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首战获全胜
华盛顿带回来的情报,使总督丁威迪及其助手们惊恐不安。他们意识到英法两国之间已无妥协的余地,难免一战。于是决定采纳华盛顿提出的建议:立刻派遣一支部队,抢先在阿勒格尼河与莫诺格赫拉河交汇岔口处,修筑军事堡垒;和当地印第安部落结成反法同盟;着手建立一支400人的民团武装力量。
那时候的北美殖民地,人口稀少,军事设施和军费开支都处于低水平。偌大一个弗吉尼亚州,只有区区几百名民团士兵。英国皇家军队在北美驻有若干支部队,好似“中央军”一样,不受殖民地政府节制。
丁威迪总督开始招兵买马了。他首先派遣威廉·特伦特上尉,先行率领部分部队赶赴华盛顿建议的两河口地区,抢在法国人到来之前修好工事堡垒。
对于华盛顿来说,这又是一次机遇。他审时度势,再一次毛遂自荐,并暗中通过各种关系游说活动。几天之后人事安排揭晓,一位名叫乔舒亚·弗赖伊的军官被任命为上校总指挥;华盛顿任其副职,领中校衔。华盛顿立即走马上任,在亚历山德里亚设立总部,着手招募新兵,可是募兵进行得很不顺利。
北美殖民地的民团是招募志愿人员。有钱人不愿当兵,农民不愿当兵;愿当兵的大都是无业游民,一个个懒惰散漫。志愿当兵图的是报酬,未报名先打听薪饷多少,是否与英国皇家陆军同等待遇。答案很难令其满意,就是华盛顿本人也愤愤不平。若按中校阶级每天应得15先令薪金,实际总督只发给他12先令6便士。而英国正规部队的中校,每月还要多于15英镑。这种不平等待遇,使他的自尊心受到严重伤害。第一个礼拜才招募到25人,甚至一些被任命的专职下级军官,也托故不来报到任职。
华盛顿明白其中缘由,惟一解决办法就是要求当局提高士兵待遇。恰好前方又有消息传来,查明一支装备精良的法国军队正向有争议的地区开进。丁威迪总督只好忍痛答应所请。为了提高参战人员的积极性,他决定把俄亥俄边远地区的20万英亩土地分配给所有参军的志愿人员。还免除15年的租税,每天发给全体官兵15磅烟草作为津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何况那20万英亩土地奖赏,只有赶走法国军队后,才可能兑现。于是许多农家子弟纷纷前来报名入伍,华盛顿的队伍逐渐兴旺起来。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华盛顿只好采取应急措施,从已有人员当中选拔指挥人才。现在法国人大兵压境,总督命令他率领已招募到兵员,立即开赴俄亥俄前方迎击法军,在第一线全权处理军事。弗赖伊上校则在后方组织第二梯队,随后带领炮兵和辎重跟进。这样安排体现了总督对华盛顿的重用,让他带兵独立行事,已不是副手的地位。这在某种程度上弥补了物质待遇上的差距,使华盛顿心理得到了些许平衡。一种渴望建功立业的豪情壮志,驱动他甘冒风险,毅然踏上成败难料的茫茫征途。
1754年4月1日,华盛顿率领所部从亚历山德里亚出发了。这支队伍总共120人,未受过严格的训练调教。物资弹药装载在两辆四轮马车上,这就是他拥有的全部家当。但他的自我感觉良好,当上了一支军队的实际最高指挥官,颇有“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气概。
尽管华盛顿还没有亲身经受实战的洗礼,但他读兵书得知,胜败的关键在于时间和速度。他必须抢在法军之前到达岔口地区,去迟了就陷于被动。丢掉岔口就可能丢掉俄亥俄。因此他催动全军,日夜兼程,和法军展开了时间和速度的竞赛。
第十天,部队到达温彻斯特。华盛顿命令小驻休整,在该地继续招募士兵,并征集马匹车辆。因为有了马车才可能提高速度。募兵倒是比较顺利,增加了三十余名志愿吃粮的壮汉;但征集马车却遇到了极大的困难。农民们对英法之间的战争本不甚关心,不愿意拿自己的财产去冒险。见说服宣传无效,华盛顿不得不采取强制措施。他援引弗吉尼亚民兵法令,向农户强征马车。给被征马车的主人颁发一纸证书,凭此证可到当地政府领取一笔征用费。即使如此,征集到的马车也只有10辆,还不到预定计划的1/6,而且都是老马破车,难负重任。
华盛顿不能再等,命令部队继续前进。一路上不顾艰险崎岖,赶着老马拖着破车跋山涉水。任他百般催促,速度就是快不起来。遇到陡坡险路,士兵们只好人力代替马力,帮着推车扛炮。就这样紧追慢赶,4月22日行至中途还是传来消息:法军已抢先占领了岔口的堡垒,威廉·特鲁特上尉带领的小分队不战而降!
