大不同了,边区那时只有三四十万人,5个县,现在我们的力量是大得多了。大家想一想,看我是不是扯谎。(群众:是真的!)没有扯谎,这是事实。当时红军却总共不超过15000人。国共兵力是20与1之比。可是今天他只有35个团,17个旅,我们比那时的15000人就多得多了,我们能打胜吗?(群众:一定能打胜的!)是的,是一定能够打胜的。”
为什么能够打胜,因为有事实作根据,而且这些事实“是真的”。所以听众才信服,才充满了至胜的信心。这正是演讲者说服听众最根本的手段。
同时,能说服人的理,总是符合逻辑的,前后矛盾,理由不充足,甚至诡辩,都是不能服人的。例如,中国为什么会发生革命呢?美国人曾经做过一个解释,说是“中国人口在十八、十九世纪里增加了一倍,因此使土地受到不堪负担的压力。人民的吃饭问题是每个中国政府必然碰到的第一个问题。一直到现在没有一个政府使这个问题得到了解决。”把这个意思说明确,就是“人口太多,饭少了,发生革命”。(引自《毛泽东选集》《唯心史观的破产》)美国人说这个话是在1949年,当时我国的人口~4~5000万,时过半个世纪,我国已是10亿人口的大国了,按照美国人的逻辑,那又做何解释呢?显然,美国人为了给自己在国际舞台上扮演的不光彩的角色做掩饰,竟然犯了一个推不出的逻辑错误。因而理所当然地要遭到中国人民和世界反对压迫、反对奴役的人民的唾弃。演讲也是如此。演讲者的判定,与听众对演讲的价值评定,常常是不~致的。本来是没有理的,或者理由不充分的,演说者却一定要强扭成理,这是绝对说服不了听众的。正如培根批评的那样:“有些人在谈话的方式上,只图博深机敏的虚名,却并不关心对真理的讨论。”这样的谈话,这样的演说,怎么能说服人呢!
马克思曾经指出:“理论只要说服人就能掌握群众i而理论只要彻底,就能说服人。”所谓“彻底”,就是有真知灼见,有充足的事实根据,而且严密。演讲者能够说服听众,自然就控场了。与此相反,演讲者平庸、浅薄、立论片面,甚至还漏洞百出,听众自然不愿听,也不会听,因此而无法控场。
如何去说服听众呢?这既是技巧,也是艺术,同时也是科学。说服的技巧,说服的艺术,同样都必须以传播学、心理学、语言学、逻辑学等作为依据,都是这些学科的综合运用。下列说服的方法或技巧,可资借鉴:一是拉近距离,创造气氛。日常生活中常有这种现象,关系亲切的人,没有什么话不可以说,即算是骂几句,不仅能使人信服,而且还有一种亲切感;关系不好的入,稍有微辞,就不舒服,就有反感。对此,心理学家解释为心理相容与不相容。相容则可相互吸引,不相容就会相互排斥。据此,便进一步提出了一致吸引律和对等吸引律的理论。并指出,这两种吸引律在人际关系中主宰着成功与失败。所谓一致律,就是交际双方,在年龄、性别、籍贯、职业、经历、地位、学历、兴致等诸方面,存在着某几项一致性,彼此间的吸引力就大。所谓对等吸引律,是指都喜欢自己的人,要求自我暴露和尊重相容方面对等。这是因为双方心理上的接近与沟通,彼此间的心理>中突就会明显减少;精神上的防御和警惕就会自动消除,有利于相互赞同和接纳。根据这个道理,演讲者总是努力去寻找与听众的共同点,创造良好的演说气氛,建立特殊的亲近的沟通关系,接近心理距离,获得听众的心理认同。
“北京大学是我的娘家,回到了娘家,见到了红楼,我心中就有说不出的感情。”这是1951年6月1日,马寅初先生任北大校长的就职演说的开头。
“今天早晨,我走出旅馆的时候,看门人问我:‘将军,您上哪儿去!’~听说我要去西点时,他说:‘那是个好地方,您从前去过吗?’”这是1962年82岁高龄的麦克阿瑟重返母校——西点军校,发表《最后的演讲》的开头。
西安事变后的第四天,西安市民大聚会,张学良将军发表演讲,开头是这样说的:“我们今天在这里开会,我相信我们的心里,都是一样的!……在一二九那天,我曾经向请愿的同学们讲,关于抗日问题,一星期内,有事实答复,想诸位还记得,那天的事情,真是给我一个大的刺激,现在我再把发动一二·~二事件的近因,也是最主要的原因,简单向诸位讲一讲。”
这样的开头,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都是以演讲者处在同一环境和共同关心的话题开始演说的,给听众产生一个特别亲切的自己人的感觉。因而极大地增加了演说的影响力。
即使是处在与听众不合作,甚至是对立的情势下,演讲者也要千方百计地改变这种局面。林肯l858年作的竞选演说就是成功的实例。
