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天气好晴朗。我们一家人去参加阿忆的毕业典礼。我和筠儿还有爸爸……”提起这个遥远陌生的称呼,她明显顿了一顿,哽咽了一下后又继续,“妈妈。我们四个人。爸爸他开车,走在高速上。我记得那个时候油菜花开得正旺,我看见那些人来来往往在搬运着油菜花。真的很美,很美,我一直注视着窗外。我和筠儿争夺着数码相机。我要拍这边的油菜花,她说另一边是一条河很美很美。我还记得妈妈回头跟我说,‘让着妹妹。’然后我生气,赌气转头看着窗外的油菜花。一片的金黄。所以反应过来的时候,天昏地暗。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听见一声巨响。然后,我看见数码相机的闪光灯狂闪。然后我昏了。我醒来已经在医院。他们跟我说,为了躲开那运油菜花的货车,撞上了护栏。可是那护栏年久失修所以整个车子跌落下去。整整一层楼高。坐在前排的爸爸……和妈妈……”她说着默默抬头看着天。月影憧憧,她泪眼朦胧。无论隔了多久,这个伤口注定不可能愈合。只是她已经看开了,接受了。抱紧怀里的人。放缓脚步,这条石梯也到了尽头。后门开着,屋里一片漆黑。他放她在沙发坐好去开灯。灯亮的那一瞬间,他看见她蜷缩着坐着。他伸手揽她入怀,大手轻轻抚着她的背。“对不起,让你想起那些不开心……可是我还是想听你讲完。我想知道。”
他的拇指轻轻拭着她脸颊的泪,眸光闪烁。影望着他,泪一点一点落下,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的泪可以这么多。可以这么泛滥。他的唇温温热热的,吻上了她的眼。她缓缓合上了眼,他一点一点吻去她眼角的泪。灯光下她的脸愈发的苍白。再度睁眼的时候,她又再度落泪,手忙脚乱地擦着脸颊,她嗫嚅,“对不起,我不想哭的,我只是……”
揽着她入怀。“哭个够吧。”他轻声说,按着她靠在自己胸口。他舍不得不让她哭,舍不得她那般倔强不肯示弱。终究是脆弱不堪,他好想能够成为她的港湾。为何她一直表现的那般淡然,心底的伤,她是不安心告诉任何人,他也是?他除了心疼还能做些什么?
“那之后,筠儿得了自闭症,再也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为了她治病,还有阿忆,他一直认为那是他的错。我怎么说,他都不信。从那时候起,他变了,迷恋上了赌博。那些日子,我一直扛着。我想我的心里是有问题的,只是我一直不承认,我一直以为可以处理的很好。好多时候我都觉得我好无力,我根本就没有好好陪他们。我总是以我要赚钱为借口,只是我真的好累,好累……”
她说她好累。想来,让她累的是他吧,一无所知的他认定她是冷血冷情的。因为不知道所以妄下定论。现而今想来,她的眸光为何总是那般冷情,寡淡,其实是郁郁寡欢居多。而他错了,错得离谱,在她伤口上一而再再而三地撒盐。可是她真的好傻,心疼到无以复加。“傻瓜,只是因为你比他们两个都要坚强。也幸好有你,他们才可以撑下去。筠儿会好的,你不要着急。”希慕伸手摸着她的发。她埋首声音闷闷的,“希妈妈有打电话说她接了筠儿到家里住。我有些不放心。”
“我知道,她会没事的。你也知道我妈……不,我们的老妈有多碎碎念。或许筠儿只是缺一个陪伴。”他捧着她的脸,期望能抹去她眼中,至少一点点的哀伤。“影,你还有我。”
“恩!”她点头,“只剩我们,只是我该用什么理由坚持下去?”喃喃自语,黯然神伤。希慕的心一紧,抓起了她的手。“还需要什么理由,握紧我不要放手,我答应你,比永久更永久。”
“希慕,我好想好想相信你!”她抬眸泪滚落,紧紧抓着他的手。爱你已成了习惯,爱你是最美的伤口,我的成就我的所有。我该怎么办?真的信他?
得不到她的回答,他很不安,却没有再问。他会证明给她看的。他会给她,所有的一切,他何德何能能拥有她的爱。是她让他重新有了一颗心,所以他会将整颗心献给她。
一夜安睡,第二天醒来眼睛都睁不开,好酸好痛。当镜子里出现她肿胀的双眼。影捧着脸,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又做了些什么,哭哭啼啼的,她好想很不小心地将某些话说出了口。她洗漱过后,还是傻愣愣地对着镜子,然后傻傻地咧嘴对着自己微微一笑。希慕走近,看见了她这副模样,心里难受,故意开玩笑道:“影,你在做什么?”
“诶?”影回头,脸微微泛红,干笑着摇头,“没事,我去做早餐。”
“你下楼梯小心一点,还有不要碰水。坐着等下。我来做。”
影靠着浴室的门,轻笑,“希慕,为什么你会做菜。我不明白,你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吧……”
希慕干笑,他不好意思跟她说不久前为了准备烛光晚餐去找了书看。后来也有顺道看看早餐之类的。他不回答,影耸了耸肩,转身拖着一条伤腿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