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年后也过了些日子,非墨曦算着司徒悠应该也回京了。
君曜似乎对司徒悠颇为好奇,所以非墨曦也更加想弄清司徒悠的真是身份。
于是她又找了一日,依旧男扮女装,往熙缘阁而去。
几次过后,非墨曦对这里早已是轻车熟路。也没有遇到任何阻拦。
见得窅娘,果然司徒悠已经回了京城,但是早已不住在这里。
窅娘未有多言,便交予非墨曦一个信封:“公子的有些落脚地方,连我都不知道。这个信封是公子托我转交给你的。”
“多谢。”非墨曦接过信封。心中更加疑惑。
若司徒悠真的是个冒牌,怎会有如此多的掩人耳目的手段。可是,他的年纪,非墨曦又很难不质疑他的身份。
窅娘将信封转交非墨曦后,也未多作挽留,毕竟这个人首先连进这风月场所的先天资格都没有,而且她还是个身份特殊的人,窅娘可不懂如何招待这种特别的人。
一个不小心,当今大皇子若因为她的妃子进了窅娘的楼子,而一怒之下,烧了这熙缘阁,就算是公子出面,那也只能默默承受了。
虽然司徒悠对非墨曦赞赏有加,窅娘还是不想司徒悠受这非来横祸,更不想因此牵扯出更多,兹事甚大。
非墨曦出了熙缘阁,走到一个无人处,拆开信封,之间上面写了一句话:若要寻我,至北山云隐禅寺找玄慕住持。
非墨曦想了下,去寺庙没必要也扮作男装,于是去了衣坊,买了一件普通人家的女儿衣裳,换好后,未做停留,就往北山上去。
马车缓慢,坐车一路行至北山半山腰,直到前面已经没有马车去路,非墨曦才下了马车。
北山半山腰至山顶,只有唯一的一条路,是几百级的台阶,就算是圣驾亲自,也会下驾亲登。
云隐禅寺作为皇家寺庙,已经经历了好几个朝代,素有“朝代更迭,云隐不替”的说法。君熠大帝也是对佛家推崇备至,每年都会来为天下苍生朝拜。并立下圣旨,若有人来此不诚信跪拜,连这区区几百级台阶也要八抬大轿抬上来,云隐寺戒律长老可直接用法棍将其一路杖责下去。
非墨曦独自一人,提裙而上,一路走走看看,翠竹云立,嫩芽新出。空气中都透着一股清香,心生一种远离尘世的飘然。
远处的禅钟,穿过这山林,悠悠滑过耳畔。
行至云隐寺门口,只见门前一口大鼎中,插满了或已燃尽或檀香袅袅的请愿香火。
有门僧在门口迎接着来往的施主,前来祈福求愿的百姓们的议论说道声,掩盖了从寺庙深处传来的佛语梵唱。
衣色鲜艳的施主们,从云隐寺的牌匾下,穿来插去。
云隐寺作为国寺,自是香火不绝。
非墨曦找到一位门僧面前,微躬询问:“请问,小师父,我找主持,要往哪去?”
“女施主有礼。”那小沙弥也双手合十,向非墨曦行礼后,指了指正对寺门的云隐殿,那是寺中最大殿,也是百姓求神拜佛的最主要的地方,“女施主往云隐殿旁边的侧门进去,继续往下走,住持房就在云隐殿后面。”
“多谢小师父了。”非墨曦福了福身,便进了大门,一直到底,往左边的侧门进去,又转没走几步,果然看到好多人排队在云隐殿后面的那个房子门口等候,看那些人的着装,都不算是一般人家了。
走进了,发现有两个三十来岁的僧人在维持着队伍,在门口还有一个人坐在一个小桌前,像是收钱的。
非墨曦心中闪过一种猜测,难不成这些人都是……
“这位女施主,可是来找主持请愿?”在队伍后面的那个僧人主动上来问候道。
“嗯,是来找主持大师有点事。”非墨曦点头道。
“女施主可有提前来拿取号牌?”那僧人倒是礼数十足。
“啊?”非墨曦听到号牌两个字,惊讶得同时,心中的想法又印证了几分。
“看来女施主还不知道,玄慕主持每日只接见30位施主的请愿,由于请愿者太多,鄙寺不得不采取提前排队取号记名的方式,限申请者当日持鄙寺的证明前来面见主持,并收取每人十两银子的香火钱。即便是这样,排队取号的人,也已经排到了一个月后了。”
听了这僧人的解释,非墨曦心中的猜测也得到了验证,不由的一笑。
这不就是排队取号么,想不到这寺庙的经营模式这么先进,只是让这堂堂国寺的铜臭味又增加了几分。
