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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虎啸猿啼

叶笙的背影逐渐没入山林深处。耳畔吵闹的锣鼓声也渐不可闻。踏上漫长的旅途以来,白天商队全速前进,夜晚扎营休息。每次这个时候,叶笙便会一个人寻个安静地方练拳。今日所在之地丛林十分茂盛,高大的乔木将头顶的月光遮的严严实实,若非叶笙,恐怕一般人只是在这林中走上几步,也要跌上好几个跟头。

叶笙身形挺拔,立于天地之间。双手好似怀抱天地,口中轻轻吐出一口气来。闭上眼来,漆黑的树林丝毫影响不了他的动作。

双手渐渐托起,沉重抬起,仿佛抬起整个天地,

翻掌向下,身体向右,左右手又似乎拨开一片浓雾。

渐渐感应到手心一股热流传回丹田,内气流于周身,浑身血脉渐渐沸腾。他辗转腾挪在方寸之地,衣角飘落升起,却无一丝风声。

转眼间打了多半个时辰,练完一整套拳法。

叶笙缓缓睁开双眼,

“初学长拳,我只知拳法套路,对境界毫无感觉,后来每日坚持,逐渐感应意灌周身,皮肉似乎都被内气增强。爹爹说我这半年来修炼,终于入了第一重境界无形无象,颇有天赋。

冬练三九,我呼吸渐无声息,不见白雾,心神所至,无形无相的内外气息交汇,神与气自成一至,步入第二重境界,神气不离。

夏练三伏,我虽汗浸衣衫,神意清净虚灵,无所挂碍,但又清澈明了,与爹爹一起修炼拳法时,他意刚起,形体还未及起动,我已随感而应、随机而动,不早不晚恰到好处。后来似乎对万事万物都开始到不贪、不执、不欲。心性蜕变成清静无为,白天凝神聚气时,也能使自己的身心得到滋养。

原来我已经踏入第三重境界,爹便让我自行修炼。不必再与他过手。

我独自修行四月余,渐渐明白第四重西山磐响境界,原来西山乃清净世界,神意生出之地。拳应随心,如庙中铜钟,轻轻一碰,便是巨响!爹曾说此境界十分艰难,要点在于放松自身心神,包容天地,不生怀疑,埋怨。等等杂念。我每日练拳心无杂念,不受任何事干扰。如此便破了第四重西山磐响。

进入这第五重虎吼猿鸣,渐觉体内纯阳之气渐浑厚,此气最刚,刚则性烈,有如虎之难制。端的奇妙无比。他目前也捉摸不透。

此刻叶笙回顾往昔,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如今他已踏上武道之路两年有余,方才手执火把间,展露的轻功已是不弱,又不知道自己这攻杀之道,到了何等境界?

叶笙此刻嘴角露出一丝笑容,他练拳之时,气息缥缈安静,融于天地,此刻并未使出长拳,只是单纯气贯周身,霎时间便似一头猛虎咆哮山林,隐有杀气。此刻叶笙看向周围高大的树木,若有所思。

自从磐石商队进入祝余城地界,丛林间的树木逐渐高大起来。这片丛林间的树木均是祝余特有的铁木,又称降龙木。坚硬如铁,极为沉重。是打造战船的重要材料。

祝余城作为赤水郡数一数二的大城,与这铁木便有很大关系。

叶笙存心试试自己力气,挺直的身影立在一棵铁树前,左脚落地生根一般立在地上,微微低头,腰身渐弯,仿佛一把人形长弓猛地拉开!右脚如离弦之箭一般拦腰扫向身前铁树。

只听得令人牙酸的树木开裂之声传来,咯吱一声巨响,一人粗的铁树树干被叶笙拦腰踢断,此刻高约二十多尺的铁木从中间几乎断成两截,叶笙身形被右腿沛然巨力带转一圈,此刻竟然是背对着铁树!

伴随着一声巨响,近千斤的铁树之至朝叶笙左肩砸了下来,叶笙似乎毫无所觉,正挽起两边袖口,露出白皙的小臂,相比粗壮的树干,他的双臂显得十分无力。

铁树沉重的主干眼看就要砸在叶笙头顶,这一下咂实了,恐怕叶笙便是个小命不保。只见右脚猛的向前一踏,白皙的胳膊扬起,身形迅速旋转了过来,此刻他紧紧凝视着迎头砸下的树干,身形微动,双臂好似怀抱日月,忽然向上方扬起,正是一式回头望月!

树干剧烈一震,却未能下压半寸,二十多尺的树干居然被叶笙以回头望月一式挑起三尺有余,叶笙右手顺势向后扬起。只见昏暗的的树林中,一道白光似雷霆般出现!

竹心剑出鞘!

