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秋阑默默地站在墓前,大理石碑上的照片里,宁夏初微露着雪白的牙齿,对着他温和地笑着。
宁夏初的葬礼在他去世的第二天举行,就葬在他们父母坟墓的右旁。所有熟悉与不熟悉他的同事与专案组成员都参与了这个令人压抑的葬礼。
黑色的警服,银亮的警花,肃穆的表情,悲伤的心情,共同为英年早逝的宁夏初送行。
所有人都不知如何安慰宁秋阑,他紧抿嘴唇,面无表情,只是直直地瞪着墓碑。
人们仍然徒劳地说着真诚却又毫无意义的安慰词语,然后知趣地散开,给宁氏兄弟留下私密的空间。
宁秋阑将自己的警帽扣在墓碑上,仿佛回到了初次看到宁夏初身着警服的时光,那也只不过是一个多星期前的事情吧。刚从机场出口出来,看到宁夏初的笑容,他才恍然,弟弟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当年凡事总喜欢跟着自己转的小孩子了。
痛苦突然无法控制地袭来,宁秋阑笔挺的腰突然佝偻了下来,一直在人前伪装的冷漠被硬生生撕裂,血淋淋地暴晒在日光下,而往事也走马灯地在脑海中转个不休,一再撕挖着心中的伤口。
“你们都只有彼此这一个亲人了,好好照顾他。亲情是怎样都无法割舍的。”突然有一个熟悉的女声在脑海中浮现了出来。
是简绿竹,那夜在医院,宁夏初的病床前对自己说的。宁秋阑闭了闭眼睛。他从没有想到过弟弟会比自己早离世间,也从没有想到竟然是在这种情形下,自己亲手送弟弟离开了人世。
早上停了一阵的雨骤然急促地再次下了起来,密集,冰冷,带着超强台风的前奏,肆无忌惮地挥洒人间。
雨水滴在半黄微绿的草坪上,又立刻以完美的弧度滑落,在草叶上留下一滴泪痕,没入土中。而更多的雨水再次融进土中,在叶子上留下无尽的泪痕。
宁秋阑仰头望天,脸庞上瞬时沾满了雨水,滚滚滑落,宛若泪水。他抬手擦了擦眼睛,不知自己在刹那间心底的一方被铮然拨动的心悸是否是痛,也不知脸庞上的液体是雨水,还是泪水。
他继续仰着头,紧闭着双眼,感受着自然的泪水。举天同恸,为宁夏初落泪。
“夏初,对不起……”宁秋阑双唇微阖,声音低若耳语。
“你对不起的人太多了!”清朗的女声自身后突兀响起,饱含愤怒、悲痛及不屑。
宁秋阑仍然仰面,更加急促的雨水击打在脸上,隐隐生痛,然而他却一声不发,仿佛希望这纯洁的无根之水能洗去自己的痛。
“以你的智谋,你早就在怀疑钱氏与金守坤,你这次回汉城办案,恐怕也是以办案的名义,为父母报仇。我们所有人——我、夏初、香语,甚至火炬木小组与金守坤全都在你的算计内对不对?否则你就算再神,也不可能在短短一周多的时间里就理清这么复杂的关系,并且仅凭一些琐碎的证据就能推理出所有的案情。我们都是你的棋子,在你的幕后操纵下走着你早就盘算好的路线,而结局恐怕也早在你的预料中,只是你没有预料到夏初对简绿竹的感情,没有料到他会数次帮助简绿竹,并且最后命丧你的手中,对吧。”
宁秋阑缓缓低下头,转身,目光如刀,冷冷瞅着面前穿着黑色风衣,面寒如水的女子。
“我该怎么称呼你?”他的声音波澜不惊,似乎听不出感情的波动。
“你可以还叫我简绿竹,只是以前的简绿竹死了。”面前黑衣黑裤的简绿竹眼神凌厉,清秀的脸庞因为仇恨而变得狰狞扭曲。
“我宁愿看到以前的那个简绿竹,而不是她的第二重人格——一个恶劣的仿制品。”
简绿竹目不转睛地回瞪他:“你几时也软弱到只能以言语来反击敌人了?宁秋阑,亲手杀死自己最后一个亲人,这种事你不是天下第一个做的人,也不是最后一个做的人。你既然对他开枪,就要做好失去他的心理准备。在你心中,弟弟还是没有仇恨重要,不是吗?”
