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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独当一面(1)

王度走出善王的璇玑小屋,只觉得精神活泼泼地轮转不休,提供给他无与伦比的永恒的力量。他的心体会着前所未有的安宁与充实,感受着这世界的幸福和平安。三世的试炼并不是一句空话,也不只是幻境而已。王度深切地知道自己在这时间里经历了什么。也许现实中只是过了相当短的一瞬,但精神的经历,却是无穷无尽的。这一切忧愁欢乐、希望的和失望的,都已经固化在他的大脑中,作为人生的烙印,刻得相当深了。现在的他,再也不是初出南疆、走向帝都的王度儿,那个幼稚而浑无经历的孩子已经淹没在时间的洪流中,剩余的是个饱经沧桑、被自己的追求和希望折磨得筋疲力尽的王度。

阳光从善王城的缝隙中垂照而下,宛如一层淡漠的光幕敷在王度身上,王度忽然有种新生的感觉。精神随着阳光的触觉探入无穷无尽的宇宙中,用自身的经历印合精灵们无声的忧郁和欢喜,渐渐同这世间最静默的生灵融合在一起,将它们凝结的智慧和力量融化开,在自己心灵的旷野中慢慢扩张,形成另外一个世界。这个世界琳琅缤纷、璀璨壮丽,一切美和一切丑都在其中盛开,任由王度的精神随意采撷。王度就漫步于其中,不断地有精神的王度出生,然后死去;死去,然后出生。他的力量和灵觉就在这螺旋的进化中,舒缓地增长着。思想宛如图书陈列在图书馆中,王度随手就可以拿过来,看一眼就能记住。

王度就在这无数的思想中漫步,他走着自己的道路。忽然,他感觉胸口透出一点暖意。是曼苏花的种子。他精神一定,想了起来,来到善王城这么多天,曼施公主给他的种子他一直还没有种呢。善王城高悬天际,没有一粒泥土的存在,曼苏花又纯粹如琉璃一般,王度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去种它。但现在,现在的王度不是以前的王度儿了,他将曼苏花的种子拿出来,看着,微微一笑。这个世界的道理啊,你是以什么样的形式存在?请听从我善王的召唤,来将这种子的生命归于它本来应有的躯壳吧。既然它以曼施公主的心结成,那自然也应当拿心来栽培。王度慢慢将心灵集中在种子上面,随着心房的蠕动,意志一点一点地透入,要了解并与它的精神取得一致。曼施公主温柔的脸庞在他心里浮出,他凝视着这张一千年、一万年都不会忘记的脸,心中泛起一阵温暖的感觉,就仿佛春天清澈的泉水慢慢浸上来。

度儿,你会想念我吗?她一定在她的那株曼苏花树下,天天这么凝想。王度不合年龄的老成的脸上显出温柔的波纹,这波纹越扩越大,似乎能够将整个世界包围进去。我天天都惦记着你,你好吗?我现在魔法学成了,待此间事一了,我就去看你。我不会让那样的悲剧再演一次的,这个世界也应该有些幸福。曼苏花的种子中又显示出那种熟悉的淡紫的光华,将王度的全身都包容住。一瞬间王度似乎感受到曼施公主温暖的身躯。种子飘荡而起,随风而化,已经长成了一株好大好大的树。合抱粗的树干上顶着一轮一轮椭形的树圆,每个圆上面载浮载沉的是曼苏花的花朵。有开的,有刚含苞的,五彩缤纷,微微的香气透出,令人见而忘倦。善王城中永不受大风的侵袭,曼苏花的香气凝而不散,聚居在树边树上,香华清姿,交映悦人。王度盘膝在花间坐下,远处夕阳如血,暗暗地照在四周,明暗相形,就如同这个世界的本来。王度精神内敛,缓缓地行起功来,不一会儿,就进入物我两忘的境地,什么也不知道了。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在他身上的时候,王度功行圆满,醒了过来。只觉浑身上下无不舒畅,举手投足之间,精力充沛无比。自知进境颇佳,心中甚是安慰。抬头看去,莲花站在前面,一边拿围裙擦着手,一边含笑对他点头招呼。

王度站了起来,莲花忙走上前道:“饿了吗?赶紧吃饭吧。昨天你怎不回房睡觉?小心坐这里冻着了。”

王度听她仍然将自己当小孩子看待,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暖意。妈妈去了,莲花也许是这个世界上对自己最亲切、最关怀的人吧?莲花没有变,但他却已不能再是王度儿了,应该装一装善王的样子。于是努力板了板脸对莲花道:“我不吃了。以后也不用再预备我的饭菜。”这倒是实话。像他这样的修行,于精神尚未凝结时就别具一格,同天地间的混沌元胎本灵之气相融结,真气运行合于天行天象,星辰的轮转上下就是他的新陈代谢,自然不需要食物。人间的烟火食用得太多,反而有碍修为。

自然这些莲花是不知道的,赶忙问道:“为什么不吃饭啊?你从昨天起就没回来吃饭,我来叫你,看你正在用功,就没敢打搅。特意做了好多好吃的,等你早上做完了功课,可以好好吃些,补补身子。怎么能不吃呢?你身子受得了吗?”

