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大大的作为。”小日山直登表扬他,俗话说干事不由东,累死也无功,刘大愣聪明,摸准日本人的脉,富贵堂的情报是有生人来,提供装扮花子的草头子的情报,宪兵顺利捕获了天狗绺子,因此得到赞扬和大洋。转眼两个月过去,没有一个情报提供给日本人,他倒心急了,希望有个花子来富贵堂,瘸瞎鼻也凑合,向日本人汇报有说的就成。
唢呐谭拎着喇叭进花子房,给自己带来机会,何时向宪兵报告,他觉得不够汇报,日本人要干玩意(情报〕,不是清泔水,只说有生人来价值不大,多掌握他的言行。
一个月下来,唢呐谭的一举一动全在刘大愣的视线里,帮落子的身份接触目标容易,很难给对方察觉。
“你去馇猪食!”帮落子指使唢呐谭道。
养猪是花子房的生财之道,要来的剩菜剩饭吃不光,用来喂猪,有供不上喂的时候,要派花子上山弄苋菜、车轴辘菜、老场子等野菜,回来切碎煮烂,东北人称馇猪食。唢呐谭麻溜去做,日常的活计由帮落子分配。
“去要柴禾。”帮落子指派道。
唢呐潭拿起绳子上街。亮子里居民生火做饭、取暖烧柴禾,多由人从白狼山和西大荒弄来柴禾市场卖,花子去要,卖柴禾的就给他们几捆,花子房院外垛着髙高的草垛,烧不完就卖掉,一笔不菲的收入。
“哥啊,我给你吹一段儿。”唢呐谭看明白要想少干螳螂子活儿,非溜须帮落子不可,他是掐脖儿二(关键人物夂咋作践你都背服(服帖)的。
“你都会吹啥?”刘大愣脸色渐暖,问。
“哥你听啥吧?”
“鸡下蛋。”
“行,不但下蛋,还要报蛋。”唢呐谭会生活卡。
“老抱子(孵蛋母鸡)追小鸡也会?”
“会。”
“扎域呢?”刘大愣心花花(贪色),竟然提出这么个下流的问题,扎绒是鸭子鹅子交配,唢呐练此曲,纯粹褒渎喷字行。
“对不住哥,扎绒没练过。”
帮落子大笑道:“跟你闹着玩呢,吹鸡下蛋吧!”
唢呐谭卡了鸡下蛋、报蛋,领小鸡出窝……谁听了都乐呵,刘大愣转变了态度,不再专心摸眼指使他。暗中观察没停止,唢呐谭上街,帮落子跟踪,有了发现,他跟三江警察局警务科长冯八矬子会面,两个人躲在墙年一十晚上,花子将自己化妆成王八形象,满身涂着绿颜色。东北民间,王八一词犯忌讳,王八多指自己女人给人睡了称其男人为王八如咒人最狠道:你当王八!与此有关的辱话:你个小王八头!
奋旯说话,行为鬼祟……搜集够见日本人的材料,刘大愣寻机出富贵堂,向宪兵传递情报。
曰本人怎样过年刘大愣不清楚,猜测他正月初二会在哪里,宪兵队,还是云水搂,没听说小日山直登有家。
去宪兵队部?想想那地方打怵,一圈狼狗叫得脊背发凉。听说角山荣队长的爱犬最喜欢吃人手指,他揣度像人啃猪爪,筋头巴脑有嚼头,狗的口味高了,不喝酒吧?
亮子里传说一个离奇的故事,一个猎人遇到只老狼,他们一起喝酒,狼竟然喝醉了。近乎童话的故事,始终一些人信,一些人不信。刘大愣信,猴子能模仿人喝酒,狼咋不能,都是灵性动物嘛!
“狼狗定规(一定)不会喝酒。”刘大愣认为二合水(两种动物杂交)的动物难弹,譬如驴马怪胎~骡子,非马非驴,难调教,性格也咯楞子(特别广狼狗,是狼和狗的后代。
路经云水楼一晃见小日山直登进去,他紧追几步,还是慢了,给人拦在门外。
“我找小日山直登太君。”刘大愣说。
看门人上下打量面前的这位中国人,他找小日山直登干什么?看面孔不太生,以前好像来过。
“麻烦叫一下小日山直登太君。”刘大愣有黏糊本事,乞讨练就的,茶馆的门卫他不怕,毕竟不是日本宪兵。云水楼没有狼狗,他的嗓门很大道,“我找太君……”
小日山直登在里边听见,差人出来带帮落子进去。
他们没进包房,小日山直登今天有客人,听完帮落子讲完,就打发走他。客厅里比平日吵闹些,小日山直登叫他到墙角。
“太君,有情况。”刘大愣说。
“嗯?”