宁秋阑双拳紧握,雨水自头顶流下,汇成浅流自他坚毅的脸庞滚滚而下,但他咬着牙,努力克制着自己想要扼死面前这个女人的冲动。弟的英灵未散,仍在看着这里呢。
简绿竹也不欲逼人过甚,收起了犀利的一面,声音和缓地说:“变种蟑螂光凭你们是无法除尽的。不如我们做笔交易。”
宁秋阑声音嘶哑地问道:“说!”
简绿竹对他硬邦邦的口气不以为忤:“我帮你尽除这些蟑螂,还汉城一方平安。而代价就是,你给上级的报告中,要将夏初追认为烈士,隐瞒他所有违反纪律的过往,让他能够清清白白地安息。”
宁秋阑微一犹豫,冷眼瞪着简绿竹:“你可真能做到斩草除根?”
简绿竹严肃地回答:“能!”
“好,我答应你。将夏初的过去一笔勾销,只要你能除掉这些蟑螂,我就算丢官罢职也要为夏初挡下过往发生的事情!”
“成交!”简绿竹笑吟吟地说,“你肯定好奇我要怎么做才能将这些可怕的蟑螂斩草除根对吗?这件事你要帮我,所以我会告诉你怎么做。”
“超强台风明早6点左右就会影响汉城市区。今天下午1时,麦云水库会放水以迎接‘珊珊’超强台风的到来。水库下麦云河道两边的居民已经全部撤离,我要到那里去,将变种蟑螂全部吸引过去。你也要去,我要你在水库调度室那里保证排泄水量足够多,能将变种蟑螂全部冲进东海里,就可以一绝永患。”
简绿竹看来胸有成竹,宁秋阑仍有迷惑:“你要如何把变种蟑螂全部吸引去?库水一放,周围数十里全成汪洋。你又怎么脱身?”
“我体内的超微控制芯片主要是根据肾上腺分泌情况来判断我有无危险,是否需要向变种蟑螂发出信号。我只需要给自己打一针肾上腺素,就能吸引来变种蟑螂。至于我如何脱身,就用不着你操心了。对于你来说,我如果死在洪水中岂不是更好?案子就可以完全了结了。”
宁秋阑对她的讽刺不屑一顾,但对她的计划却极感兴趣,于是点头道:“好,我们再详细研究一下,把这个计划完善起来。中午行动!”
麦云水库总库存容量为2.0亿立方米,为汉城市最大水库,也是主水库,两天前已排水5000万立方米,计划此次再排水1000万立方米,以迎接即将到来的“珊珊”超强台风。
麦云水库东溢洪道肩负此次溢洪重任,东溢洪道有6孔电动平面直升钢闸门,总宽度达63米,启闭机房位于溢洪闸南侧,中午12点半,六七级的狂风暴裂地横扫大地,然而却扫不尽密集的雨水。站在20多米高的大坝上,面前视野骤然开阔,但见天空铅云低垂,仿佛要直落库中,风卷阴云,化为沥沥雨网,强劲有力地扑向人的脸、胸,仿佛想把阻挡于其前的障碍全部推倒。
宁秋阑尽管披着雨衣,但在如此劲风骤雨的肆虐下,到了水库东溢洪闸口处,身上也是淋了个透心凉,再被开阔之处劲风一吹,冷得面青唇白,瑟瑟发抖。
进了启闭机房后,迎面一股暖风拂来,宁秋阑更是一个寒颤,挣扎着脱下雨衣,又整了整仿佛从水里捞出来的警服,调整了一下呼吸,才恢复了一些常态。
机房里此时有三个三十来岁的年轻人,看起来是技术工程人员,负责不足半小时后就要开始的溢洪工作。
他们齐齐望向闯进来的宁秋阑,面露惊讶的表情。也难怪,这样的鬼天气,附近溢洪道主干港乃至麦云河沿岸住户已经全部撤退,库水一放,这里即将成为泽国,别说是外人不敢擅闯这里,即使是他们三个也只能在此地逗留数天,做监视和维护工作,待超强台风过后,形势平静才来,才有同事前来接应,突然闯进来一名警察,真是令人摸不着头脑。
宁秋阑向他们亮了一下警官证,用他一惯疏离冷漠的表情问道:“一切都准备好了吗?”
