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群这时正想把地方力量掌握到自己手里,见刘文辉等主动提出此事,心中求之不得,一则可以借机打击王陵基的嚣张气焰,二则借机拉拢刘文辉。这等好事,他还求之不得呢!
但是,王陵基深得蒋介石信任,要搬动他决非易事。于是,张群不无忧虑地说道:“只是,恐怕蒋先生那边不好通过。蒋先生对王信任极坚,不是一两句话可以动摇的。现在南京陷落,他暂避溪口,对四川更极重视,不会轻易换一个人的。”
见他面露难色,刘文辉生怕他知难而变,忙向一语不发的邓锡侯使了使眼神。
邓锡侯这才将手中的烟掐灭,一脸笑意地望着张群说;“岳公,人言可畏,许多人都说我与王陵基主席有矛盾,所以涉及他的事我也不好说,免得越描越黑。但刚才锦老、自乾所提组训民众一事,我是赞成的。试想,目前局势更趋明朗,外界盛传,国府上下和总裁又要放弃广州,迁来重庆,准备打第二个抗战。届时,四川便显得举足轻重。而王陵基提出的民众自卫运动方案,因款项筹措不力,实则纸上谈兵。与其这样,你不如给总裁打个包票,说清其利弊,然后把组训民众的工作交由我们负责。如此这般,我想总裁应该是乐意的。”
“有道理,那你们赶紧拟个提案,一定要取得合法手续。至于中央那边,我去说。”张群茅塞顿歼,迅即兴奋起来。
此时,恰值川、康、渝三地国大代表,立、监委员和参议员联谊会在重庆召开。为了扩大声势,刘文辉等又派人串通他们,将该联谊会改组为四川省参议会为中心的川康渝民意机关联谊会,以此来开展四川的民众自卫运动。
但这个组织的成份却是复杂的,这时国民党政权处于风雨飘摇之际,不断丧师失地,就连广州都面临随时被解放军攻克的境地。所以。参加该组织的人在政治上都有一个打算,各自拨动着心中的小九九,怀着不同动机参加了这次运动。该组织6月底在成都召开成立大会时,张群曾以国大代表身份参加了,就在这次会议上,通过了政治自治,经济自给,武力自卫的方案。根据这个方案,川康渝民众自卫委员会,来执行三个省市(实际上只是四川)组训民众任务。委员会由国民党四川参议会参议长向传义等30余人组成。
为了使这个组织在政治上带有超然的色彩,推熊克武为主任委员,幕后由刘文辉商同邓、潘规划其事。为了防止王陵基的捣乱,他们又找着张群,在西南长官公署完成了立案和加聘手续,取得了合法地位。紧接着成都建立机构,发表宣言,展开工作。
宣言上只说保卫川康渝秩序,在国共之间是以第三老自居。
四川老百姓一听到不在四川打仗,皆大欢喜。街谈巷议,声势颇大。王陵基看到了,乃抓住宣言把柄,向蒋告密,说自卫委员会态度暖昧,未言“剿匪”。
蒋介石得知后,大为震怒。
(九)
重庆的夏夜异常美妙。
伫立在该市最高处的峨岭上,俯瞰全景,但见嵯峨有序,鳞次栉比的栋栋小楼嵌于山中,万家灯火一经点缀,显得星星点点,层次分明。而往长江嘉陵江两相汇合处远眺,顿觉整个山城恰如一条永不沉没的航空母舰。
张群的公馆就在山下不远处一片幽静山林中。入夜,他敞开衣襟,挥着扇,不觉心中烦闷。前次,他和刘文辉密谋剥离四川省府的民众组训一事,已被王陵基告密于蒋介石。
适才,委员长侍从室通知他,委座有要事从广州打电话,令他务必在位。
这回又上了“多宝道人”刘文辉的当。自卫宣言态度暖昧,连“剿匪”,“戡乱”等字眼都没有,显然与共产党有勾结。难怪王陵基抓住了这个把柄。事后,他虽不予支持,想安抚各方。无奈,王陵基恶人先告状,蒋介石闻知后,大为震怒。
果然,电话接通后,蒋介石在电话中显得声色俱厉:“岳军。你好糊涂!刘文辉与邓锡侯、熊克武搞的那个四川民众自卫运动,你还积极倡导。”
“蒋先生。”张岳军握着话筒诚惶诚恐:“前次,刘文辉他们3人专程赴渝,谈及此事,多言王陵基在四川不受欢迎。而王本人想策立民众自卫,组建保安团在参政会上不获通过,刘文辉他们借机表示原意组建。我想,刘文辉等是川康实力派人物,借助他们的声势,巩固四川,未尝不可。只是不曾料想,被他们钻了空子,我觉醒后,坚决抵制,没有让其得逞。”