这次演讲是在伊利诺斯州南部的少数民族部落进行的。这个部落生性粗野,嗜好酗酒斗殴。奴隶主造谣煽动,制造骚乱,还扬言要杀死林肯。面对如此野蛮和对立的听众,林肯的演讲开始了:
“伊利诺斯州的公民兄弟们,肯塔基州的公民兄弟们,密苏里安州的公民兄弟们——你们中的一些人警告我,说要给我些厉害看看。我不理解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像你们一样,我是一个真诚而普通的人……我诞生在肯塔基州,成长在密苏里安州,同你们中的大部分人一样,从小靠艰苦的劳动糊口度日。我熟悉肯塔基州的人民,熟悉伊利诺斯州的人民,甚至也熟悉密苏里安州的人民,因为我曾是他们中的一个成员。因此,我了解你们,你们也应该了解我。但如果你们真的了解我的话,你们就会明白我来这里绝不会带来麻烦。既然这样,你们中的一些人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呢!公民兄弟,绝不要干这些蠢事。我们应该成为朋友一样和睦相处。我也是无数地位低下和爱好和平安定的普通老百姓中的一员——我不会无理地对待任何人,也不会干涉任何人的权力。我所渴望的所有东西,就是希望推心置腹地与你们协商问题,就是希望你们能给我赤诚相待的心。肯塔基州的公民兄弟们,密苏里安州和伊利诺斯州的公民兄弟——勇敢而爽直的公民兄弟们——我相信你们一定会这样做。现在让我们像亲如手足的兄弟一样,开始讨论问题吧。”
林肯在这里,尽量把自己说成听众中的一员,而且说相互很了解,目的在于缩短距离,然后再谈自己的希望,说得很诚恳,以增加听众的信任感,接着肯定他们的品格,进一步消除敌意,因而化敌为友,变对抗为接纳,为自己的竞选演说扫清了障碍,创造了良好的气氛。
二是旁征博引,发挥名人效应。一个演说者要把一个观点、一个看法、一个意思基本说清楚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但是要给听众一种厚重感,要多方位地开启听众的思维,却不是轻而易举的事了。尤其是某些有见地带结论性的地方,不借助名人伟人的建树,往往使听众将信将疑,不会完全信服。为了加强对听众的说服力,演讲者常常旁征博引,引用一些经典性的论述。1994年,在新加坡举行的两年一度的世界华语演讲大赛中,一位印度姑娘以《我与汉学》为题,从自己长期从事汉语学习与研究的体会中,着重谈了中国的传统文化,她认为,中国的历史发展到春秋战国时期,以孔子为代表的儒家学说,就已经为中国传统文化全面奠定了扎实的基础,她历数儒学在各个朝代的演变发展过程,最后她得出结论:“经过两千多年的不断发展,不断完善,一个以儒学为核心的中国传统文化,终于以其夺目异彩璀璨于人间。它不仅一代又一代地孕育着炎黄子孙,同时也对世界的文明与进步产生了不可估量的影响。”一个外国人,对中国的传统文化能了解得如此全面,如此透彻,能有如此的见地,并且站在新加坡的讲台上,用流利的标准的普通话演讲出来,这的确是难能可贵的,同时也令新加坡的听众茅塞顿开。但是,为了使听众确信无疑,在讲完这段话之后,她又作了几段引证,她说:“正因为如此,中国人称孔子为‘至圣先师’,外国人说孔子是‘真理的解释者’(伏尔泰语)。正如宋朝著名理学家朱熹说的:‘自尧舜以下,若不生孔子,后人何处去讨分晓?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这些引证,不仅是对结论的佐证,同时也增强了演讲者的权威效应。
三是设喻明理,深入浅出。汉朝刘向在《说苑·善说》中记载了这样一个故事:客谓之梁王日:“惠子之言事也善譬,王使之无譬则不能言矣。”王曰:“诺。”明日见,谓惠子日:“愿见生言事则直言耳,无譬也。”惠子日:“今有人于此有不知弹者,日:‘弹之状何?’答日:‘弹之状为弹。’则谕乎?”王日:“未谕也。”于是复应曰:“‘弹之状为弓,而以竹为弦’则谕乎?”王日:“可知矣。”惠子日:“夫说者故以真所知,谕其形不知,而使人知之。今王日无譬,则不可矣!”王日:“善!”为什么说“弹”别人不知道,而说“弹”像“弓”就使人理解了呢?就因为“弓”是人们常见的武器,很熟悉,“弹”,见得少,陌生。刘向在这里强调了比喻在说理中的作用。