但是现实既然有这么多人前来请愿,就说明这是个你情我愿的事情,非墨曦再是颇有微词,也无济于事,说不定说出来,还会两边不讨好呢。
先不管这些了,必须见到玄慕,才能见到司徒悠。
于是非墨曦问道:“不巧,小女子确实不知道此事,今日也非常想见到主持大师,不知道有没有其他法子。”
其实,不需猜便知,只要银子足够,想见主持并不难。
那僧人也面不改色,只是淡淡陈述道:“若想在没有排号的情况下,见到玄慕主持,施主若诚心求见,需出一百两银子,算是为施主额外添加一个号。”
非墨曦吸了一口气,才不让自己面部表情太过夸张,但是这种敛财方式简直是残暴啊。
不过,其实按照非墨曦这样的装着来看,要拿一百两来请个愿,几乎是不可能的,而这僧人没有因为外表装束而对非墨曦加以讽刺,这点非墨曦还是觉得不错的。
起码,这素质,比现代的那些僧人好多了。
非墨曦毫不犹豫从怀中拿出几张银票,抽出一张递给僧人:“有劳大师。”
见到非墨曦如此豪爽,那僧人却也宠辱不惊,毫无谄媚之色,也没有立刻接过非墨曦手中的百两钞票,只是一个招待式的微笑:“女施主需明白,这一百两,只是买了一个排号。您依旧需要在这里排队等候,然后轮到施主时,收纳施主十两银子的香火钱,之后施主便可见到主持了。”
“那我再加一百两,大师可否通融一下。”非墨曦所幸就试探下这僧人和寺庙的底线。
僧人单手作礼:“女施主见谅,主持有言,纵使女施主出黄金万两,也只是取得一号,而不是凌驾于众生之上。”
这种结果非墨曦倒是颇为意外:“好,那就劳烦大师。”
“请问施主贵姓?”僧人问道。
非墨曦想了想,照实说了,“非。”
“麻烦施主在此处稍作等候。”
那僧人让非墨曦排到了众人的最后面,才接过她手中的一百两银票,往前面坐在桌前的小僧那儿去。
非墨曦没有猜错,那里是收钱和记录的地方。若有人想没有号牌混进去,恐怕是不行。
很快那僧人重新回来,交给非墨曦一张黄色的佛家信笺,便是非墨曦可以进去的凭证了。
非墨曦便也只能按照顺序,一直等着队伍前面的人先进去。
非墨曦发现这些人进去的时间,有长有短,没有任何规律。
大约等待了一个时辰之久,才终于轮到她。
非墨曦又交了十两银子,才终于被放了进去。
推了门,只见屋内最显眼的是一个外表金色的菩萨,足有三米来高。那佛像面前有两个蒲团,一人便坐在左边的蒲团上,背对着他。
“女施主请坐。”那僧人没有回头,便以女施主相称。
这里没有他人,那应该就是玄慕主持了,非墨曦走到蒲团边,盘腿做了下来,见这玄慕主持,也就40多岁,身宽体胖,倒不像是得道高僧的样子。不过眉目平和,看起来又像颇有学问,倒像个哲学家。
这样的人,应该不是一个钻进钱眼的黑心和尚吧。
“拜见玄慕大师,不知大师怎么知道我是位女施主?”非墨曦问道。
“施主有礼。贫僧在这里以这种姿态,迎接了无数请愿的施主,早已是耳观八方,听施主脚步轻缓,且不急切,自猜测是位女施主。”玄慕道,手中的珠链,以拇指一颗一颗缓缓移动着。
非墨曦点赞道:“大师睿智。”
“施主如此闲情,不像是有难解之结的人,不知施主此来所为何事。”玄慕只是几句闲话,就能听出非墨曦的目的与寻常人不一样,又让非墨曦心中微微一惊。
非墨曦也不辩驳,如实道:“确实没有什么难解之结,只是来此处寻一个人。”
“哦,若要寻人,只需询问其他庙中小僧便可,他们定会告知,何必来贫僧这里花这没必要的钱财。”玄慕终于睁开了眼睛,目光柔和,仅这神色,非墨曦便知道,这人对得起佛家二字。
“我要寻的人,只有大师可以引荐。”非墨曦看着面前的僧人,他的眼中终于闪现一丝波澜。
“那不知施主要找谁?”
“一个二十年前便名满天下的人,可现在他又销声匿迹了。”
玄慕心中明白,面前的人正是之前有人交代过的贵客,却依旧面不改色,笑着询问,“可否询问施主名姓?”
非墨曦微微低头:“家父给我取名非墨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