宁秋阑的口气仿佛前来巡查工作的上级领导,可他却身着警服,又非水利局或是水库管理处的工作人员,这不免更令机房工作人员惊讶。
“请问你有何贵干?这是机房重地……”其中一个较瘦的男人底气不足地问道。
“我是公安部派到汉城负责专案工作的刑警,此次溢洪涉及到汉城市区的安全,所以为确保汉城无虞,我来检查一下。”
宁秋阑乱七八糟的解释实在没有令人信服的理由,但他的警服与警官证却是最好的证明。而且个子最高的那个工作人员很快就认出了宁秋阑,“哇,你就是那个从北京来的,为了侦破最近几桩集体失踪案的高级警官。我在新闻里见过你!”
被他这么一提,另一个人也认出了宁秋阑,气氛顿时活跃了起来,他们纷纷询问案件主谋简绿竹是否被抓到,小市民喜好猎奇的心理在此地表现得一览无疑。
宁秋阑佯装出和善的表情,对他们摆了摆手:“各位工程师们,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能不能告诉我这次溢洪的一些具体情况?”
高个子工程师自我介绍叫李合昊,最瘦也是第一个说话的叫罗荣良,另一个一直没有说话的叫管东青。
李合昊是主管,所以殷勤地向宁秋阑解释:“这次排水要排掉1000万立方米,计划泄流量500立方米每秒,共需放3个闸孔,约5个半小时完成。”
“附近还有非正常溢洪道吧,如果非正常溢洪道和正常溢洪道全开,每秒泄水量有多大?”
李合昊迟疑了一下回答:“有4000多立方米每秒吧。不过目前是旱季,水库存水本就不多,两天前又放了5000万立方米,用不着全开浪费水资源。目前应该可以应付明天凌晨的‘珊珊’,如果明天水位上涨到警戒线以上,才可以考虑增大泄水量。”
宁秋阑对于这些水利方面本来也就不太懂,来之前临时恶补了一下,估摸也差不多,一抬手看手表,已是12点53分,简绿竹应该差不多到位了,于是对三个工程师点了点头。
“宁警官,你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一直沉默的管东青突然说话,并用狐疑的目光望向宁秋阑。警察与水库泄洪实在扯不上关系,管东青自然要怀疑宁秋阑的来意。
宁秋阑冷冷一笑,拔出手枪,对准三人喝道:“听我的命令,我不会伤害任何人。谁要想乱动或是玩什么小聪明,我开了枪,把尸体扔进水库里,估计也没人能知道你们的下落。”
李合昊大吃一惊:“宁警官,你这是干什么?”
宁秋阑头对着控制台一扬:“没别的,就是要你们在1点整时,把溢洪道6闸全开,非正常溢洪道也全部打开。我需要最大泄洪量。”
李合昊惊得后退一步,声音颤抖地反问:“你可知道这么大流量的库水排出去,会立刻冲毁下面的干港护堤,即使是麦云河的护堤也会被完全冲毁,到时大水淹的,可就不止是沿岸数里。它在一马平川的平原上能形成数米高的浪头,一路汹涌冲进市区。汉城可就要遭殃了!”
宁秋阑完全知道这个后果,但不是这样,就无法以强劲的力道将有可能隐藏在市内不被吸引过来的变种蟑螂全部冲进东海中。所以他不为李合昊的哀求所动,手枪一晃,面无表情地说:“你不做,就让他们做!”
李合昊看到黑洞洞的枪口瞄准了自己,吓得腿肚子都软了,忙不迭地点头:“我做!我做!”他立刻扑向控制台,却被宁秋阑喝止:“别急,1点整再开始!”