要说服别人,要使人接受,首先就必须使人理解,使人听懂,否则,再好的道理,再好的意见或办法,说出来也是白说,也是对牛弹琴。1905年,爱因斯坦在《物理年鉴》上发表了长达30页的论文,以其深奥的理论阐述了狭义相对论,这一理论是超越了同时代人的理解能力的。怎样才能使人理解呢?他曾经向一个疑惑者做出这样一个通俗的解释,他说:“如果你在一个漂亮的姑娘身旁坐一个小时,你只觉得坐了片刻i反之,你如果坐在一个热火炉上,片刻就像一个小时,这就是相对的意义。”恰当地运用比喻,这是说服人的有效手段。比喻的作用就在能用具体的取代抽象的,用有形的取代无形的,用熟知的取代陌生的,用通俗的取代深奥的,这样,不仅能使人听懂,而且使人凭借具体的、生动的、熟知的事物多方面启发思想,增强理解。
“思考要像圣人,说话要像凡人。”其实,亚里士多德早就指出了这一点。这就是思考要深刻、严密、精辟,而说出来却又是通俗易懂、深入浅出。也就是说不平庸、不浅薄、不鄙俗,也不是似懂非懂、不懂装懂,更不是故弄玄虚、故作高深。
四是正反对比,震撼心灵。是与非、美与丑、善与恶,对比之下,形成极大的反差,正是这种反差,才产生极大的震撼力,也正是这种震撼力才迫使人们不得不洗心革面,弃恶扬善,“像热烈地主张所是一样,热烈地攻击所非”。这同样是演说者说服听众的一种有效手段。例如,在一篇题为《朋友,你到底要什么》的演讲中,演讲者用了两个事例:
“有一个干部子弟,出身好,很富裕,他要什么,父母就给什么,可他并不满足,一直在偷东西,把厂里价值10万元的钻石偷出去卖了。事情败露后,他的父母想用钱给他抵罪,可是法律不允许,他被判处死刑。临刑前,他妈妈去探监,冲着他哭喊:‘孩子,你到底要什么?’”
最近,我的一个亲戚从老山前线回来,他也是20岁,本来是一个很活跃的青年,可是现在却变得非常深沉。为了使他高兴,他父母给他买了照相机、吉它,可是他还是不感兴趣。我不解地问他:‘你到底要什么?’他看看我,突然激动起来,说:‘这些东西,能使我的那些打瞎了眼的战友重新见到光明吗?它们能使在我身边牺牲的同志们重新拿起冲锋枪吗?一’
一个湮灭于贪图物质享受之中,一个沉浸在战友牺牲的悲痛之中,一个卑微,一个伟岸,一个自我毁灭,一个激励奋进,孰是孰非,何去何从,在血淋淋的事实的震撼中,听众不是很明白吗?
这种正反对比的方法,不仅用于事例的对比,即使是纯粹的议论说理,演说者也可从正反两方面进行说理。例如:“‘当面不说,背后乱说,开会不说,会后乱说。’不是为了团结,为了进步,为了把事情弄好,向不正确的意见斗争和争论,而是个人攻击,闹意气,泄私愤,图报复”,等等,这同样造成一种强烈的反差,同样可以造成心灵的震撼,迫使听众坚持正确的,修正错误的。
五是有的放矢,不无中生有。“凡说之难,在知所说之心。”这是韩非子在《说难》中早就指出过了的。演说好比放箭,放箭要对准靶。这个“靶”就是听众的实际情况,即想法、意见、主张、情绪,或需要回答、需要解决的问题,也就是韩非子所说的“心”。没有对准这个靶,也就无所谓说服了。要对准听众这个靶,演说者除了在确定演讲的主题,选择演讲的材料等方面加强针对性之外,在演讲的实施过程中,还常常针对听众中的一些不正确的想法、错误的言行加以批评,对影响较大的谬论加以揭露和批判。也就是说采取正面说理与反面批评(或批判)相结合,先立后破,或边破边立的手段。
但是,这种针对性很直接的批评不可太多,应坚持以正面说服为主,尤其不可无中生有。例如,师范院校为新生入校进行入学教育,说到师范待遇少,地位低,就批评“走对了路,入错了门”的说法;每年一到三月份学雷锋,就说什么“雷锋无户口,三月来,四月走”,并举例说,某某工厂、某某机关,上街学一天雷锋是多少钱,等等。显然这些谈话或演讲的方式是不恰当的。正如有的学生说,为什么要跟我们讲这些?不讲,我们心里没事,一讲,反而有想法了。对听众来说,这种谈话或演讲方式,就是一种无中生有,无事生非。而且还会导致听众对这些不正确的、错误的说法或做法的认同。从众,是听众的一种普遍性的心理状态。在这种心理状态的驱动下,听众还可能去进一步寻求各种根据,包括见过的、听过的、经历过的,但当时却并没有在意,听了演讲,反而强化了这些不正确的看法或做法。这样,演说者不仅不能说服听众,反而导致了对抗。这是演说中十分可怕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