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时候最是意气,怀揣一个光明梦就足以挨过风刀霜剑雨雪冬夏。
而少年时候也最容易感动,他们为倾城红颜而沉醉,为山河沦落而沉痛,为侠义江湖而折服,为儿女情长而断肠。
自然少年时候也最是难掩锋芒,他们头角峥嵘,他们意气风发。
多年以后有人回忆起今日竞技场内的这次比试,多数人都仍能够一脸向往地描绘出那场惊雷和雪火的盛宴。
两人离场的时候再没人嘀咕些土鳖之类的话题,都是满怀敬意地目送,先前出言嘲讽的人也是一脸歉然,坦荡直白,并无遮掩。
李逸沈玉卿也能感受到对方的善意,对于之前的嘲弄并不挂怀,彼此微笑而过,再无芥蒂。
沈焯也忍不住凑了上来,拉拉李逸的衣袖,扯扯李逸的肩头,左看看右看看,最后站在李逸对面盯着李逸的脸看了好一阵。
原本以为沈焯要一番大呼小叫,没想到却是这番做派,倒是让李逸有些不解。
沈玉卿看到弟弟的表现,下意识地想要斥责一番,可是心里又有点不大祥的预感,生怕这无厘头又出什么惊人言论。
果然沈焯难看地咧咧嘴,一脸的不甘。
“真么想到啊逸哥儿,历经千辛万苦你竟然也破界了,虽然这雷光有点小众没人去练,可终究还是破界了嘛。”
李逸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好像也没啥可说的,惊雷元力确实甚少有人修成,说是小众没人练也没错。
倒是一直窝在李逸怀里的祥云有些不乐意了,弹出脑袋朝沈焯比了比肉乎乎的小爪子,龇出一颗萌萌的小尖牙,鼻子皱起一副“再乱讲我就打你哦”的样子。
沈焯顿时翻了个白眼,沈玉卿却被祥云萌的不行,浅笑着拍拍手冲祥云比了比,这原本一副凶神恶煞的胖狗立刻眉开眼笑哧溜窜了过去。
“哎,”沈焯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真没想到,我的命运就这样改变了,我的梦想,”说着又瞅瞅李逸,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我的梦想似乎也要破灭啊。”
沈玉卿正低头从帕子里取出随身带的小吃食,祥云正目不转睛一脸期待地坐等,听到沈焯的话一人一狗忍不住都是扯了扯嘴角。
“怎么一场武试你的梦想就破灭了?”几人已经出了营帐,李逸忍不住回头问道。
“哼哼,”沈焯翻了个白眼,贼兮兮地凑上前来,“逸哥儿,你说我姐美不美?”
“呃。”李逸忍不住愣了愣,下意识点了点头。
北茫山水天寒地冻,孕养的女子本就飘逸绰约,带着雪域独有的清冷气质,沈玉卿又生得娇妍明丽,正如北茫雪山上不凋的雪莲花,谁能说一句不美?
沈玉卿却是脸上一红,瞥见呆头鹅一般点头的李逸,难得见到李逸呆滞的模样,羞怯相交,难得没有伸手蹂躏沈焯一番。
沈焯说完就要跑,可回头看到姐姐一副脸红心热的窘样,心里咯噔一声,瞪大了眼。
“哎,这下坏了。”沈焯忍不住喃喃,忍不住又是一番打量,皱着眉头难看地扯了扯嘴角,“难道你就是我姐夫?我原本还收你做小弟的。”
“呃,什么?姐夫?”李逸也被沈焯天马行空的思维惊呆了。
沈玉卿更是觉得晴天霹雳,把祥云往李逸怀里一丢,气急败坏地就冲了过来。
“沈焯你这坏小子胡说八道什么呢,好几天没收拾你你又来劲了是吧!”
沈焯忙不迭地跳开,一脸的委屈。“老姐是你自己说的要嫁一个剑术超群的剑客啊,想要剑术比过你那得多难啊,不都得七老八十了,难得遇上逸哥儿这种年轻型剑术天才,长得也算马马虎虎,你凑活着就嫁了吧。”
沈玉卿实在不敢再任由这口无遮拦的弟弟继续胡说八道下去,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拳脚相加。
可是沈焯显然应对有道,竟然百忙之中还有暇插嘴:“不是我说,老姐这世上除了我也就逸哥儿了,你总不能惦记你老弟我吧?”
