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年前,辽阔的大地平原上群雄并起,相互征伐,烽火连天,战火不熄。其中当属十二强国为最,姜国势大,欲吞天下,他国惧。秦,楚,燕,魏,四国合力,共伐之。
联军勇武,连破姜城,姜国不敌,兵力收缩岭南,退守皇城。兵临城下之际,姜国主另辟蹊径,欲向天借力。据前朝古籍记载,姜国皇城三百里以北,有血涂山,山孕魔土,可锻兵刃,炼铠甲,筑城防。
江湖方士进言,魔土邪异,不可触碰,一旦筑城,必引魔入人间,皇城势必不保,届时万民陷于魔土之中,不消攻伐,姜城自崩。
国主不听,一意孤行,挖空血涂山。三百天后,姜皇城内十万兵马云集,黑金甲冑,乌戟耀光,城墙坚厚,散发幽光。这一日,姜城都内,黑雾氤氲,星月失色,耳畔有厉鬼哀嗷。
翌日,四军破城,姜军奋起抵抗,十万大军奔涌出城,如一条黑色大流,乌甲森森,压抑得看不到尽头。姜军双目赤红,神色呆滞,宛若杀伐机器,见人就杀,以一当十,浴血而狂,杀得四军胆寒。
联军撤退,丢盔弃甲,慌不择路,姜军追击,将官发令,回城退守,但军士置若罔闻,依旧向着逃敌挥舞屠刀,紧追不放。将官发怒,上前阻路,被一柄乌刃当头劈下,尸首分离,淹没在黑潮里,黑色大流直直蔓延出去十几里,一路上满地尸骨,无一不是血肉糜烂,流血伤口处散发丝丝黑雾。
姜国主暴怒,深感忧心,兵士入魔,嗜血好杀,人力不可控,前方各处相继传来噩耗,姜国各城自敌手收复,但子民却死于自己人之手。黑色甲流染遍半壁江山,一路杀伐,尸骨遍野,姜国沉浸在一种黑色恐怖中。人人谈兵色变。
生死存亡之际,皇城下响起一阵诵经声,一古僧席地而坐,头上三尺闪烁佛光,黑土皇城出现龟裂,入魔兵士一经听闻莫不下跪,黑甲崩碎,兵刃断裂,所有人如梦方醒,眼神茫然。
古僧被请入城中,踏着血路,国主亲自相迎,古僧坦言,万军入魔,危害人间,山河染血,社稷堪忧。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天地悠悠,因果轮回,万物相生克。古僧从衣袍中抽出一杆大戟,只有半截,从中间断裂了,下半截不知所踪。这是他早年出海游历所得,半截大戟从云端掉落,伴着雷光,直接坠落在古僧面前。无故不起风云,古僧通灵,将大戟收了起来,相信他日必有大用。
而今应言,魔军祸乱,大戟有感,蒸腾雷霆霞光,劈开云雾,有神光指引,古僧出山。
断戟插在魔土铺成的石板路上,血光褪去,鲜血染红的黑石板路上净化出一片区域,古僧直言,断戟有灵,需有灵引相辅,而灵引则是姜国大将的灵魂。
十万大军统领郭云挺身,一身精血浇灌,灵魂盘绕断戟上,断戟飞起,冲破青天而去。六个时辰后,电光划破天宇,断戟插在城墙上,戟刃染血,墙土崩碎,古僧拔出大戟乘风远去。
“这跟七层宝塔有什么关系吗?”苏灿问道。
“故事还没完呢,请小施主再细细听下去。”
古僧携着大戟远去,三日后,于一座古刹中圆寂,尸骨不知所踪,连同大戟也不见了踪影,一时间人言猜测纷纷。有人说是姜国大将不甘死鬼魂回来报复,另有人说连斩十万魔兵大戟魔化吞噬了古僧,还有人说古僧乃天降神人,拯救人间后登天而去了。但无论何种说法,矛头都直指断戟。
七天后,断戟重现,被人看见,钉在一处断崖前,上面挂着古僧的尸骨,戟刃发黑,通体散发血光。古僧双手合十,紧紧夹着断戟,肌体干枯,面色淡然,干瘪皮肤上覆上一层金色,在他平静的面容下可以看出生前的决绝。
在场众人莫不动容,古僧舍生取义,以己身镇压魔戟,并在现场布下结界,让所有觊觎魔戟之人止步。断崖也至此成为了圣地,年年供奉,香火鼎盛。
断崖前的尸骨就这么挂了两百年,某一日,一位道人来到这里,感叹之余又是一番伤感,修佛修道,同是向天问道,古僧舍弃小我成就大我,是为大道之所成。
道人成全道化,不仅造诣高深,更是侠骨柔情。他将古僧遗体安葬,以自身修为压制,将断戟带入深山中封印,镇入地下,建筑宝塔,铭刻道痕,平息了这场持续了六百年的风波。然后世皇朝以德义教化天下,奉行君子修心,这种有关牛鬼蛇神的传说也就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这么说宝塔里镇压的就是那杆魔戟了?”苏灿心里相当不平静,这世上还真有那么巧的事,昨晚刚见过一杆大戟,没想到今天在另一个时空竟然也听到了一杆大戟,而且前后还是跟宝塔有联系。
这一系列的事件中透着一股巧合,好像一直笼罩着一层迷雾,恍惚间觉得有些想法就快要想通了,似摸到了一些什么,但仔细思索,却又觉得无迹可循。
“没错,宝塔是当年的道人所建,这是为了镇压塔底的魔戟。”老僧打断苏灿的思绪,伸手递过来一个馒头。
苏灿接过,正想下口,脑中闪过疑问,又接着问道:“看样子当年的道人是功深造化,有着超越一般人的力量,既然你们现在住在他的道观里,那树下那个道士岂不是他的传人了?他是不是也会法术啊。”