其实岔口失守,事出必然。弗吉尼亚议会与总督矛盾重重,英属北美殖民地军事体制弊病太多,军队素质十分低下,后勤保障漫无头绪,民众不积极配合支持……还有,就是作为指挥官的华盛顿缺乏实战经验,对存在的问题了解不够。
是继续前进,或是向后撤退?先遣部队既已覆灭,后援部队迟迟未到,真是进推维谷,险象环生。
岔口丢失,已无险可守。法国当时是世界军事强国,军队训练有素,装备精良,在数量和质量方面都占压倒优势。进,战必败绩;退,新兵们将不战自溃,还将牵动那些犹豫观望的印第安人倒向法国人!
华盛顿毕竟是华盛顿。他临变不惊,沉着冷静,稳若泰山。经过缜密思考,他决定继续前进,而且不能显露出半点动摇犹豫,这样才能稳定军心。他鼓励士兵勇往直前,赶到红石溪俄亥俄公司的货栈。在那里重新修筑工事,防止法军乘胜东进,进而要从法国人手中收复失地,夺回岔口堡垒。
与此同时,他也采取了相应的紧急措施。第一,集中力量拓宽通往红石溪的道路,以便后续炮兵部队赶到增援。第二,沿途联络印第安部落,巩固已有的联盟。他派代表转告亚王:弗吉尼亚民团的中校指挥官,正率领强大的军队胜利前进;另有配备足够的大炮、弹药和粮草的部队,将随后开到。只要印第安人和英国人联合行动,一定能打败法国佬,保住自己的身家财产。第三,他派出信使,骑快马给丁威迪总督送信,要求立即派出增援部队。他又分别给宾夕法尼亚总督、马里兰总督、北卡罗来纳总督写信,痛陈当前形势的危险,指明英属各殖民地的利害一致、唇亡齿寒,为了共同的利益,务必给予兄弟般的支援。
华盛顿很懂得在危难时刻与部下同甘共苦的必要性。他放下指挥官的架子,冒着连绵淫雨,和士兵一起开山修路,一起踩着泥泞急速行军。他的行动激励着全队官兵去克服千难万险。他的措施不久就取得了效果。信使带来回信:弗赖伊上校带领一百多人已到达温彻斯特。马里兰答应派200人的部队前来助战。北卡罗来纳支援的350人正在途中。新英格兰又以600人的兵力,从北路袭扰法军后方,可牵制敌军的行动。宾夕法尼亚议会承诺拨专款10000英镑资助前线。
5月17日,丁威迪总督派人送来一个“好消息”,称有4个“独立连”分别经由陆路和水路赶来增援。
所谓“独立连”,就是英国正规军,我们曾把它比喻为“中央军”。它的军官直接由英王任命,不受地方政府的管辖指挥,也不隶属任何团、营建制,完全以连队为单位活动。其官兵待遇大大高出殖民地民团,一副高高在上的优越姿态,打起仗来也不可能密切配合。他们的到来,是喜是忧?是福是祸?不过等级地位的强烈反差,已经在民团军官和士兵中间播下了不和的因子。
5月24日,行军到被称为“大草原”的地方,亚王派印第安人又送来消息,入侵法军的总兵力约800人。分作两路,其中一股400人左右,以分散小部队的方式,正向华盛顿所部搜索靠近,企图一举消灭英军。
这是上次华盛顿出使俄亥俄时,与亚王订立盟约的成果,当地印第安人都主动帮助英军。法国人虽侦骑四出,却暂时还没有查明英军的准确位置。
华盛顿基本掌握了敌情,马上做出决断:虽然敌强我弱、敌众我寡,但出其不意、突然袭击,吃掉其中一小部分,是有可能的。他亲自与亚王商议了作战方案,要求印第安部落配合行动。