沈玉卿又羞又怒,可是一时半会儿却又奈何不了沈焯,听着他在那疯言疯语,李逸又一脸茫然呆立在侧,实在是让她有些无地自容。
“哎哟,谁绊我。”沈焯脚下一空,身子就失去平衡,正怒火中烧的沈玉卿可不会放过这好机会,逮住了就是一顿痛殴。
沈焯扭着身子想要找出是谁出的黑手绊了自己,李逸摊摊双手离得老远,示意与自己无关。
不远处一只胖狗撅着屁股把脸埋在地上假装别人看不到自己。
“竟是你这头胖狗使的绊子?”沈焯顿时觉得一口血涌了上来,落在身上的拳头也疼了许多。
等到沈玉卿发泄完了,仍气哼哼不解气地往沈焯屁股上踹了一脚,这才恨恨起身,面对李逸的时候也有了些不自然。
李逸却不以为意,他本就是心思伶俐,加上置身事外旁观者清,看到原本傲然独立的雪莲花落入红尘散做满天星,怎能不知少年时候悸动的心。
面对李逸清澈的眼神,沈玉卿也渐渐放下了心事,脸上重新漾起了清风般的笑意。
“这混小子,就是爱胡说八道。”
“呵呵,”李逸也觉得这对姐弟十分有趣,相处之道实在惊世骇俗,伸手拉起仍在哼哼的沈焯,轻轻替他拍去身上尘土,“咱们开开玩笑就罢了,可不能乱说你姐姐的事。”
“哼哼,”沈焯忍不住白了李逸一眼,揉着被沈玉卿重点照顾的屁股,嘴角又是抽了抽,“不说就不说好了,我还就认你这个姐夫了,除了你谁敢挨着我姐,我就拿我的御龙砍死他!”
刚抱起祥云的沈玉卿身子顿了顿,眯着眼睛笑靥如花:“沈焯啊,你刚刚说什么呢?”
“呃,我说祥云这胖狗刚刚怎么溜到我脚底下去了,没被踩坏吧?”沈焯立刻一脸的沉痛,一脸深情眼神凝重地看着祥云。
李逸怎么看怎么觉得沈焯的眼神很奇怪,仿佛在目送祥云离开。
“好了,抓紧时间吧,按照历年武试的评定来看,元力能够破界肯定是武试甲等无疑了,沈焯虽然没有显露元力,但以先生的眼力肯定也是瞧得出来,咱们就不去训练场浪费时间了吧?”
“什么叫做没有显露元力?那大个子枪确实耍的不错,可还不值得我借助元力!不是我不能,是我不需要!”
“就你能耐最大了!”沈玉卿瞪了身着一眼,冲李逸点点头,“文试三比既要笔试又有应对,确实不能耽搁,训练场就不用去了。”
两人一合计就定下了,沈焯甚至都没有发言权……
文试三比文史、军略、数理,文史考究的是帝国历史、文化、地理以及特殊魔兽、药物的记忆甄别,军略考究的是对战阵的把握以及调兵遣将行军布阵战局分析,数理考究则要驳杂地多,既有基本的算术计算,又有机械生产运动,以及元力运转、元兵纹路,笔试结束有些教习还会当堂应对。
“逸哥儿,那金铃谷你去过吗?”
三人已经走出武试区,进入文试区院内,沈焯临时抱起了佛脚,不断问东问西。
“嗯,今年还走过一趟,金铃谷因为金铃草震惊史册,因为金铃草对于激战中的狮族人来说简直就是噩梦,会让狮族人陷入狂暴,不分敌我,狂暴过后就是六小时以上的虚脱,在战场上很容易就被屠宰,所以现在的金铃谷在狮族的控制下已经很难再见到金铃草了。”李逸点点头,金铃谷确实是历史名地,可它闻名于光明历之前,早就湮没在故纸堆中。
“对对对,就是狮族人,我记得破魔战争时候还有点故事。”沈焯被李逸一提醒,思维贯穿也回忆起来,可惜也仅限于此了。
“平日翻书时候你总是不求甚解,把历史当作小说在读,”沈玉卿有些担忧,沈焯总是极度不靠谱,因为文试没过被军校拒之门外可就不好了。“那金铃谷是因为破魔战争时候,精灵王卡西利亚斯为加速行军,用坠星弓一箭射穿了芬芳草原,所以才有了金铃谷。”
“对对对,这个我知道,”沈焯又来劲了,“卡西利亚斯可真是猛啊,就那么轻轻一箭,南北千里的芬芳草原就被射穿了,真不愧是精灵族第一猛男!”
“要你胡说八道你一个能顶一个营盘,”沈玉卿轻轻瞪了沈焯一眼,“因为坠星弓本就是精灵族族器,天生亲近自然,卡西利亚斯大人又有精深的自然之力,所以这一箭下去毁了草原,山谷里却也长出了漫山遍野的小花,因为花色金黄,状若金铃,所以被称为金铃谷。”
说到这里沈玉卿叹了口气,“因为地狱火军团侵袭无序之森,精灵族无暇他顾,兽人帝国派出一支狮人前来增援,可惜狮人从未走过金铃谷,第一次走又是长途奔袭,到了金铃谷立刻狂性大发,被地狱火军团全歼于此,无序之森也被战火侵袭,化作焦土。”
“这群该死的魔族!”沈焯忍不住捏紧了拳头,“老子一定得考进军校,四年后就去他娘的封魔前线,也学学元帅杀他个魔王之孙。”
沈玉卿这次难得没有怪罪沈焯的胡言乱语,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担忧和关怀。
听到姐弟俩的交谈,这其实也是无数帝国家庭内姐弟、母子间交谈的缩影,明知危难,可帝国男儿仍慨然赴死,和魔族间的仇怨是解不开了。
想到这里,李逸忍不住望向东北方向,那座白骨铸就的关卡,那条血染的防线,重重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