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无极双目如寒星,迸发出凛凛光芒,云来知道他这次是真的怒了,云来眸光一转,当机立断,既然软的不行,就只有来硬的了。
她往后退了一步,再抬起头来时,泫然欲泣的表情,“云来自知自己有错,惹得王爷甚为恼火,云来也就不在这里让王爷看着心烦了,我这就走……”
走了两步,云无极坐在椅子上没有动作。
云来不清不中的又扔下两句话,“反正蓉儿也不在了,这王府实在待的没意思,我还是收拾收拾东西回苏州去吧。”
脚才跨出门去,身子就被飞身过来的云无极捞进怀里,云无极皮笑肉不笑,“本王可是记得,曾经跟王妃有过约定,若是再提离开王府或是回苏州的事……”
她一脸的委屈,“谁让你不理我!”
云无极的眸中怒火窜动,阴测测地笑了,“你自己说说,今天做了什么好事!”
某人支支吾吾:“我……我跟思思是在为民除害!”
月姨和明月楼留下去,只会成为祸害,而且,今天最大的收获,是把寂玉绳之以法了。
“为民除害?为民除害到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
云来不敢再说话,面对一头盛怒的狮子,唯一的明智之举就是保持沉默。
云无极突然放开她,转身走到书桌旁边,云来抚着胸口松了口气,正以为终于过关了之际,云无极却拿着一方砚台回到她面前,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来,“站直!”
她下意识地昂首挺胸。
云无极抬起手,将盛了墨汁的砚台放平在她的头上,唇角含了一丝微薄的笑意,“站在这里好好反省,反省好了才能把砚台拿下来。”
云来头上顶着砚台,感觉一颗心都在颤抖,生怕墨汁会泼下来沾了自己一脸,忙道:“王爷,我错了,我已经反省过了!”
“嗯哼,你反省出什么了?”
“我不该出去胡闹!”
“还有呢?”
“还有……不该以身犯险……”
“还有呢?”
还有?某人认真地反思,她到底还做了什么,迟疑一瞬,才道:“不该胡言乱语说要回苏州。”
“还有呢?”
云无极仍是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云来满头大汗,到底还有什么,自己能想到的都说了,云无极到底还想要听到什么!
“王爷能不能小小地提示一下?”她僵着笑脸跟他商量。
云无极好整以暇地转身回到桌案后坐下来,随手拿起书册,“王妃就好好反省吧。”
云来气得瞪眼,在心里腹诽着云无极。
夜寒露重,书房里只有书页翻动的声音,丫鬟进来添了几次烛火,看着云来顶着砚台战战兢兢的模样,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才掩唇退下。
云来站了两个时辰,头痛脖子酸,腰子也快直不起来了,偏偏无论她好说歹说,云无极就是不搭理她,她倒是很想有骨气地摔下砚台转身离去,但是心知……她的下场一定会更惨……也不知过了多久,在云来默默地打了数十个呵欠时,云无极终于放下手中的书册,站起身来走到云来面前。
“王爷……”
她的身子摇摇欲坠,这次是真的想哭了。
云无极正要说话,忽然身子一顿,侧耳在听着什么东西,云来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到有什么东西破窗而入的声音,接着是一柄闪着森森寒光的冷剑朝云无极挥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云无极侧身一闪,单手揽过云来,将她退到一边去,跟那挥剑的黑衣人打斗了起来。
“无极!”云来惊叫,顾不得一身的衣衫被那砚台里的墨汁泼得脏污。
“你快走!”
这个黑衣人的功夫似高强无比,云无极只得全心应付,匆忙间只能丢下这句话来。
云来拔腿往书房外面奔去,一时情急,攥着的砚台都忘了放下去。
她的脚才跨出门去,整个人就傻住了,在书房的门外,还守着一个蒙面的黑衣人,一见顾云来出来,那个黑衣人的眼里都迸出寒光。
“救命啊!”云来抱头尖叫,把手里的砚台拼命地砸向黑衣人。
那个黑衣人没想到云来还有这一手,连忙挥剑去挡这方砚台,趁着这功夫,云来提着裙子跑到了院子里去,大声叫道:“快来人啊!有刺客!”
王府里巡夜的侍卫都去哪了,连有人潜入王府刺杀云无极他们都不知道!
云来今天在明月楼蹲了一下午的黑屋子,又把大火吓出一身冷汗,现在好不容易平安回到王府,这下子又被刺客追杀,整个人恨不得躺平到地上装死。
云来尖叫的功夫间,身后的黑衣人已经追了上来,远处的侍卫被这边的喊声惊动,已经快步往这边来了。
侍卫再快,也没有黑衣人的剑看,看着那柄直直往自己挥过来的长剑,云来躲闪不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完蛋了!
长剑朝自己的心窝刺过来的瞬间,她干脆闭上了眼眸,等着痛楚传来。
然而清脆的刀剑相接的声音响起,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响起,云来睁开半只眼睛,发现身前有两个人在打斗起来,而那青色的身影,并不是仍在书房里跟另一个黑衣人交战的云无极。
而是,卫延华!