“恶龙难斗地头蛇。”蒋介石舒缓了语气,又道:“好在没有出大乱子。不过,你要有所准备。国府上下不日将迁来重庆,展望未来,两广已不可保。我们在大陆上必须保存有大西南,将来才能与台湾及沿海岛屿相配合进行反攻,如果完全放弃大陆,则党国在国际上将完全丧失其地位。西南地形险要,物产富饶,尤其四川人力物力很充足,必须保有这一地区,成为复兴基地。”
“蒋先生英明!”张群握着活简,毕恭毕敬,“届时西南联防,以重庆为轴心,胡宗南部20万人担任左翼,双钳奋击,以逸待劳,然后合围来击,便可痛歼来犯之共匪。”
“岳军明白事体。”蒋介石肯定了他的主张,“所以,你在西南,我是放心的。至于这次事件,刘文辉他们事出有因,一则不满王陵墓,二则与中央离心离德。对于他们,务必警惕,母稍放纵。”
“蒋先生英明!蒋先生英明!”张群握着电话唯唯诺诺,不停地挥手拭汗。
“好在这次没有滋生事体。岳军也不必自责,我已命阎锡山阎院长通过立法院以‘于法无据’之名严令取缔。但是,对于刘文辉等川康实力派人物,我们不能疏远。你本着大事化小的原则,注意观察他的动静。”
“蒋先生!”张群顿觉轻松多了,“依我看,刘文辉虽有割据之心,但并无投共之意,以他的身份和处境,我以为,共产竟是不能要他的。他自己也明白其中原因和利害干系。因此,川康的事,还得依仗他一些。”
“好的!好的!”蒋介石电话那端甚觉满意,“适当时机,你可一晤刘文辉,邓锡侯,这个……这个,还有潘仲三,就说中正还是看重他们的。”
‘啊!蒋先生,还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啥事体不可讲的?”蒋介石在那端反问道。
“胡宗南、宋希濂认为,要集结兵力进行决战难于取胜。不如在共军未来之前,将部队主力经西康向云南地区转移,建立基地,伺机反攻。这样,就要先消灭刘文辉以控制西康,并以西昌为第一根据地,扫清通往云南的障碍。”
“糊涂!”蒋介石愠怒声音传递过来,“牵一发而动全身。我们现在还有100多万陆军,有相当强大的海,空军,绝没有任何悲观失望的理由。希望胡宗南部同心同德,坚定信心,坚持奋斗,共同完成勘乱救国的大业。至于刘文辉他们,还是要争取的。从这一点上讲,你我都要忍辱负重。”
但这时的蒋介石却是不能忍辱负重的。蒋介石7月14日飞来广州后,16日便出任国民党非常委员会主席,李宗仁任副主席,随后,蒋介石以主席名义在厦门召开军事会议,对军队发号施令。刚刚从蒋介石口中得到5年不干政诺言的李宗仁,一气之下飞去香港。俩人矛盾无法调和。
恰在这时,美国国务院发表了《美国同中国,特别是1944——1949年期间的关系》白皮书(简称“中美关系白皮书”),书中用相当篇幅严厉指贵国民党堕落、腐败与无能。宜称美国即便采取新的对华政策或额外的援助也无法挽回蒋介石行动所造成的损失。
蒋介石反应强烈,令“外交部长”叶公超向美国政府提出抗议。他哀叹道:“过去一年间,党务、政治、经济、军事,外交、教育已彻底失败而绝望矣。”
8月24日,蒋介石甩掉李宗仁,公然窜入前台,飞来重庆。张群到珊瑚坝机场迎接,蒋介石走下飞机弦梯便声称:“今日重庆将再成为反对侵略,反对共产主义之中心,重新负起支持作战艰苦无比使命。”
8月29日,刘文辉、邓锡侯应邀飞赴重庆。
蒋介石像没事发生似的,闭口不提二人策立“民众自卫”的事。他对二人打气说:“共军入川的主攻方向是川北,采取三国时邓艾代蜀偷渡阴平,出碧口,直取成都的战略战术。但是,我们有胡宗南的三个兵团,依秦岭构成主防线,并沿嘉陵江、米仓山、大巴山一线构筑第二道防线,其他还有7个兵团4个军的兵力沿川东、陇南、川北配置,共军怎么也插不进来。总之,大家要有信心。保住了四川,党国就有希望。”
刘文辉二人不能相信这番话。连胡宗甫、宋希濂都没法信蒋介石训完话后,宋希濂冲刘文辉直摇头苦笑。
果然,蒋介石的如意算盘打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