当夜,雨过天晴,皓月当空,但地面依然潮湿泥泞。好似上天着意相助,这样的自然条件最有利于寻找法国人的行踪。亚王派的几名印第安人,带领着华盛顿的突击人员,没费太大的周折就发现了敌人的足迹。循足印而行,不久就找到了一支法国小分队的宿营地。华盛顿将40名士兵分为两个战斗组,左翼由亚当·斯蒂芬带领,自带右翼,从两侧同时迂回包抄。在距敌人营帐一百多码处埋伏。
也是法国人活该倒霉。他们自恃兵力强大,营地戒备松懈,新近又在两河岔口不战而取得英军堡垒,根本没料想英军竟敢主动乘夜偷袭。是夜士兵们在帐篷里呼呼酣睡,哨兵蹲在附近打瞌睡,一点都未发现已被包围。
清晨7时,天色大明,这时的能见度有利于进攻一方瞄准射击。法国人是遭受到第一排齐射时,才大梦初醒。他们蜂拥而出,各用单发毛瑟枪仓皇应战。关于这次战斗的过程和结果,华盛顿在战后第三天,曾写有一封家书,得意洋洋地告诉他的弟弟:
“……三天前我们在此同法国人交战。我们的大多数士兵均随其他支队外出,留在我指挥下的仅有不到40名士兵和大约10来名印第安人;但我们取得了辉煌的胜利。战斗持续约13分钟,双方猛烈射击,最后法国人退却逃走,但走也无济于事。因为我们击毙法军12人,其中有他们的指挥官德·于蒙维尔,俘虏21人。
“我已将他们送至温切斯特州长阁下处,由20名士兵押送。我方仅一人阵亡,二三人受伤。预料敌人将以优势兵力攻击我们,但只要再拖延一天,我们即可作好对付他们的准备……
“又及,我所在的右翼,遭受敌人全部火力的袭击,一人阵亡,其余负伤,但我幸免于难。我听到子弹飕飕飞过,真的,那种声音确实有些悦耳。”
这是华盛顿第一次独立指挥的战斗,可说是初出茅庐、小试牛刀,便显示出了他不同凡响的军事指挥才能。
事后查明,被他们打掉的不是普通战斗部队,而是一支法军特派间谍小队,长期在俄亥俄流域活动。其任务是搜集情报,挑拨印第安人和英国的关系,刺杀亲英的印第安部落的酋长。它的危险性,远远超过一般的战斗部队。
2惨败困苦堡
在荒芜遥远的北美洲腹地,打了这么一场小规模、低水平的袭击战,出乎意外,竟然产生了世界级轰动效应。欧洲和北美的许多报纸,在显著位置纷纷作了报道。敏感的新闻界意识到,这场总兵力不超过100人的13分钟战斗,很可能成为英法两霸全面大战的序幕。于是小小民团中校华盛顿的名字,一时间成了报刊热点,声誉雀起。
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对于一个22岁的年轻人,荣誉似乎来得太早了些。胜利当中往往潜藏着失败,成功之后可能是挫折。
华盛顿本人并没有陶醉在胜利的喜悦之中。从情报得知,法军至少部署了1000名士兵向这里移动。一些印第安部落见风使舵,转向加入法国人的行列。华盛顿的部队孤军突出,后勤保障不尽人意,粮食供应时断时续。在极端困难的情况下,他采取了一些必要的措施,比如,加固防御工事;请求弗赖伊上尉紧急率军增援;向丁威迪总督告急,请求人力物力支援;请亚王说服印第安人等等。但他的主要精力还是放在对付法军大部队的进攻上。他作的这一系列安排,不能说没警惕性,不能说不周密。
奇怪的是,法军迟迟没有来进攻。华盛顿严阵以待,敌人不来反而忐忑不安。为什么不来进攻?什么时候会突然进攻?令人防不胜防。
