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殿正中,便是轩辕泽,夔龙红漆木的案几昭示着与众不同的尊贵。
众人行礼入座。轩辕泽的案几左侧,便是皇后杨氏,锦绣稍稍抬头,凤冠之下眉眼柔和,端得是中宫仪态。锦绣随同承钦坐在轩辕泽左手边的纵列位置之上反观身侧,诸位朝臣位侧皆有家眷,女眷命妇居多,而对面则是诸位妃嫔。
回头之间,看见秦昭亦坐在后侧,一列均是戎装,当是武将的位次,只是相隔太远,秦昭冲她挥手,锦绣一笑回应。
落座之后,锦绣微微舒了一口气,却见承钦直愣愣地望向正前方,锦绣望去,那妆容艳美的可不是藏仪,可藏仪自始至终也不曾抬头,低眉顺眼的样子真是少见。
再望去,眼底皆是美人,与藏仪并坐的两个尤为出众,首位靠着轩辕泽的女子,松松一个堕马髻,两三根银簪斜簪欲坠,耳上的明月珰..只有一只,这般慵懒之姿却是极美,妩媚胜过次位的清冷佳人,只是,锦绣却分外觉得这个女子,很眼熟。
“今日中秋,只是可惜这连绵阴雨不见了婵娟。”轩辕泽淡淡开口。
“臣下却是有一法能稍稍弥补这一缺憾。”首位的纳兰婴宁淡淡一笑。
“哦?”
“陛下素来喜爱这玉石之器,臣下便请了玉石舫的二位当家,有礼呈上。”纳兰婴宁派人去传话,片刻,沈氏兄弟便进门来。
锦绣好奇望去,地上行礼的正是沈氏两兄弟,沈霖仍旧是那稳重泰然之姿,只是沈漾的目光却游离躲闪。
只听得一阵杯盏撞倒案几的声音,声音来自首位的美人。
“夏美人,这酒宴还未开始,你怎么就先醉了。”杨皇后声音轻缓。
“这酒香扑鼻,还未尝到便就为之心迷了。”夏美人只一瞬的惊慌,依旧言笑晏晏,嘴角眉眼具是慵懒妩媚,口气猖狂。
“这可是庐州新贡的醉月,看来真是名符其实,小明月九九亦被酒香所醉。”轩辕泽并无责怪之意,杨皇后也仍旧是温和的微笑。
锦绣却是想起来,这夏美人便是那日皇城门外沈漾怀中的女子。
“如此一来,玉石舫的贡礼倒是般配。”纳兰婴宁一句话众人眼光又转回殿中两个男子。
“那便说来听听。”轩辕泽看向沈漾派人抬进的托盘。
两名内侍将约有两米长的案盘安放在桌几之上,后走退出门外。
沈霖这才弯腰作揖,然后上前掀开托盘上的盖布。
“这套茶盏,名为广寒。”沈霖开口介绍。
沈漾立在殿中靠前的位置,锦绣恰好可以直观侧面。
沈漾也瞥见锦绣,眼中先是一丝诧异,锦绣对他一笑,沈漾却是面无表情的垂首低眉。
这一套茶盏酒杯玉壶,做工细致,绵延排布蜿蜒间果真似广厦纵横,具是白玉碧玺亭台宫宇的形状,无论是杯盏还是酒壶形态各异,无一重复,却又风格一致,异而想通,同而迥异。中间镂空,以白水晶磨成内胚,通体莹润隐约有寒光,怪得名为广寒。
这碧玺价值连城,能雕镂成这样单是原料就不知要耗费多少,再兼这白玉毫无瑕疵,水晶通透,这一套广寒,也真是足以广庇天下寒士。
在座众人具皆咋舌。
“好个广寒,配这醉月必定极佳。”轩辕泽即刻派人将醉月就倒入广寒之中。另给沈氏兄弟安排了座位,在纳兰婴宁身后。
沈漾一直低头垂目,无视对面传来的目光。
锦绣扼腕,这连城之物在这儿也就是酒盛,这奢靡宫廷真真是不知疾苦之声。
醉月酒色青清,倒入广寒之中这酒器酒水,具有清辉。
“妙,妙,真是妙哉。”轩辕泽拍手称赞,众人也都符合着赞不绝口。
“果真妙得很,既有了广寒清辉,那不如请了广寒仙子一支轻舞吧。”夏美人唇角带笑,媚眼如丝。
“如何得这广寒仙子轻舞?”轩辕泽将广寒玉酒杯端至嘴边,笑向夏美人。
“这自然在座无人比得过璇玑夫人的曼妙舞姿了。”夏美人余光瞥向身边的宫嫔,锦绣望去,面容清冷,这样貌气质有纳兰婴宁七分,想来就是纳兰婴宁的妹妹璇玑夫人了。
轩辕泽的旨意,便是这般清冷孤傲的璇玑夫人也不得不从。
“那臣下便来为妹妹奏曲。”纳兰婴宁自动请缨。
“甚好,婴宁的古琴伴上璇玑的轻舞定是绝配。”轩辕泽一杯醉月下去,来了几分兴致。
“陛下。”夏美人缓缓开口,眼光却瞥向锦绣的方向,沈漾抬头只看到夏九九嘴角的笑意暗道不好“久闻苏尚书有个妹妹,想必就是今日在座的这位吧,苏尚书这般的人才,妹妹定也是极为出色的,不如也让众人一睹风采。”
“舍妹年幼,会的不过是些登不得大雅之堂的伎俩,还是不要扫了圣上同诸位的雅兴。”承钦脱口婉拒。
“承钦的妹妹,是叫锦绣吧。”轩辕泽摇晃玉盏。
众人皆是一愣,锦绣亦是心中不解。
“朕,去过姑苏,锦绣公子的事迹亦曾听闻。”轩辕泽将目光移向锦绣。
锦绣仍在孝期,梨花绣的素色白衫,青丝半笼,斜簪的两三朵梨花仍带屋外无根水,眉尾的朱砂痣并不显眼,面无粉黛,眉宇间透着灵气,此刻微垂双目倒不见眼中神色。
“那边由锦绣为璇玑伴奏吧。”轩辕泽放下玉盏。
锦绣跪在位上,沉默良久,抬起头,直视轩辕泽“我不会抚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