1点整,李合昊战战兢兢按下了闸门电钮,6个闸门齐齐升起,夹杂着泥沙泛着黄色泡沫的库水轰然从近10米高的闸口滚滚而出,如巨龙逃脱牢笼,腾空飞起,又轰然落下,怒吼着滚滚向下游而去。
凝神注视着库水汹涌而去,宁秋阑知道自己此番杀孽惨重,尽管麦云河附近居民已撤退,但泄洪量是原来的8倍,急促而成洪水,所经之处声势浩大,淹没地域也远比通知撤退的区域广深。汉城市区尽管已撤离部分沿海居民以迎接超强台风,但还有大量市民尚在市区内,恐怕要遭一大劫了。
洪水所到之处,死伤必定惨重。但宁秋阑也知道不能尽除变种蟑螂的后果,如果让这种恐怖的昆虫蔓延开来,所付出的代价,就恐怕不是损失一个汉城市就能解决得了。何况汉城市是一座新兴海滨城市,市区楼房大多为新建,防洪水能力应该稍好一些,再加上因为变种蟑螂之灾,市民大多闭门不出,只能说损失会尽量减少到最低了,除此之外别无它法了。
想到这里,宁秋阑心中暗道:“简绿竹,就看你的了!”
监视着机房内1个多小时了,三个工程师虽然惊慌,倒也顺从。照这样下去,简绿竹的计划或许能成功。
然而一个念头突然从内心深处冒了出来,狠狠刺了宁秋阑的心一下。按计划简绿竹就在下面主干渠中聚集蟑螂,这样惊人的洪水,她只是血肉之躯,如何能抵挡得住?她难道要与变种蟑螂同归于尽?可是邪恶的简绿竹又怎么会做出如此善举?除非……
宁秋阑悚然一惊,上午在公墓里他凭什么认为那个简绿竹就是第二重人格的简绿竹呢?只是凭她的表情、她的衣着、她的神韵与语气。然而这些并不需要太高超的演技就能伪装出来。如果那仍然是正常的简绿竹,她为了解除对汉城的威胁,自己与蟑螂同归于尽,那么一切都可以解释了。
三个工程师中为人最为阴沉的管东青是本地人,他一家数口全住在离水库不足10里之处,并没有撤离到安全地区。宁秋阑的逆天之举早就令管东青心急如焚,生怕危及到自己家人。眼瞅着巨浪滚滚,每一秒都在逼近自己家人。每一次呼吸都仿佛与自己的亲人距离更加遥远,每一次眨眼都仿佛看到他们在洪水中嘶叫呐喊。他双目充血,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宁秋阑,只是顾忌他手中的枪。此时放水有一个多小时了,宁秋阑在突然想到简绿竹身份问题失神之时,手枪早已不自觉地低垂了下来。管东青见机会难得,立刻操起控制台附近的沉重板钳,一个箭步窜到宁秋阑面前,迎头砸了下去。
宁秋阑眼前阴影一闪,抬头望去,被板钳正中额头。颅骨轻轻“咯嚓”一声,凹陷下一块,浓浊的血滚滚而下。
枪林弹雨中出生入死了无数次,宁秋阑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在汉城被一个白面书生用板钳打成重伤。
他勉强咧开嘴,唇角扯出了一丝笑容,“这样的结局……嘿……”
冷峻如鹰隼的眼睛缓缓闭上了,一滴晶莹剔透的液体自宁秋阑的眼角聚成,蓦然滑落,如晴朗夜空中的流星,灿然殒落。
骤雨如箭,劲风如刀,刀箭无情,狠狠冲击着简绿竹裸露在外的脸颊。身上轻薄的雨衣如纸片纷飞,黑色的风衣浸透了水,沉重得有些令她喘不过气。其实此刻令她最沉重的,是心中的紧张、焦虑、悲伤与绝望。