在两军对峙中,从后方传来一个坏消息:总指挥弗赖伊上校因病去世了。丁威迪致函华盛顿,正式通知他晋升上校军衔,弗赖伊所部一百余人马归他指挥。
如今华盛顿名正言顺地成了弗吉尼亚军队的总指挥官,权力和担子较以前更重了。新官上任,大刀阔斧整饬全军,表扬、提升了一批优秀将士,撤换了不称职的人员。同时抓紧时间修筑一座坚固的大碉堡,以利固守。每天催促进度,士兵们苦不堪言,就给碉堡取了个很不雅的名称——“困苦堡”。
另一件大事是“独立连”一百余人来到前线增援。“独立连”还未到之前,丁威迪总督在信中就提醒华盛顿要“特别的尊重”。“独立连”指挥官麦凯先生的军衔不过是一员上尉,职别低了三级,“尊重”到何种程度才算“特别”呢?但是作为军人,在礼仪上和态度上要“特别尊重”,绝对不能搅乱指挥系统的上下关系。说得直白一点,就是谁指挥谁。是上校总指挥向一个连队发号施令呢,还是上尉连长向整个弗吉尼亚民团发号施令?这个问题不是个人争夺名位,若不明确,打起仗来后果不堪设想。这件事实在叫华盛顿挠头。
尽管华盛顿心中不悦,还是小心翼翼地迎来了“独立连”。麦凯上尉给人第一印象还是相当不错,显得很有教养,谈吐温文尔雅,颇具绅士风度。可一接触具体问题,矛盾就暴露出来了。第二天,华盛顿按常规派副官送去部队的口令和暗号,想不到碰了个硬钉子。麦凯上尉摆起“中央军”的架子,他要另建营地,自定口令暗号。还态度傲慢地声称:殖民地总督无权任命一个军官来指挥英王陛下亲自委任的上尉!
华盛顿气得火冒三丈,但想到大战在即,还是顾全大局,忍辱负重。
既然好久不见法军来进攻,华盛顿组织士兵继续开拓通往红石溪的官道。他带领士兵们修路干得汗流浃背,“独立连”官兵却坐在浓荫下乘凉作壁上观。他们说,除非每人每天发十先令的报酬,否则不会为八个便士而折腰。
一句话,麦凯上尉不承认华盛顿上校的指挥权。华盛顿上校也不愿接受麦凯上尉的命令。于是,修路部队自往前修,而独立连就留守在大草原,兵分两路各行其是。印第安人也看出,处于劣势的英军内耗已公开化,败势已成定局。而且,华盛顿一方面对独立连的霸道作风愤愤不平,同时却不能平等对待印第安人。加上后勤供应跟不上,士兵待遇低下,衣衫破烂,缺少皮靴,几次闹得缺粮断炊。印第安人当然不愿再替英国人效力卖命,酋长们各找借口纷纷离去。这一来英方的力量进一步遭到削弱,没有当地人的支援,变得耳目闭塞,情报不能及时获得。
在这种困难的形势下,华盛顿仍未充分认识到面临的危险,不是集中力量原地固守待援,而是坚持分兵修路,进军红石溪。
6月28日,先头部队送来惊人消息:法军已在岔口修筑了永久性防御工事。碉堡修得坚固宏大,名唤“迪凯纳堡”。这也是向世人宣告:这块地方已属于法兰西!
近日来,法军以迪凯纳堡为基地,集结了800名法军和400名印第安人,要对华盛顿部队发起大规模进攻,以报大草原战败的一箭之仇。法军总指挥是一位老谋深算的职业军官,深谙用兵之道。他并没急于实施他的报复计划,而是集结更多的部队,选择敌军逐渐松懈的时刻,出奇不意给予对手毁灭性的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