王度道:“我不饿。”

莲花道:“这么长时间没有吃饭,你怎会不饿?你是嫌我做的饭不好吃吗?善王大人一向吃我做的饭啊。”

王度冲口而出道:“不要跟我提他!”

莲花吃了一惊,王度倏然站起,就如苍龙腾起一般。莲花为其气势所慑,不禁退了一步。王度一挥手,大片的曼苏花片片如碎羽洒下,侬朱渥丹散了一地。莲花道:“可是那是你爸爸啊。”

王度沉哼一声,道:“谁说他是我爸爸?这么多年放着我跟母亲在南疆不闻不问,我母亲去世也无动于衷,这能称得上爸爸吗?”

莲花柔声道:“善王大人一定也有什么苦衷,只是不可告诉别人而已。我在城中这么长时间,可从没见善王大人欢笑过。”

王度道:“人做了坏事,纵然不知负疚,良心也会不安的。”

莲花用力摇头道:“善王大人不是这个样子的。度儿,你年纪还小,好多事情都不明白,等你长大了,自然就懂得了。”

王度淡淡一笑,道:“我的年纪还小?”他突然精神一振,虚空中猛然一道真力爆发,“轰”的击在善王城的结界上面。就听一声大响,整个善王城如受巨人撼动,不住摇晃起来。那些空气聚成的房舍禁不住如此巨力,被震得簌簌作响。灰泥片片落下,就如透明的粉屑花雨。王度冷笑道:

“我的年纪小吗?”

莲花早已经花容变色,颤声道:“度儿,这是你的力量吗?”

王度傲然点头。莲花叹道:“你果然如善王大人所说,是个魔法的奇才。可是这不正证明了你是善王的亲生骨肉吗?”

王度脸色一变。莲花赶忙拉起他的手,强笑道:“大清早的,我们何必在这里蘑菇?来,就算不怎么饿,也尝几口吧。我可是专门为你做了整整一个晚上的。”

王度犹豫了一下,终于不忍心过拂她的心意,随着莲花的拉扯,向居舍行去。莲花见他肯过来了,不由大喜,一边带路,一边笑道:“我倒真没想到你的进境如此之快,居然短短几天就能够辟谷了。司空大哥虽然整天胡吹大气,可也整整修炼了五个月才过了这第一关。无怪乎大人对你如此鉴赏。可是你虽然不要吃饭,有的人却要吃个不停呢。”

王度应道:“谁啊?”

莲花笑道:“就是前天你带回来的那个孩子。你不知道,她可能吃了。不过她虽然吃得多,身材却依旧这么好,可真值得羡慕。”

王度眼角浮起一点笑意,道:“凝香?”

莲花道:“我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凝香吗?这个名字倒很好听。”

王度道:“我以后不用你照顾了,你倒可以转而照顾她。”

莲花笑道:“她啊,她才不需要我照顾呢。再说她那个样子我也照顾不了。不信你看。”

顺着她纤柔的手指,是一个大池。善王城虽然是善王用无上的法力硬生生地锻造空气而成,但人生长地上的许多习惯已经成了自然。爱看山川风物,流水落花,亭台云阁,舞榭瑶池。于是善王将城中布置得宛如一个小世界。远处一道青山如带,绵延十数里,近地几痕溪流如丝,划出三两甸。

其中奇花瑶草,生长繁盛。王度和莲花所停之处为善王城的中央,是城中民众休息憩迟的地方。四面一环房舍,中间便是一座很大很大的喷泉。泉池子很大,水碧森森的,望不到底。上面几株大树落下沉沉的夏阴,池中半边长满了冰莲,清香拂鼻,中人欲醉。冰莲盘大的花朵平铺在水面上,累珠叠玉,犹如天际的明月。凝香光着半臂,伏在莲叶上睡得正香。

莲花走过去将水一顿乱搅道:“大小姐,起床了。看你,这么晚了,还在睡。不怕睡成了睡莲,结成莲蓬给鸟儿偷吃了?”

凝香很不情愿地抬起头伸了个懒腰道:“现在才什么时候呀,就要我起床?还是不要吵,好困的啦。这里水好舒服。”说着,头一低,又要睡去。莲花裙子一摆,轻飘飘地纵出,在水面上略一沾,将凝香整个人提了出来,笑道:

“你看看什么时候了。这么晚了还睡,真是比度儿还要懒。”

凝香身子一扭,轻轻地摆脱了莲花的手,“嗵”的一声又沉进了水中,她优美的身子在水中划了条完美的曲线,从池的另一边钻了出来,抖了抖头上的水,道:“谁是度儿呀?”