老僧听闻叹息一声,转头看向窗外,院子里的老梧桐又落下几片叶子,“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在古代,先人的确是有着一些超乎寻常的本领,甚至在最辉煌的时代,形成了一系列的修炼体系,也曾有惊艳之辈达到顶峰,立足于常人无法想象的境地,甚至有些超脱在上,拨开迷雾,窥探到世界的本质,传言,那涉及了时空。”
“时空!”苏灿惊呼出声,因为他正是经历了两个世界的人,时空这种话题对他极为敏感。但他不知道,这又跟修炼扯上什么关系,本身他一点修为都没有,也来到了另一个世界,这不应该是修炼绝艳之辈才能走的路吗,没想到自己莫名其妙踏上了这一旅途。
“修为高深,举世共尊,虽然让人艳羡,但这些人却并非我们想象的那么荣耀,相反,个中无奈,百味辛酸,恐怕只有亲身经历才会知道了。”
“那现在还有什么修炼的方法吗?比如说当年的道人有没有在这个道观留下传承什么的。”苏灿急切追问,心口扑扑跳动,隐隐有些期待。
老和尚没有看他,依旧看向窗外,露出一抹惆怅,然后一盆冷水浇下来。
“没有了,往事已成云烟,六百年不长,但对于这个时代来说,仿佛在回望上古的历史长河,隔得太远,存不存在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什么意思?六百年,就算把修炼方法抄下来,写在纸上,刻在石板上,留到今天也还是可以看的吧。”
“小施主你想错了,现在并不是没有功法秘籍,而是人本身已经不能修炼了。”老僧扼腕长叹,悲呛摇头。
“不能修炼!为什么?”
“这个问题全天下都在追问,但谁也不能给出答案。要想知道的话,恐怕只有问上天了。”
“既然这样,那岂不是说以前流传下来的稀世功法秘籍都没有用了吗?留着上厕所看到也不免会心伤的吧。”苏灿不免一阵遗憾。
“所以说,今世是个脱节的时代,自从二十年前的那个夜晚开始,这个时代就注定跟过去划定界限,所有修者一夜间沦为凡人,妖魔鬼怪纷纷化为原形,丹药法宝失效,宫殿阵法崩溃,先辈的种种辉煌传承于一夜间断送,今世开启了******,跌落凡尘的纪元。”
真是赶上改革开放的大好时代了,苏灿觉得惋惜,如果自己早那么几十年来说不定现在已是另一番面孔了,不过感叹太多没用,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得不到的东西才显得弥足珍贵。
话又说回来,既然整个世界有关修炼的东西都不存在了,那宝塔镇在那里还有什么意思,那杆魔戟不是也该沦为凡物了吗。
苏灿说道,手里一直举着发凉的馒头,突然有一种不知道从何下口的感觉。
“不,魔戟还是魔戟,这世间也还是有很多东西没受影响,魔戟便是其中之一。它并未沦为凡物,只不过是沉睡了,但是宝塔却失去灵性了,现在立在那里只是一副空壳而已,没有了镇压魔戟的道力。”
“这也就是为什么不能去宝塔的原因,一旦惊动魔戟,后果不堪设想。”
“所有的东西都失去灵性了,为什么偏偏魔戟还完好,难道当年的道人就没有留下什么后手镇压它吗?”苏灿问道。
“有,不过……这些东西也都失去效力了。”老僧显得很沉重。
苏灿沉吟了一会儿,没想到这个看似平静的深山道观竟隐藏着如此大凶,仔细想想,他真不知道到底是去是留好了。离开这里,可以留得一份安全,也可以了解外面的世界。留下,这是一个难得撞机缘的机会,虽说这个幻想中的美好天堂世界已经半废,梦想中的追仙问神已成泡影,但至少还留有一杆赫赫凶名的魔戟在这里,一旦真能接触得到……
少年总爱幻想,更何况是苏灿这种自命不凡的人。
“大师,既然这里如此危险,那你们为什么不走呢?”
“魔戟虽然只是在沉睡,但它也没那么容易醒来,其实我等留守这里,是想观察研究一下魔戟,顺便纠其根源,找出世界如此奇异的原因所在,如果有可能的话……”
老僧说到这里突然停住了,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苏灿在心里默默帮他补全了对话,“拿到那杆魔戟”。他不禁感叹,别看老和尚长得慈眉善目的,但其实每个人心里都住着魔鬼呢。
“既然魔戟还在沉睡着,那我是不是可以过去看一眼啊?就看一眼,不把它惊醒就行了。”苏灿内心有些期待,对那杆所谓的魔戟大感好奇,希望能一看究竟,见识见识传说中的杀伐神器,看看杀过十万人的凶器到底长什么样子。
“不行,因为它现在……已经醒了。”老僧拒绝干脆,满面愁容,提及此事感到很紧张。
“醒了?什么时候的事。”震惊之余,苏灿大感庆幸,连斩十万人的超级大杀器啊,自己竟然能从那凶残的戟刃下活下来。
“就在昨夜。”老僧说着,大有深意的瞟了苏灿一眼。
“什么!”苏灿惊起,再也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