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一股寒意慢慢自心底升起,夜叉鬼那柄乌黑发亮的钢钗迟迟不肯落下,风四心中这股寒意便越浓。一个问题反反复复地升起又落下:如果这一钗掷下,自己拿什么来接下?
瞬瞬之间,风四设想了数种可能,结论却都出奇地一致,这一钗躲不开、接不下!
难道就这样失败了么?
“呼呼!”
夜叉忽然哼唧了一声,因其身躯太大,这哼唧的一声传出之时却直如一道闷雷!哼唧同时,手中钢钗微微动了动,风四冷不防之下被钗下的浩荡巨力带动着晃了晃,不禁大为恼怒:竟然连抵抗的勇气都没了么!
于是魂力运转到极限,周身紫焰灼灼,架开了钢钗之上传下的惊天压力,抬头逼视着夜叉,要将刚刚失去的气势夺回来。
这一逼视,风四才发现,夜叉鬼竟然并未看着自己,那对灯笼大眼虽然凶光闪闪,却并未注视一物!不过,在风四才一逼视之下,那目中忽然射出两道滔天红芒,直接倾注到风四身上,瞬间便将刚刚燃起的那团紫意压制下去,风四忙连运大力,却片刻也无法支持,身上仅存的魂力也终于消耗干净,于是虚软之感反扑过来,身形摇摇晃晃,几乎连凌空都已不能。
“嘿!魂修?”
就在这时,夜叉鬼才终于注意到风四似的,喉中发出一声惊叹,手中钢钗刚要钗下,却忽然顿住,眼中红芒退去,怔怔地望着风四,浑身的凶戾邪恶之气也在一点一滴地散去。
风四虽不明白夜叉鬼为何忽然如此,但机会难得,立即调息运气,在体内重新滋生出丝丝魂力。同时暗惊,认叉鬼认得自己这紫色的能量?为何称自己为魂修?难道魂力并非自己独有、且存在着这样一个修类?
这样想着,就见夜叉鬼的身形在慢慢缩小,一身骨头慢慢隐去,躯体四肢也不再那么干瘪,脸上的肤色渐渐变淡,那些**也迅速消失。几息之后,原本三十丈高的恶鬼夜叉就已大变模样,成了一个四尺多高的小娃娃。
这娃娃七八岁上下,生得白白胖胖、浑身细皮嫩肉,头顶冲天小辫,身披红色短袍,赤身赤脚,好不漂亮,尤其脸上正挂着嘻哈的笑容。当真粉雕玉琢,可爱无边,却哪里还有半分夜叉鬼的气息?
这变化虽然不是很快,却仍然将风四惊得愣在当场,连正在运转的魂力都猛地一岔,差点没走火入魔!
“小魂修,你叫什么名字?”
小娃娃一手仍扶着那柄三十几丈长、似随时都要倒下的钢钗,另一手叉在腰间,下巴高高抬起,大咧咧地向风四问道。
风四定了定神,连体内混乱的魂力都来不及梳理,忙用手指了指那柄摇摇欲倒的钢钗,张口却未能发出声来。
小娃娃转头、抬头,艰难地朝钢钗顶上望了望,接着嘻嘻一笑,那钢钗便突然变作两尺来长、如同白玉雕成的小叉子,被其一只小手抓着晃了几晃,真是一件趁手的玩具!
风四只觉喉中干涩,眼前这小娃还是夜叉鬼么?这一战还继续么?
“小魂修,我问你话呢!”
小娃娃挥舞了几下小叉子,见风四仍只顾发愣不理自己,脸上显出愠怒之色,小嘴噘得老高,黑溜溜的大眼睛瞪得更圆!
风四心知这娃娃极有可能就是夜叉,想到被夜叉鬼如此瞪着,浑身老大的不舒服,于是赶紧答道:“我叫风四。”
“风四?”小娃娃眼珠子往上转了转,似在记忆又似在思索,之后开心地笑了起来,道:“我叫小鬼。”
“小鬼?你不是夜叉鬼么?”风四一时没忍住,跟着就问了出来。
“小鬼就是夜叉鬼,夜叉鬼就是小鬼,不一样么?”小娃娃却丝毫不以不意,咕噜咕噜地念了两句,说完脸上忽又显出些不屑之色。
风四一怔,随即将飞鱼剑提起,指着小娃娃道:“那还要打么?”既然对方就是夜叉鬼,而夜叉鬼又是黑风山七仙圣花了大心血召唤出来对付自己的,那么不管夜叉鬼变成了什么模样,这一战总是免不了的,你死或者我活!虽然自己的胜算几乎没有,但痛快地战吧,再拖下去,谁知道这小鬼还会耍什么令人意想不到的花样。
“当然要打,我吃了他们的祭品,不杀个把人的话,可是回不去的!”说到打架杀人,小鬼的目光果然放出了凶光,但脸上仍未脱去那可爱的笑容,似乎对他来说杀人是件极为稀松平常的事情。
风四暗暗叫苦,但既然要打,便也不再磨蹭,将最后的魂力全都聚在握剑的臂上,飞鱼剑紫光霍霍,迅速地散发出一股割裂天地的的威势。
风四明白,自己余下的魂力只够再出一剑,但在剑起之时,忽然记起了于玄武藏当中领悟的那主尊一剑。虽然那一道剑意还未领悟透彻,甚至连触碰其边缘都还谈不上,但风四相信,凭这一剑惊天动地的超绝威力,自己哪怕只能发挥其十之一二,要惊一惊眼前的小鬼应该也是可以的。至于战胜他,却丝毫不敢奢望。
飞鱼剑缓缓垂下,所有的招式、威压全都收敛,但却有另一种气意在风四身后迅速升起,这气意飘渺,但却透着股隐隐待发的锋锐,似乎开辟出了一处独立的空间,其中无数闪电穿梭游动。只要这一剑挥出,必定是极为惊艳的一剑,风四有种感觉,这会是自己出过的威力最大的一剑,也是最后一剑。因这一剑将耗尽自己的所有,包括魂力以及精气。
仿佛沉睡的恶龙被惊起,誓要噬人一般,这一剑剑意已被勾起,亦是不得不发。
但这一剑的深沉、浩大仍然远超风四想像,蓄势不够,根本无力挥出。
于是双眼也慢慢合起,天地虚无,只剩下一道剑意,这剑意似传自天地初开,似永恒存在一般,风四所为,只是将其唤醒。而这一道剑意的目标却非人力所能左右,它的目标亘古不变,那便是撕裂空间、连同时间之河一齐截断!什么夜叉、什么小鬼,在这剑意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这一剑将起之时,风四忽然又悟出了一分剑意,这剑意实在高深浩渺,于是不自觉地沉浸其中。却不觉所剩不多的魂力早就耗尽,而本源精气也正飞速流逝。
也许,这一剑还未挥出,风四便已被剑意抽干了精气,未出剑,便已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