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不知何时离开了,雪又开始下起来了,轻轻飘飘的,掩埋了苑内的花草,我静静的站着,突然耳畔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声。
回过头,张良站在身后,静静的凝视着我。
“子房知道我在这里?”
张良缓缓笑着,好似月华流淌:“从阿若进苑开始,良便知道了!”
“那陛下也知道了?”
张良摇摇头,缓步过来,拉起我的手,带我到了廊上,将我的手捂在怀里,道,“陛下不知道,良靠的是这个!
他将我的手慢慢移到心脏的部位,我抬起眼,他幽黑的双目温柔而晶亮,竟将外面的雪景也比了下去。
和刘邦谈话也能时刻关注着我,这个男人到底是有多在乎我。柔弱,清雅,好似眼前满世界的落雪一般清洁冰淡。
“阿若是否都听到了?”
“什么?”
“关于楚王的事!”
“嗯”我抬头,“陛下真的要杀楚王吗?”
“良尚不知道,也许只是先擒获吧”
“韩信他不会反叛的!”
对于我的着急,张良只是不动声色,黑眸一动不动,好似盯紧了猎物的猎豹一般。
“阿若又如何得知”
清雅的声音一如天地间的清雪一样,我睁目结舌,张良脸上的表情微微的笑着,好似张开大网等待收网的猎物一般,只是笑意却没有达到眼底。
“子房相信我吗?”
“良信”
我放开张良拉着我的手,快步走到案边,拿起张良一直未动的酒爵,一口灌下,然后在张良风波不动的眼眸中,回到他的面前。
“子房果然相信我,那我便告诉子房我到底来自哪里!”
四周一片安静,唯有雪落在地上的嗦嗦声响彻耳畔。
“来自哪里?”
他的眼眸微微动了动,我细细看着他温润的脸,轻声道:“我来自,距现在两千多年的时代,那里,子房只是历史中的一段文字,我从没想过会遇见,曾经我来这里只是因为寻找一本叫《帝业书》的古籍,我的目的地并不是子房,但是命运让我的终点变成了子房,这个”我拉开手腕,露出那一条链子,抬起头,“这个便是连接我和那个时代的手链,它可以随时带我回去,只是它现在坏了,不知何时才能修好!”
“阿若会离开”
他伸手搭在我的手链上,表情依旧气定神闲,只是他的语气却微微有些颤意。
“我不知道,也许永远不走,也许下一秒我便会离开,子房,其实我不想走,我愿意舍弃那个时代的一切,只愿和你在一起!”
张良一把拉住我,将我抱在怀中,只是轻柔的呼唤:“阿若,阿若!”
“子房”
“阿若,不要离开,可好?”
“我……。”我张了张嘴,却无法回答连我自己都不能确定的事,只得微微笑着,“子房,你是阿若的丈夫,永远都是!”
张良微微松开我,眼眸漆黑的让我害怕。
“子房”
我伸手触上他的玉白的脸,转瞬间,他微笑道:“若是阿若离开,天上人间,良也会将阿若找回来,或者良会在阿若看得到的地方,等你回来!”
“好”
我笑着,转开话题道:“因为如此,我才知道韩信的结局,我想要改变,至少一点点也好,让他的命运脱轨,他是无辜的!”
“陛下的决定谁能更改?”
“子房可以,我相信子房定然可以,我和韩信本没有交集,但是他救过我,这是阿若欠他的!”
张良静静的站着,微笑道:“好,良帮他,办法只有一个,那便是阿若!”
“我?”
张良淡笑点头:“走吧,明日便去找楚王,或许还来的及!”
“那我怎么跟他说”
“阿若去了便知道了!”
看到他高深莫测的表情,我有些没底。
第二日,在刘邦还未起身之前,我骑上马,快马加鞭往楚地赶去楚都城下邳。
下邳城内——
“站住,你是谁?”
“我找楚王!”
“楚王是你想见便能见到的吗?”
“我……。”
蓦然远处传来无数马踏之声,几声马的嘶鸣声响起,我回过头,韩信正从马上下来。
“何事如此吵闹?”
马前一个将军摸样的大声喝道。
“王将军,有人说要找殿下!”
那将军看向下了马的韩信,但见韩信将马缰一甩,冷淡道:“不见!”说完,大步往府邸走去。
“韩信”
我忙喊道,韩信顿住脚步,高大的身影好似凝住的山一般。
“让他进来”
说完,他大步离去。
“韩信,你等等,我有话和你说!”
看着他远离越远的声音,我大声喊道。
“公子,请这边来,王上若是要见你,自然会去见!”
“你去告诉韩信,不要杀钟离眜,不要去见皇上!”
那侍官模样的人双目一厉,随即转缓:“小公子知道很多!”