“新来了一个人……”刘大愣汇报道。
“带着唢呐?”
“是,大喇叭,小喇叭……能吹会卡……”
“卡?什么是卡?”小日山直登问。
刘大愣解释一番。
“他与谁接触?”
“太君,他跟冯八矬子接触。”刘大愣说。
跟冯八挫子接触?小日山直登思忖,警察局派了探子?他们到花子房去干什么?宪兵课长只能如此猜测。
“除了见一次冯八矬子,唢呐谭再没跟别人接触。”瞩托刘大愣尽职尽责,不错眼珠盯着唢呐谭。
“他在富贵堂里都干什么?”
唢呐谭闲时练喇叭,有时看马掌。
“好吧,你回去继续监视,他外出你悄悄跟着他,发现异常马上报告。”小日山直登掏给帮落子一叠纸币,两个月的酬金,叮嘱道,“你注意自己别暴露,近一时期,留心黄杆子,看他有没有什么反常。”
“哎。”刘大愣答应道。
街上背人处,刘大愣数了下钱,一百元,数目可以。怎么花?澡堂子初三后开,饭馆也多数关了门。钱在口袋中有时不安分,它想蹦出来。
初三初四花子房掌柜没出门,一个人呆在卧室,炕很热乎,还有火盆,新打开的一捆关东红烟炕(利用炕热使物干燥)在炕上,日头爷(太阳)照射中,烟的筋脉血红。常言道:抽袋烟,解心宽。他抽了两天烟,满屋烟气缸缸(烟浓刺鼻〕,心给忧虑堵的没一点缝儿,护身符的事被提起,危险的气息渐浓起来。
十几年前的往事在烟雾中行走,黄杆子闻之好友南来好给警察逮住,押在北沟镇警察分驻所监房中。
“师傅,”黄杆子称花子王老膙子师傅,说明他们的关系更进一层,他说,“消息准了,南来好押在北沟镇警察分驻所,明天带回亮子里。”
“回到这里,恐怕难逃一死啊。”老膙子说。
亮子里警察署逮住威震白狼山的胡子大柜南来好,一定送到省里向督导侮讳年一二十晚上,花子将自己化妆成卫八形象,满身涂着绿颜色。东北民间王八一词犯忌讳,王八多指自己女人给人睡了,称其男人为王八,如咒人最狠道:你当王八—与此有关的辱话:你个小王八头!
军邀功请赏,督军也肯定给,因为重金悬赏捕获匪枭的告示是督军府发布的。
“不能让陶奎元带回来南来好……”
“劫狱?”老膙子觉得办法不是很好,如此重犯警察定会加强看守,人又羁押在监房中,劫狱能成功吗?如果有警察配合,就大不同了,他问:“分驻所长是谁?”
“章飞腾。”
“是他,没戏。”老膙子说。
他俩都死了贿赂警察里外配合救出南来好的心。章飞腾是黄杆子不共戴天的仇人。几年前他秘密去学武,一来为富贵堂看家护院,二来寻机杀掉章飞腾。
“师傅,南来好救过我的命……”黄杆子冒死要去北沟镇救人,“我不能见死不救,即使性命搭上,救恩人,死而无憾啊!”
