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静空师太面上,已隐隐泛出一层绿气。慧贤见状,惊急交并,忙将静空伤处衣袖撕去,只见那伤口长约两寸,虽深可见骨,但血已止住,除了有些红肿之外,并未见其它异常。伤口处渗出的丝丝鲜血,颜色也无任何变化。
慧贤细瞧之下,心中自不免有些疑惑,开口问道:“师父,不知这贼子所用何毒?弟子看这伤势,似乎并无异常!”
静空沉声道:“这恶贼剑上所淬之毒凶险万分,此时为师但觉全身气血运行异常艰难,似要停滞凝固一般,你快去取两粒解毒丹来,待为师运功逼毒。”说完立即闭目行功。
慧贤匆忙离去,片刻即回,将两粒解毒丹喂在师父口中,一言不发,呆呆望着静空,面上惶急之色,溢于言表。
过得半晌,静空缓缓睁开眼来。慧贤见师父功毕,连声问道:“师父好些么?不知毒解了没有?”
静空低声道:“徒儿,本派解毒丹对此毒全无功效,现为师已将毒质暂且逼至左手各经络之中,但仍有些许余毒,已窜入五脏之内。你快快上山,将此事通禀你掌门师伯,让她尽快安排各庵做好防备,顺便请掌门移驾至此,助为师逼毒。你掌门师伯功力极高,若得她及时助我,必能将此毒从体内迫出。”
慧贤听得此毒竟如此凶险,心下惶忽万分,双目噙泪道:“是。师父,弟子这就去了。”转头向王捡又道:“有劳小施主在此代为照料我师父。”说着合掌向王捡一礼,转身如飞而去。
王捡听得慧贤临行之言,微微一呆,随即来到静空师太身前,躬身道:“师太若有任何需要,请尽管吩咐弟子。”
静空抬眼望着王捡,轻声道:“小施主来到本庵,到底所谓何事?”
王捡道:“弟子是来学艺的,还请师太收我为徒。”说罢扑地跪倒,向静空连连磕头。
静空见王捡不住向自己行礼跪拜,连忙伸手阻止,奇道:“贫尼瞧你这身装束,定然是山下的樵童猎户,怎会来寻我拜师?小施主不可多礼,快快请起。”
王捡向静空接连磕了十数个响头,也不忙起身,跪在静空师太身前,开口将自己的身世、婆婆去逝、受义父收养以及自己为何要进山拜师的种种经过,详细对静空述说一遍。
静空听后沉吟不语,过了良久,方才微微叹道:“小施主,我峨眉派自创建以来,便已立下传女不传男的规矩,数百年来无一例外,这规矩贫尼绝不敢违,这拜师一事,只怕要让小施主失望了!”
说完望了王捡一眼,接着又道:“小施主既有尚武之心,想那江湖中高人异士众多,你还是另访名师吧。”
王捡听得静空师太如此一说,已知若再想让峨眉派收留自己学艺,可谓难如登天,一时心头悲不自胜,不由得怆然泪下,难已自己。
静空眼见王捡泪如泉涌,高喧佛号道:“阿弥陀佛,小施主请暂止悲声,贫尼还有些话要同你一讲。”王捡闻言只得收泪忍悲,缓缓站起身来。
静空道:“孩子,你既然一心想学武艺,便坐下且听老尼一言。”她待王捡重又落坐后,肃然说道:“武学之道,浩如烟海,玄奥莫测,博大精深,承宇宙鸿蒙之道,载万物化育之机,是谓武道自然。而我佛门弟子,虽以理佛修禅、彻心明性为主旨,但降魔卫道也是份所当为,为此我辈习武参佛,便为理所当然。”
说到此处,但觉被内力逼于左手经络中的奇毒,又已开始缓缓上行,五脏之中更隐隐有如针刺,不由白眉紧皱。抬眼却见王捡听得如痴如醉,只能强忍着痛楚,暗叹一声,接着又道:“我峨眉派中,虽有不少弟子身怀绝技,但那也只不过是武学之道的沧海一粟。天下之大,更不知有多少奇人异士,武艺胜过老尼!”