剑身上那一丝青光似乎一颗小小的心脏,相比三年前又是变大了些许。叶笙双手紧握剑柄,剑身猛地斩下,似乎没有遇到任何阻力,铁树主干在半空中便断成了整齐的两截!叶笙左臂后扬,右掌心贴着竹心剑剑柄,剑身与他小臂重叠,右脚猛地一点,急速冲向一截树干,右臂顺势一带,斩下一块圆形木块来。

竹心剑寒气森森,叶笙面容凝重,他练拳数年,用力老辣,虽未习系统剑术,每日却也要拔剑出鞘,斩杀些花花草草。只求心头畅快,心神一动,竹心剑又与地面平行,叶笙竟以剑身接住一截木块。

“用剑如用拳,剑为臂之延。果然很有道理。”叶笙微微一笑,他拳法进境极快,但还是更喜欢用剑。只是没有叶一秋允许,不能学习系统的剑术。只好随意挥舞几下,抒发心中豪气。

进入密林也有一个多时辰,但叶笙的修炼,才刚刚开始。

他盘膝于地,将身上白色长袍脱下,细心摆在木块上。又将竹心剑压在上面,避免夜晚忽然起风将衣服吹走。一月的夜晚十分寒冷,他上身却只有一件单薄的白褂。似乎并不觉得寒冷,放下手中的东西,叶笙摆个五心朝天的姿势,双眼微闭,心中流淌起一篇法决,正是青羽所传《化青诀》!

原来这三年以来,他不仅仅修炼家传长拳,这化青诀也勤练未停。

当年识海中,青羽与叶笙离别,轻轻一指点在叶笙眉心。不仅唤醒了他的意识,更将一片价值更加胜青灵之体的功法,留在了他意识中。

最开始从千星印界出来的那几天叶笙几乎忘了这事,直到小镇之事爆发,他被迫提早踏上漫长的旅途,心中忽然想起当年青羽曾说,让他每日勤加修炼所传功法,至少一次修炼半个时辰,他开始不得其解,那篇功法到底在哪?

那时候。他仔细冥想相遇青羽的每一个瞬间,忽然觉得有清凉之意从眉心流下,涌向四肢百骸。只觉得体内骨骼刺痛。仿佛闪耀起无数金光利剑,直欲破开血肉,叶笙那时心有所觉,急忙起身打断,体内金光便逐渐收敛,他心有不舍,却也怕这前所未见的功法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开始叶一秋为了传叶笙武功时隐秘一些。经常寻些隐蔽的树林。只是后来因这化青诀神秘十分,叶笙捉摸不透功法的动静。不敢在马车中修炼。如此也就养成了独自在偏僻地方修炼的习惯,好在一路走来。绝大多数地方均是树木郁郁葱葱,不乏隐秘之地。几乎每日叶笙都要如现在这般打坐,静心冥想。

他双眼微闭,眼观鼻,鼻观心。只觉得自己出现在了另一个奇妙的世界,一个仙境般广大的世界,一只水青色的巨鸟,九万里之大的身躯遮天蔽日,却又轻盈无比,双翅一挥,带起飓风,尾翼浓浓的冰霜之色又带动天地间一片冰寒之气,当年的青羽与这只巨鸟相比,也不过脚丫子那么大。

初次进入这奇异空间时,耳畔还曾传来青羽呢喃般的描述。

那时惊吓的叶笙才逐渐平静下来。原来仙境中这只巨鸟本名为”青“,生于昆仑仙山,乃天地灵气交感而生,天地间只此一只。出生便通晓世间大道,灵骨篆刻天地至理,一身青色羽毛是瑶池上古仙水所化,不但修行快过修士千倍万倍。更与天地同寿,青遍寻世间,未遇一个同族,看尽世间风景。在仙界留下诺大名号。青孤寂无数年后,心灰意冷。毅然以身化道,融天地阴阳二气,在昆仑山散尽一身灵力,化作数千只灵智初开的青鸟。身死道消。从此昆仑山青之一族诞生于天地。

青羽所传化青诀,乃青羽已身化人形之术逆推出的修炼之术,淬炼血脉灵气冲刷骨骼,逐渐在自身灵骨间印下无数天地至理。青之一族修炼至元婴时,便可化成人身,游历天下。若叶笙一日修炼至元婴,便可化身为青之本体,觉醒血脉中所有青之神通,相比真正的青之一族,威视也不遑多让。

当年青羽临别之时,嘱咐叶笙每日必须修炼半个时辰,并非是限制,而是对叶笙勤勉的要求。

此刻铁树林中,叶笙面色痛苦,平日温文尔雅面容已经一片狰狞之色!他盘坐于地身体正在剧烈颤抖,青灵之体血脉正在剧烈燃烧!叶笙的掌心已经有鲜血流出,他的指甲修剪的整齐,留下的一点竟已将掌心刺的血肉模糊。

何为血脉燃烧?仿佛随着骨骼中金光的滋生,血液化作利器刺穿骨骼,刺透肌肤,叶笙周身的皮肤都涨了起来,面容也变形的严重,肌肤充血,细小的血管在皮肤里已经纷纷爆裂,无法承受血液的异动。脑海中风景秀丽的仙境逐渐摇摇欲坠,叶笙猛的睁开双眼,眼睛,鼻子,耳朵,殷红的鲜血流了下来,他的视线一片模糊的血色,逐渐他看不清,闻不到,听不见,五感消失,头顶天灵剧痛难当,此刻他却勉强咧起嘴角,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

”痛快!真是痛快!”