云来泪流满面,关键时候,还是旧相好救了他一命啊。
卫延华冷着脸跟那个刺杀云来的黑衣人挥剑打斗着,开口说话间,语气森寒,“谁准你们私自行动了!”
那黑衣人不驯地回话,“主上不忍亲自动手,就让小的代劳,要成大事,就必须除掉这些绊脚石!”
看样子,卫延华是认识这个人的,而且似乎还是他的主子。
云来忘了方才被追杀的恐惧和死亡的阴影,认真地琢磨着这两人的对话。
黑衣人的功夫远在卫延华之下,不过是十几招之间,他手中的剑已经被卫延华挑落在地,他狼狈地跪在地上,“主上!”
“废话少说,侍卫已经来了,快走!”
卫延华沉声道,回眸望了云来一眼,提携着那个黑衣人飞快地闪身消失在了夜色里。
云来傻愣愣地看着卫延华消失的方向,直到侍卫的话唤回她的思绪,“王妃,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们快去帮王爷!”
云来回过神来,忙指挥着侍卫去书房帮云无极。
等到侍卫们都冲进书房时,云来的长剑正架在那刺客的脖子上,一干侍卫纷纷跪下请罪,“属下失职,请王爷降罪。”
云无极挥了挥手,“他们两个的轻功都属上乘,你们没能察觉到,也不是你们的错,王妃呢?”
云来从外面进来,“我没事。”
云无极将黑衣刺客交给侍卫,“把他关押起来,待明日本王好好审讯。”
黑衣刺客始终不发一言,只是喉咙微微滚动着。
云无极眸光一闪,迅速抬手劈在黑衣刺客的下巴上,一颗黑色的逍遥丸飞落在地,原来他的嘴里还藏了毒药。
“想死?没那么容易,你们把他看紧了,把他的嘴巴撬开,手脚筋先行挑断,本王明天如果见到的不是活口,你们通通都跟他一起死。”云无极冷笑一声,沉声下令。
侍卫们惶然,拽着黑衣刺客退下。
“你有没有事?”
书房里再度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云无极握住云来的手,表情柔下来,轻声问道。
云来摇了摇头,靠在他的怀里,此刻才感觉到一颗惊惶不安的心稍稍安宁下来。
“这些侍卫还好保了你的安全,不然我决计不会饶过他们。”云无极剑眉扬起,轻轻地抚着云来的发丝。
“不是他们救我的。”云来挣扎了一瞬,还是如实道:“是另一个黑衣人救得我。”
云无极眉峰蹙起:“另一个黑衣人?他为什么救你?”
云来眸光闪了一下,“我不知道……”
云无极眯眼打量她一瞬,忽然出声问道:“你是不是认得那个人,说实话,不要瞒我。”
她的心中天人交战许久,“如果我告诉了你,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你答应我,要保他一命。”
云来其实大约能猜到卫延华的一些事情,只是,相识一场,爱过他那么多年,他也曾救过她几次,无论如何,她都要先确保他的安全。
“你是跟我讨价还价?”云无极的脸色忽然冷下来几分。
云来垂着头不说话,双手无意识地绞着衣裳的一角。
“我答应你就是了……”他叹息一声,揽过她的肩,“你只要告诉我,他是谁,为什么救你?”
看着他温朗的面色,云来放下心来,将跟卫延华的相识,包括被土匪劫持一事,还有在王府、上官府见过卫延华几次都如实告诉了云无极。
“这么说,你认识他有八年了?”
云来点头,“十三岁那年入京,便在爹爹的府上认识了延华。”
她唤他为延华,亲昵的口吻,云无极莫名其妙地不爽,拧眉问道:“他喜欢你?还是,你也喜欢他?”
云无极的这个问题命中要害。
云来抬起头,骨碌碌的眼珠子望着他,“我若是说真的爱过他,你会不会生气?”
云无极凝着脸色没有说话。
云来叹口气,如实道:“我十三岁时认识延华,他恰好是……恰好是我喜欢的模样,就这样上了心,也没什么奇怪的,若不是后来阴差阳错,皇上下旨赐婚,我可能会一直喜欢他下去。”
阴差阳错,后来又重遇了云无极,从此一颗心再也由不得自己,直到情根深种,她才醒悟,对卫延华的感情,早就如同莲池的莲花,因为久经干涸,应枯萎死掉了。
云无极听着她说着这些话,面上看不出情绪,只是黑眸里波光诡谲。
云来又道:“你不要介怀,我如今跟你说这些,就是因为对延华再无男女之情了,能够坦荡说起这些事了,才不怕你知道。”
云无极的脸色高深莫测,定定地盯着云来许久,似要从她面上探出她真实的情绪。
云来倒无所谓,沉静地回望着她。
云无极默然片刻,“我知道了,说到底,是我迟了一步,在卫延华之后,也在秦逸舟之后。”
云来捶他一拳,嘟起嘴道:“没迟,刚刚好,我们现在不是在一起吗?”