她抬手看了看手表,已是中午12点40分了。面前1米之处就是麦云水库东溢洪道的主干渠,里面不知水深多少,水面上浮着浮萍、杂草以及被劲风扫落进来的杂物,幽黑深沉,偏又被骤雨密密击打,不得片刻安宁。
在这样的狂风暴雨之中,微电波及变种蟑螂之间的气息能传播多远,简绿竹毫无把握,此时才发现自己计划中的这一大漏洞,然而为时已晚。她与宁秋阑之间无法取得联系,即使赶去东溢洪道也来不及,只能孤注一掷了。
简绿竹从衣兜里取出了一个针管,里面装有3毫升透明无色的液体。雨水打在针管上,又立刻滑下,滴水成串。她一咬牙,将这3毫升盐酸肾上腺素都注入了体内。此药剂的极量是1毫升/次,然而简绿竹不知人为促使肾上腺分泌升高,是否会令超微控制芯片启动,所以明知这剂量已有致命危险,但为了不让这次水淹汉城的机会白白牺牲,她还是手指颤抖着,推进了活塞,将药剂全部注射进了体内。
雨下得更急了,简绿竹失神地丢掉了针管,木立在那里心思恍惚。心脏突然“嘭”地一震,仿佛骤然涨大,又急速收缩。如是再三,简绿竹痛苦得喘不过气来,跪倒在地上,手指紧紧揪住了衣襟。然而肌肉颤抖得厉害,身子无处不在颤抖,无处不在疼痛,心跳快得仿佛要跳出胸腔,随风而去。身子猛地痉挛了一下,简绿竹摔倒在地上,却不顾泥水的脏浊,揪着心口大口喘息着。
痛苦中也不知熬过了多久,简绿竹在泥水中翻滚着,脸颊突然碰到了活物,生生蠕动着。她勉强睁开眼睛,看到一片黑色的变种蟑螂就在脸颊旁,想必是被女王招唤而来,却与敬畏的女王保持距离,只是简绿竹痛苦中翻滚过去,蟑螂躲避不及,才碰到了。
简绿竹勉强撑着泥地佝偻着腰坐了起来,才发现视线中黑压压的巨型蟑螂,如簇拥着女王的万千子民,尽管身处狂风暴雨之中,却恭敬依恋,丝毫没有乱了阵脚。
痛苦中,简绿竹迷惘起来。此时此景,竟令她对这些可怕的生物产生了几分感情。人类对于她现在已是弃如敝屣,毫无同情与怜惜之心。而这些卑贱的生物对于她却是视若天神,敬仰爱护。人和蟑螂,究竟哪个才是她的同类?
它们也是一种生命,尽管不是自愿被创造出来,却已经成为自然的一份子。人类到底有没有权力对异于己类的生物赶尽杀绝。这些变种蟑螂走到今天的地步,它们自己究竟有几分过错,人类又有几分过错?
她温柔地将一只变种蟑螂撮到了手掌上。蟑螂在颤抖不休的手掌上仿佛汪洋中的一叶小舟,但却低伏在手心中动也不敢动得半分。
简绿竹仰头狂笑:“人不如你!我错了!”她陷入了半疯狂的状态中,第二重人格隐约再现。
远处突然传来轰鸣声,仿佛天雷落地、山崩地裂。渠内水面亦如沸水般跃动起来。
很快的,阴沉污浊的水浪夹着沙石杂物,挟千军万马之势汹涌而至。大地为之颤抖,天空为之变色,最前沿的变种蟑螂在洪水面前轻若鸿毛,瞬间被吞没消失。
简绿竹用尽了最后一分力气,强撑着站了起来,瞪大了眼睛凝视着几乎触手可及的洪浪。心又用力踹了胸口一下,不羁如脱缰野马,简绿竹脸上冷汗与雨水混合滚落,脸庞因疼痛与寒冷而毫无血色,但她脸上仍然绽开了一朵笑靥之花,她仰望天空,嘶声高叫:“你冷眼旁观这一切吧,万物都有终结之时,人也不例外,我不悔,他们都在那里等着我……”
语声未落,却被滔天洪水淹没。水魔毫不留情,席卷而过,大地臣服,沉默不语。
巨浪扑过,一浪接过一浪,生生不息,直如洪荒初始,直如生死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