莲花道:“就是我们这位大少爷嘛。过来,看你衣服都湿了,怎么见人呢?也不穿好,多一块少一块的,现在的大姑娘呀,可真不会照顾自己。”

王度看她时,还残留着一些人鱼的痕迹。她习惯用腿去拍打水,而不是用手臂去划。她不太习惯身上穿着衣服,抖得扣子都松了,散散地披在身上,仿佛偶尔挂住的水草。只是她在水中却实在是自由,身子轻轻一摆,水波便劈开,很优雅地向这边游了过来。

莲花一边抱怨,一边给她掖着松散开的衣襟,凝香嘻嘻地笑着,也不怎么在乎。莲花不禁悄声埋怨道:“看你,一个大姑娘家这样究竟是成何体统?赶紧起来换身衣服,我们开饭了。”

凝香一听“开饭”两个字,惺忪的睡眼一下就睁得大大的,一跃从池中而起,大叫道:“饭在哪里?在哪里?可饿死我了!”

莲花笑道:“不叫你吃饭,你不起床,一起床就吵着吃饭,天下有你这样的懒人吗?”

凝香也不作答,鼻子使劲嗅了几嗅,道:“嗯,我知道了。今天的菜是香末鲤鱼羹、松花烧肉、铁芹嫩柳是不是?

还有好多好多,实在香气太浓重了。啊!我受不了了,一下子做这么多菜真是引人犯罪……”她一边喃喃自语者,一边直着眼睛向莲花的屋子走去。一不小心,给脚下的虬根绊了个跟头。

莲花赶忙走上前去将她扶起来,笑骂道:“你就算想吃,也不用这么个急法。反正就你们两个人吃,我准备了这么多菜,难道还怕不够吃的吗?”

凝香却像是吓了一跳,转头道:“还有谁吃?”

莲花莫名其妙,道:“自然还有度儿了。善王城里啊,我能照顾的,可就只有你们两个了。”

凝香立即大惊失色,道:“难道……难道他也要吃?这可不得了了,要赶紧抢先!”一把摔开莲花,向饭香传来处飞奔而去。

莲花一路嗔道:“慢点、慢点,少不了你吃的。”追了上去。

王度给她们这么一逗,倒放下了不少的心事,也向莲花的屋子走去,早上的阳光沐浴着一切,的确令人心旷神怡。

接下来的日子,王度在李伯冉等人的协助下,逐渐将善王城防御系统的工作接了过来。莲花也终于明白王度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度儿,不需要他的照顾了,于是就转而照顾新的孩子,每天围着凝香转。

善王城高居天外,并无俗务烦劳,王度也就可以全心意地投入魔法的锻炼中。他这一潜心钻研,先天的潜质立即就如洪涛大河一般喷薄而出,进境之速,真可说是前无古人。

一个月中,就将坦斯星上的一切魔法掌握殆尽。地、水、火、风、空、法、自然七派的魔法无不熟极而流。而且他天生能够改变自身精神的固有频率,几乎可以跟天地间一切万物共振,学习起魔法来事半功倍。但他并不满足于这些成就,深知一个伟大的魔法师不但要继承前人的成果,更重要的是要有所突破。

然而突破是非常艰难的,王度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丝毫也不急躁。他更明白宇宙的道理在于“自然”,所以他顺从于自己的本性,安于追寻自己的本来。他的修行与众不同,并不自体内练起,而是按照周天星廛将真气纳入其中,依照一种微茫的意识,让真气随着星辰的极微小的移动而流转变化。宇宙中的星辰相距极远,往往看来甚近,却远至千万光年。王度虽然天资卓越,却也不能超越如此浩茫的距离。他的精神寄迹于太阳系三十三星球中,绝大部分随着太阳系的运转而流动增生,源源不息,一小部分随着宇宙物质不断探出,向着更浩茫的宇宙空间前进。初时他的精神要不断嬗转变化,来适应太阳系的能量跳动方式,而后渐渐形与神合,两者交融无间,精神已贯穿内外。到后来整个星系都随着王度的呼吸变化,将它们的能量交由王度使用。而随着太阳系的逐渐稳固与宇宙空间的不断深入,王度的魔法修为也与日俱增,渐渐出神入化,人莫测度了。

等他魔法修行一高,他便试图将善王城的防御系统接手过来。这套防御系统乃是善王殿下无意中得到圣王遗留的《天府宝箓》,按图索骥,掘出当年圣王用以镇护整个大地的紫都天河秘宝,用以改装而成的。防御系统展开,将整个坦斯星球都包在其中,在外则拒一切宇宙射线、陨星、风暴等侵害,在内则调和气候,变化生灵,分聚元素,以保证王朝居民的安定丰足的生活。防御系统在防御之外,更收集分类散乱的魔法能量,净化之后存储于大地四极的圣柱中,供魔法师魔法调用。一面将这些魔力变换为云泥和各种衣物,分派给王朝的百姓。飓风王朝在天启王治下能安定繁荣,这防御系统厥功甚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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