燃烧的血脉正在破坏他身体里的所有器官,殷红的血液从他嘴角流下,却逐渐变得的乌黑起来,肺部的细小血脉爆裂开来,叶笙呼吸都开始困难,他仍然保持五心朝天的姿势,黑色的裤子逐渐被他口中流下的鲜血染上沉重的黑红之色!

叶笙还在勉强开口说话,一旦开始运转《化青诀》,血脉就会不可逆转的剧烈燃烧,在骨骼上刻下远古神兽记忆中的天道至理,只有到了叶笙的极限时停下,效果才是最好。

这个极限不是叶笙身体的极限,而是叶笙心智尚存的时刻,他多坚持一秒,灵血淬体的效果便好上一分。青灵体生命力极其顽强,尚有一丝生机,便可重新恢复过来。所以他只能努力说话让自己保持清醒的意志。

一个时辰。。一个半时辰。。两个时辰,当初青羽狠狠心定下的修炼时间已经被叶笙早早超越,此刻他的身体已经是千疮百孔,天色渐渐有了一抹鱼肚白,茂盛的树林中,也显露出一丝丝白光,叶笙只感觉模糊的双眼中,似乎有一丝曙光展露下来,他嘴角的鲜血已经凝成黑色血块,让他很难开口说话,皮肉一寸寸被挤压到极致,燃烧到极致的痛苦,几乎已经淹没了他的意识,他还在努力在意念中观想《化青诀》的种种画面,神意不断,灵血如火。化青之术,霸道如斯!

忽然叶笙只觉得后背脊骨钻心剧痛,似乎尾椎骨被人生生抽出一般,整个人都要瘫软下来,血脉的燃烧已经接近对身体造成无法修复严重伤害,叶笙心知自己到了极限,心神一松,五心朝天的姿势再也无法保持,倒了下来。

后背重重撞击在坚硬的碎石块上,混杂着鲜血沾了他一身,叶笙却觉得无比舒适,相比方才的极度痛苦,这些都只是温柔的按摩。他停止观想化青诀,血脉迅速变得生机勃**来,开始修复他全身的肉体,伴随着极度的麻痒之意,叶笙勉强睁着双眼,直视着树叶间愈发明亮的日光。

不过小半个时辰,他沉重的身体又变得轻灵了起来,叶笙从地上坐了起来。扔掉身上血淋淋的上身内衬,用粗糙的树叶擦了擦脸,又将裤子上凝结的血块拍散下来,他抖了抖方才叠好的白色长袍,摩挲着衣服上那两条黑白小鱼,嘴角又挂起了温暖的笑容。

他伸了个极为舒适的拦腰,此刻穿上长袍,径直往营地走去。

磐石营地中现在只有十多个护卫在外巡逻,昨天三元节,商队里的大部分人都跟着热闹了一晚上,营地中正是鼾声如雷。此时前方一个精瘦的少年正好看见叶笙回来,倒是见怪不怪,为他指了指沐浴的地方。正要转身巡逻,此刻忽然瞥见他小腿上方一块血渍,关切的说道:

“叶笙,你每次跑出去练轻功,几乎都要弄点伤出来。可要小心自己把腿练出暗伤来!你要真想学些真本事,不如每天跟着我们一起训练”

叶笙脸色有些苍白,此时却是一本正经的样子,”徐大哥,这话你可说错了,等我叶笙轻功大成,你武功再高有怎么追的上我呢?”

徐家明挠了挠头,说道:”这倒也是“

他忽然恍然大悟,

”不对!“

”你这小子,原来是取笑我武功不高,教不了你。“

叶笙哈哈大笑,躲过徐家明飞起一脚,大摇大摆的朝洗浴处走去,徐家明正在后面摇了摇头,

”这小子难不成以后想去祝余做个飞贼?一心磨练轻功,可别练坏了,不行,我得找叶大叔说说去。“

此处暂且不提徐家明的热心肠,只说叶笙刚刚推开那洗浴帐篷的大门,便听得水花四溅的扑通之声,眼前一个大浴盆,旁边摆着四五个满满当当的水桶,叶笙只是微微一撇,就看到一个小木桶周围地上溅出的水印。只是那大浴盆中却是无人。

叶笙冷不丁汗毛倒竖,

”大清早的,难道我见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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