云无极的嘴角轻轻挑起,眼里缓缓浮现温和的笑意,“听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我很感动,你愿意相信我,跟我坦白相交,知晓夫妻相处,最重要的便是坦白和真诚,那我也不妨跟你之言,我其实早就知道卫延华跟你暗中有来往。”
“你一直没跟我挑眉?”云来瞠目结舌,这个男人城府到底是有多深。
她纳闷问他:“你以前为什么不问我这些事?”
云无极亲她一记,“以前是时机未到,你可知道,卫延华真实的身份是什么?他可不是顾翰林府上一名默默无闻的小家丁。”
云来屏息,等着云无极的下文。
云无极露出一口白牙,笑的寒光顿现,“他可是前朝卫姓皇室的小皇子,是前朝余孽,手下领着数万意图造反的乱党!”
云来倒抽一口凉气,虽然隐隐猜到了事实,但是一经云无极亲口说出来,还是觉得惊诧。
“那他以前为什么要藏身在顾府?”
“这个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卫延华离开顾府后,重新集结了散乱的前朝余孽,这些年,一直在不断地挑起事端,上一次在思思的成亲之夜,刺杀皇兄,收买楚人杰,害死敏儿的此刻,就是卫延华的手下!”
云来双手发颤,双手思思地抓着云无极的一只手,这是她一直不敢去细想的事情,若是卫延华真的是间接害死敏儿的凶手,自己以后又该怎么去面对他。
纵然他的野心重要,复国报仇的大计重要,可是敏儿,毕竟也是一条鲜活的人命。
云无极长叹一声,“这些年来,卫延华带领的这些人,一直让皇兄和我伤透了脑筋,他们四处拉帮结派,江湖人士,土匪乱贼,朝中官员,都有被他们收买的人。”
想必楚人杰就是这么被他们收买的,云来想了一下,忽然猜到一件事情,“凌丞相是否也跟延华的人有勾结?”
云无极似笑非笑:“你说呢?”
那就是肯定的答案了,云来托着腮,有些发愁,“凌皇后被废后,凌丞相一定是恼羞成怒,狗急跳墙,再跟延华的人勾结起来,岂不是造成大患。”
“你是想得通透。”云无极将头抵在她的肩上,“这些年我主要忙着的事情,就是把凌丞相和前朝这些余孽想方设法地剔除。”
“无极,你答应过我的,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情,都要保延华一命。”云来念念不忘这件事情。
“嗯哼。”云无极侧首咬了一下她的耳垂,满意地感觉着她在自己的怀里轻轻战栗了一下,“你若是还直呼那乱党的名字,我可记不得自己答应过什么。”
云来立即改口,“是,卫延华!”
云无极的脸搁在她的肩头,云来只听见他轻笑了一声,却看不到他面上骤然闪过一丝狠戾之色。
两人耳鬓厮磨良久,云无极抱起云来要回房歇息,“你今日还没反省完!等下回去再好好反省!”
云来不服气,“你罚我站了那么久,我已经腰酸背痛脖子也要抽筋了,还有事什么没反省出来的,你分明是小人之心,想要捉弄我。”
远处有人提着灯往这边走了过来,看样子不是丫鬟和下人,云来忙从云无极的身上跳了下来,眯眼一看,才发现是挺着肚子的玉蝶妆和丫鬟凝玉。
这么晚了,她们两个到这边来干什么?
“王爷……”玉蝶妆泫然欲泣地一声呼唤,身子往云无极这边扑了过来,云来眼疾脚快,忙闪开了去,等着看云无极的反应,出乎她意料的是,云无极伸开长臂,竟然将云来拉回来挡在自己的身前。
云来被玉蝶妆的一股力道撞到,整个半身都发麻,孕妇都是这么大力道的吗?
她回过头,狠狠地瞪了云无极一眼,他却无辜地挑眉回看她。
“那个,玉姑娘,麻烦你让开一点……”
云来咳嗽一声,轻轻喉咙,小声地提醒玉蝶妆。
玉蝶妆还以为自己成功地对云无极投怀送抱了,听见云来的话,这才发现自己是靠在顾云来的肩头上,俏脸一沉,立即直起了身,故意哎哟一声,“我的肚子,我的孩子……”
云来的额头滴下冷汗,摇了摇头,玉蝶妆的演技真是越来越差了,她也不再搭理玉蝶妆,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一脸甜笑地对云无极道:“王爷,我们走吧。”
云无极始终是保持沉默,听见云来这话,揽着她的腰就走。
玉蝶妆在后面跺脚,硬生生落了泪,“王爷,方才我在蝶落轩听到有人要刺杀你,心里不放心,特意过来探望,难道王爷一点都不感动吗?”
“多谢玉姑娘一番心意。”云无极丢下一句淡淡的话,仍是揽着云来头也不回地往走。
玉蝶妆一个人哭了一会儿,眼见着夜色中根本就见不到云无极和云来的身影了,娇颜上布满阴霾,“云无极,你这样待我,你会有报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