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已经烧尽了，太阳已经落下，天空盘旋着乌鸦，它们在说着些什么。
“呼……呼……”
白夜飞奔在密林之中，脚下像是踩了云朵，日行千里。速度快极了，汗水滴答的被他甩在身后，低落在身旁的枝蔓上，像谁在哭。
破黎带着即墨几人飘在空中，远远的跟在白夜身后。
白夜离村子越来越近了，心中的恐慌像被缠住了蛛网，愈发紧绕。
“到底发生了什么？”即墨问破黎。
破黎原原本本的将一切说了出来。
“你知道这一切为什么那你不去阻止！”即墨问
“命运。”破黎说，“左宣虽然是失误，但谁能说，这不是他们的命运呢。”
“这全是你的借口罢了！”即墨愤怒道。
“你们如果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破黎回头看了看巫木，“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巫木不语。
“到了，快到了！”
白夜心中不停的说。
挥手打开眼前的树枝，他来到了一片草地，前方就是村子。
白夜感觉世界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连风都停下来了。
空气中的味道令人作呕。
“不要！！”白夜呼喊。
他向村子跑去，破黎他们也落了下来。
即墨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不久前才离开的的村子会变成这样。
村口那里，横尸遍野。
鲜血早已干涸，仍有人睁着呆滞的眼睛不甘的望着哪里。
有的手中紧抓着一把黄土，像是想从大地身上拿到一根救命稻草。
还有人蜷成一团，紧紧的捂着身上的血洞，苍白的脸庞满是恐惧。
即墨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本想抓住破黎痛打一顿，可他忽然什么都不想做，什么都不想说，他甚至开始有些恨自己。
小胖鸟躲在巫木身后，闭着眼睛不肯看眼前的一切。
“李婶……”
“大叔……”
白夜慢慢的走在那些尸体中，口口呼喊着那些人的名字。
村里本快要熄灭了的火焰忽然遇到了一堆干干的稻草，火势很快又迅猛了起来，像是在和白夜心中的悲伤一样共舞。
那个躺在妈妈怀里因为督尉心软而幸存下来的小女孩醒了过来，她坐起身，眼神呆滞，看着身旁的妈妈。
白夜看到了她。
真真！他飞奔过去。
停在小女孩身旁，他蹲下来，捧住了女孩的脸，“真真……”
小女孩看了一眼白夜，疯了一般用尽全身力气拍打着白夜不停的大喊。
“你滚你滚！你是妖！都是你，都是你们害死了我的妈妈，害了村子！你滚呐！”
小女孩没有打痛白夜，可她的话却冰冻住了他的心，他呆呆的看着小女孩，不知所措。
小女孩突然向后倒去，沉沉的睡着了。
破黎站在小女孩身旁，白夜抬起头怒视着破黎。
“你本可以阻止他们的对吧！”
“那天我去看左宣说的怪石头的时候也发现了左宣留下的法力气息，我没有管它，因为……”
“你又想说这是他们的命运！”白夜大喊着，手指着身旁的那些死人。
“你既然那么相信命运为什么还要反抗！向天界投降啊！这就是你的命运你为什么不服从！少拿那些借口来掩饰你的错！你……”
“我是为了让你看清楚！”
“看清楚什么！”白夜喘着粗气。
“你想要的路，根本不存在。”
白夜仍在大口喘气，像是要窒息了一样。
“醒醒吧，弟弟，这条路上，只有战火和枪矛，连希望都微弱的路上怎会有你想要的美好。”
“看看眼前的一切吧，即使妖不存在了，又会改变什么吗？就像天绝之地一样，看起来都是因妖而起，可神的贪欲又何尝不是一把刀呢，你有想过妖为何存在吗？”
白夜伸手打断了破黎：“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听，让我静一下。”
破黎没有说什么，转身离开。
烈火熊熊燃烧，惨烈的红光染上天边，映在即墨和白夜的脸上。
“这到底是什么？”即墨看着眼前似曾相识的森罗地狱问。
“这就是，战争啊！哈哈哈哈！”白夜狂笑。，火光中沾血的脸庞分外狰狞，两人的影子被火光拉长一起疯狂摇曳，宛似一首悲歌，诉不清，叹不尽。
夜幕笼罩着大地，墨色的天空又披上了美丽的彩衣，像是一位美丽的女子为心爱之人一针一线精心缝制的定情物，星光洒在大地，遥远的世界尽头消失在天际交接的一片黑暗中，人们之所以知道那个方向，因为黎明总在那里升起，之所以相信希望，是因为无数次听人描绘过希望的形状，哪怕谁也没有真正见过。
即墨此时望着星空，天上的星星一眨一眨，他觉得有人在呼唤他，心里有个东西也像星星一样忽隐忽现，像是在不停的抓挠着他的心窝。
身旁有人坐下，是白夜，他坐下之后，沉默着，不说话。
“咳，你不觉得现在的氛围很暧昧嘛？”即墨警惕的看着白夜，有人说人在经受重大打击之后会导致心理变态，甚至改变性取向。
即墨想到这浑身汗毛齐齐打了个冷颤。
“滚……”
看来他很正常。即墨松了一口气，他可是有法力的，自己可打不过他啊……
“你脑袋都在想什么！”白夜瞟着大眼白鄙视的看着即墨，他似乎知道即墨在想什么。
“哈……哈哈……没什么啦。”即墨干笑两声。
白夜抬头，说：“几个破星星，有什么好看的，一到晚上你就看个不停。”
即墨不说话了。
“喂，怎么不说话，你丫在学我？”