我回头冷笑道:“你若是不想你的主子没事,最好现在就让我去见他,不然后果绝对不是你能承受的!”
“王上不想见你”
“是吗”我笑道,“可是他让我进来了”说完扬手一撒,那侍官一愣,我撒腿便往韩信去的方向跑去。
“你不能去,快拦住他!”
路的尽头是一座豪华的建筑,只是周围却没什么人,我直冲过去,一把推开门,却见韩信怀搂着一个女子,衣衫有些凌乱。
我忙退了出去,背对着门道:“韩信,我有重要的事要对你说,此事关乎你的性命!”
屋内没有一点声响,我偷偷回头,却见身后立着一座大山一般高大的身影。
“韩信”
我惊了一跳,赶忙跳开:“你怎么不声不响的!”
“出去!”
我一愣,却见屋内的女子一愣,扫了眼我,微微福了福身,走了出去。韩信反身进屋道:“不是说有话讲吗,进屋吧!”
“在这里讲就好了!”
韩信回头,似笑非笑:“怕我吃了你!”
我摇摇头,走了进去。
这里看起来是韩信的寝宫,简单,大气,冷峻,好似他这个人一般。
我站着,韩信也不说话,只是大步往案几走去,坐下,摊开竹简,头也不抬道:“说吧!”
他的衣带尚未系上,露出棕色结实的胸膛,让本来冷峻的他看起来有了那么一丝魅惑。
“怎么?”
他抬起头,放下手中的竹简和毛笔,手支着下巴,皮笑肉不笑道:“现在发现我比留侯好了吗?”
“韩信,我来这里不是为何别的,只是不想你有事,皇帝要来云梦泽你知道吗?”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韩信,我知道你讨厌我,可是,这是关乎你的性命的,你能不能先抛掉过去的恩……。”
“讨厌?”韩信冷笑一声,一把抛到竹简,起身,大步过来,一把抓起我的胳膊,质问,“阿若以为我讨厌你!”
“不……。”
“我若是讨厌你,那便是我韩信这辈子最痛快的事!”
“韩信……。”
“你为什么又要出现在我面前,梦里还不够吗?”
“韩信……。”
摇晃的力度让我有些晕眩,我赶忙大喊:“韩信,我爱的是张良,但是你也是我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人,但不是爱的人,你救过我,帮过我,在我最艰难的时候陪在我身边,你就像……。”
“就像什么?”
他双眼有些微亮,好似纯真的孩子一般。
我呐呐的说不出来,就像哥哥一般,可在这样的眼光下,我如何说的出来。
“阿若,我就像什么?”
“韩信是个伟岸的男子,顶天立地的大将军,韩信值得更好的女孩子去爱你!”
“不需要,我只问你,我对阿若来说是什么?”
“是……。”
他定定的望着我,好似个期盼糖果的孩子。
“韩信你不要这样看着我,我已经嫁给别人了,我现在是留侯夫人,我来这里只是为了让你赶紧离开,不然,你的性命……。”
“阿若会和信一起离开吗?”
我摇头:“对不起,我……。”
韩信大笑一声,缓缓松开我的手,慢慢走回案几:“那你来这里干什么,我生与死与你何干,你若要我离开,除非你和我一起走!”
他的声音低缓却坚硬,身影孤独峭拔,竟莫名让人想要落泪。
“韩信,你不是喜欢我,你只是责任感作祟!”
韩信置若罔闻,冷漠的坐回自己的位置,静静的望着我,我苦笑道:“我从洛阳到下邳为了什么,千里万里,难道是来这里听你说生与死与你无干的话吗,韩信你可以不珍惜你的生命,但是你绝不可以漠视这份人情,我欠你的,我会还给你,韩信,我不希望你有事。”
他一动不动的坐着,脸色铁青,我昂起头道:“也许你不愿承认,你不是喜欢我,而是该死的责任感和高傲的男人尊严容不得低头,你觉得曾经我们共同躺在一个床上,便觉得对我有所亏欠,你觉得我是你的女人,韩信,那个时候你当我是男人,我也没当自己是女人,我们只是躺在一起,什么也没干,不是吗?韩信你不欠我,但是我却欠你两份救命之恩,我……不希望你出事,答应我,赶紧离开,不然就来不及了!”
“阿若在乎我吗?”
“是”
我静静的望进他的眼里:“一种亲人一般的在乎!”
“这便够了,责任感作祟如何,自尊心作祟又如何,后面一句,我韩信只当没听见,我要的只是阿若的在乎!”
“言尽于此,韩信你快走吧!”
韩信大笑几声,慢慢笑声变成苦笑:“来不及了,钟离眜的头颅,我已经给皇上送去了,现在我回府就是换衣服去接见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