花子王看重的正是他的侠肝义胆,才选定他接鞭当未来的富贵堂掌柜,大伙交给他自己放心。老膙子说:
“你去吧,答应我,你活着回来。”
“师傅,我一定回来。”
黄杆子连夜去了北沟镇,遇到的比他想像的难几倍,警察署陶奎元署长在镇上,督査看守,章飞腾亲自带班看押。唯恐胡子来劫狱,羁押南来好的监房砖墙到顶,时值隆冬,泼了水立马成冰。说东北冷的笑话至今还流传着: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说,冬天外边小解,要带一根棍子,边尿尿边敲打,不然尿液冻成柱。
“浇水!”章飞腾指挥警察往大墙上泼水,监房的外墙成了冰墙,连壁虎也爬不上去。
黄杆子观察冰墙,爬上去相当困难,进到持枪看守的院子里,唯有攀墙进去。要等时机,机会在天黑里。
“别劝了兄弟,你我各有志。”南来好说。
他俩学武归来,在白狼山口,分手之前,黄杆子劝南来好到富贵堂去,他不愿做花子,坚持回到深山老林去。
“我喜欢枪马。”南来好说。
兵荒马乱的年代,晡聚山林,落草为寇是极平常的事。南来好立志拉起一杆人马,驰骋三江地区。后来就有了杀杀砍砍的胡子大柜南来好,官府通缉逮他。
到底落入官府之手,我要救他出来。黄杆子心已横。当年,黄杆子去学武的路上,遭恶人围殴,是南来好相救,为此他负了伤。
警察瞪眼看了一夜,鬼眨眼儿冬天快亮的最冷的一段时间一一的时候,章飞腾去跟相好的女人幽会,几个警察见署长离开,也钻进有火炉的屋子烤脚,最佳的机会出现,黄杆子使用抓钩,爬冰墙,潜入监房去救南来好。
值班的警察遭到突然袭击,尚未反应过来,脖子给有力的手拧断,像拧一只鸡。
“啊,你是。”南来好做梦也想不到会有人来救自己,而且是黄杆子。“快走。”黄杆子解开捆绑他的绳索,将他弄出监房。
北沟镇就在白狼山下,逃出镇子天还没大亮。
“兄弟,我回山上。”南来好说。
“你身体行吗?”黄杆子想到警察肯定打过他,饭也未见得给他吃,“不然先找个屯子躲一躲。”
“越快离开越好……”南来好说感谢兄弟搭救,然后说,“我走了。”“走远点儿,官府不会放过你。”黄杆子说,劝他离开三江地区,远走高飞,到没人认识他的地方去。
“兄弟,后会有期!”南来好道别。
“等等。”黄杆子见他走路一瘸一拐地跳跶走,上前见他光着脚,问,“鞋呢?”
“警察怕我逃跑,扒去鞋。”
黄杆子脱下自己的鞋给他,说:“你快穿上,山里雪大。”
“冰天雪地的,没鞋你咋整啊?”
“别管我,你赶紧走!”黄杆子说。
“兄弟……”南来好嗖咽了,抹把泪离开。
年。十晚上花子将自己化妆成王八形象,满身涂着绿颜色。东北民间王八一词犯忌讳,王八多指自己女人给人睡了称其男人为王八如咒人最狠道:你当王八!与此有关的辱话:你个小王八头!
黄杆子咔哧撕去半个大襟,缠裹在脚上,跑回亮子里。回到富贵堂,才发现自己的方形古铜钱护身符丢在监房里,好在这东西很普通,谁都可能有,警察不会找上来,十几年过去,没人怀疑到他。
救走南来好,时任北沟镇警察分驻所长的章飞腾,因失职差点儿叫上司陶查元给枪崩了,多亏冯八矬子说情免于一死。人世沧桑,十几年后他升任三江县长,有可能旧事重究。
唢呐谭是章飞腾派来的暗探吗?黄杆子被王警尉提醒往这上面想,不然,探子到花子房做什么?似乎目标很明确,直接奔自己来的,算来唢呐谭到富贵堂有一个多月,问护身符,难道说怀疑到我?他都哨听到了什么?从唢呐谭还没走,说明没哨听到什么,不然咋不走?或是一场虚惊,什么事都没有,唢呐谭凑巧说的护身符,与自己丢在北沟镇警察分驻所监房的护身符风马牛不相及。
“老二哥,”龙虱子进来,让烟给呛咳嗽,他说,“我弄好了。”
“舍?”
“故事。”龙虱子得意的样子,说,“明个初五。”
故事指什么是花子王和落子头之间的秘密,说阴谋更贴切。定在初五教训唢呐谭,因由龙虱子去找,之所以称故事,需要编造出本没有的故事,落子头鬼道十出,编出这样的故事轻而易举。
“你说,有这必要?”黄杆子十分谨慎道。
“千万别抹套子(悔约),万一他打咱什么鬼主意呢。”龙虱子说,他怕掌柜改变主意,故事不是白编了吗。
怎样一个故事,明天你会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