“破黎说，你可以帮我。”
“……”白夜叹气
“我想要知道曾经的一切！”即墨坚定的说。
“为什么呢？”
“你也好，巫木也好，你们都知道自己为何存在，巫木心里有一个谁也不知道的秘密，他恨天界，他知道他恨天界，他知道他为什么恨，而你，你知道你在寻找什么，哪怕找不到，可你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还有为什么要去寻找。我呢，什么都不知道……”
白夜低着头不说话。
“看那个小女孩啊。”即墨指着那个孤独伫立在坟前的孩子。
“以后她的生活会很痛苦，因为她亲眼见到了身边人的离去，无论到哪，无论多少年后，她永远不会忘记，而那些，便是她存在的证明和意义。”
“我很害怕，是不是在我记不起的那些记忆里，我也经历过类似的一切，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是否也经历过那样的伤害，如果有的话我一定要记起来，无论记起那些有多痛苦，那些是我存在的证明！”
“哪怕你将要面对的是这一整个滚滚的乱世？”白夜抬起头问
也“许当初是我自己无力面对那些痛苦才选择的放弃记忆，可是现在，我不能忘！”
即墨的眼睛里满是坚定。
白夜愣愣的看着即墨。
“你知道吗，小时候，我跟哥哥还有一些人一起，每日流浪，居无定所，没有人能告诉我和哥哥我们为什么要一直不停的走，一直到有一天，我和哥哥被允许从躲藏了几天的山洞中出来的时候，我们看到了战争的残骸，我们的族人，还有那些天界的战兵，他们躺在那里，像是沉睡了很久，鲜血浸透了大地，枪矛残剑遍布，我不知道该怎么说，那时候我七岁，已经忘了当时自己是怎么想的，也许是之后见惯了那种场面所以忘了。”
即墨安静的听着。
“族人之后告诉我们，我们是妖，天界不容我们存在，我们之前看到的一切，就是战争，那时候我不知道妖是什么，现在也不知道，我只看到，我们的血，和他们那些仙流出来的血一样，都是红色的。”
“那之后不久，哥哥被上一任妖王选中，成为了妖王继承者，我们一起试着寻找一条出路，我们都曾经相信，总有一天不需要战争，我们不再是妖，从此自由的走遍大地。神也会容许我们的存在，族人的鲜血不再流淌。”
说道这，白夜眼中映出一道闪耀的黎明般的光转瞬即逝。
“后来，哥哥变了，他不再相信我们曾经的想法了，他一次次的发动着战争，想要打败天界让妖族获得自由，我们都追求着一样的结果，却放弃了曾经共同的过程。”
“我讨厌战争，我和他开始争吵，后来我便离开了他，独自一人寻找我想要的道路……可是啊，”白夜苦笑，“好像我真的只是想逃避吧。”
即墨不说话，看着前方，就这么听着。
“阿怪告诉我，你会出现的。”
“嗯？”即墨扭头。
“别小看那块石头啊，白夜笑着，我猜到，破黎会找到你，也知道他会做什么，可能是为了弟弟和哥哥之间那倔强的一种赌气般的想法吧，所以我带了你走，不想让他找到你，也是因为，他找到了你，便又是战争的开始。”
“我和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找到我，为什么说需要我。”即墨问出了他最想问的。
“破黎继任妖王时做了一个梦，他梦到当有一个人出现的时候，会给妖族带来巨大的改变，那时妖族的结局便有了结果。”
“什么结果？”
白夜扭头笑，“妖族的结局，至于结局是什么，他没对任何人说过。”
即墨楞了，“那破黎现在在找我，所以说，那个人是我？”
“对。”
即墨想了想，说，“难道，我是……”
“对。”白夜点头，“你是天界的第一神将，也是妖族的预言中人。”
即墨愣住，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是这样的一个身份。
“那我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忘记了一切。”即墨紧接着问。
白夜叹了一口气：“不要问了，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白夜转过头盯住了即墨：“你真的想清楚了吗？等你想起来一切之后，也许带给你的只有痛苦，你要承受许多你根本不想承受的。”
“是啊，我也是会害怕的，但是，”即墨伸手指了指星空，“我总感觉有个人在等着我，无论如何我要想起她，这感觉很奇怪，每每这种感觉升起，总像是可以让我忘记了一切对曾经的害怕，我只想找到那个感觉的源头。”
“是吗，哈哈。”白夜大笑。
“你笑什么？”
“破黎想为我们妖族破开一个崭新的黎明，可是，他又怎么知道他破开的是黎明，而不是黄昏呢。黎明在哪，我也想要去寻找这个答案，于是我走遍这个世界，一直在找，找了很久，可却从来没有找到过。”白夜叹了口气。
“我想要的答案始终没有找到，也不知道你哪来的这种勇气，但是你这么说莫名的让我感觉好受了些。”
两人没有说话。
“即墨。”
“嗯？怎么了。”
“如果你找到了你想要的，也顺便，给我一个我想要的答案吧，你的话，应该可以。”
即墨看着白夜，他知道他在说什么，他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至少，”即墨说，“我也不希望有战争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