她默然片刻后,继续道:“孩子,你虽有学武之志,上进之心,但你可曾想过,日后你技艺有成之时,难道就只为了想要报答对你有恩的人么?”
王捡听到此处,心头一阵强烈巨震,目光茫然若失,只觉内心深处一个连自己都不法捉摸的念头,似被电触一般,在心底一弹而起,慢慢浮现出来。但口中却不知该如何回答,嗫嚅着道:“还请……师太……赐教。”
静空双目中神光一闪而敛,正色道:“当今天下,苍生涂炭,我神州大好河山,沦为瀚漠异族之手,那蒙古铁骑,肆意践踏无辜生灵,我神州子民,更被那蒙古人划为第四等级,生命当真贱如蝼蚁,非但不许我汉人私藏兵器,禁止习武,甚至不许我汉人戴笠、骑马……唉!实在可悲、可叹、可恨、可怜啊!”
她说到此处,心神一阵激荡,内息已无法再抑制住体内剧毒。“哇”地一声,突然喷出一大口鲜血。那血看似鲜红,却隐隐闪着微微碧光。
王捡正听得入神,忽见静空口喷鲜血,不由大惊失色,又见静空身子似已趺坐不稳,摇摇欲坠,惶急之下,急忙上前搀住静空,颤声道:“师太,师太,你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
静空咬牙嘶声道:“这毒凶险无比,贫尼自身功力……已无法将其逼住,就快浸入……五脏之中,你……快去看看……我徒儿……是否……回……”说到此处,全身已然僵硬,连话也不法再说。
王捡见她情势危机,只能先将静空师太身子平放地下,疾奔出庵,张目望去,但见林木飒飒,鸟鸣啾啾,却那里有慧贤的身影。
王捡心中又急又怕,敢忙又跑回静空屋内,见静空全身僵硬如尸,倒卧蒲团之上,双目半睁半闭,似已没了知觉。伸手一探静空鼻端,感觉仍有轻微呼吸,心中方稍稍一安。
正不知该如何是好之际,忽然忆起以前村里一名猎户被毒蛇咬伤,义父用刀割开其伤处血脉,放血排毒,那猎户最终得已保全性命。此时见静空左臂伤处全无半点血液流出,心道:“自己便照义父救人之法,无论如何也得试上一试,万一有些功效,能延得些时间,待慧贤与峨眉掌门到来,那静空师太可就有救了。”
一念至此,立刻将随身携带的柴刀拿出,一刀划开静空手臂伤处附近的血脉,见血液虽开始缓慢流出,却不如正常人那般流速甚快,宛似血液已被凝结了一般。如此流了盏茶时分,也只淌出些许。
王捡见静空体内血液完全无法正常流出,知若不多放些毒血出来,她体内之毒也就难已排出体外。当下也顾不得静空血液中是否有毒,急忙将嘴凑于伤处,用力吮血,吮出一口,便立即吐在地下。
这般连续吮得十数口鲜血,忽觉全身渐渐开始麻木,双目视物也已模糊不清。正想站起身来,但双腿竟然不再听从使唤。“噗”一声,登时跌倒在地。
他心中惊骇万分,张口大呼,然而面部肌肉僵硬,殊无半点声息发出,心里想:“刚才自己为静空师太吮毒时,已是小心异常,没有吞入一丝毒血,没想到这毒如此厉害,不知不觉就让自己中了毒。如今救人不成,反搭条性命,自己真心诚意进山学艺,但刚到此庵不及一日,便已身中剧毒,性命都将不保,却又如何学艺报恩?”念及此处,恨不得立刻放声大哭一场,但双目之中竟也麻木失觉,就连眼泪都无法流出。跟着脑中意识一阵迷糊,不知不觉间,便已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