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志做个骄傲的差生
我做好了思想准备,被校长召见,叫家长去学校,写检查,受处分,甚至被开除……我都做好了思想准备。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余老师自受了我碎片一扬之后,好象得了彻底的健忘症,她绝口不再提恋爱信之事,不再关注我,也不再刁难我。郭小沫有时眼神纠结地看看我,又看看余老师,余老师根本没有任何反应。而我感到鼻酸眼热,我垂下眼皮,从此,立志做个差生,骄傲的差生。
春天来过,又走远了。我的各门功课成绩如愿以偿跌到六十分以下,除了语文。语文测验的时候,我蓄意恶作剧,除了作文,其余的地方我全空着。会做我也空着。余老师也空着,不用红笔去批改我空着的地方,但她总是给我的作文一个很大很夸张的大勾,红颜色的,然后再在卷首批一个“优+”。
课堂上,我不喧闹,也不再听讲。我看见窗外柳树发芽了,就趴在课桌上满纸乱写,写的都是一句话“丝发披两肩”;我听见鸟儿唱歌了,就改成另一句话“不如归去”,我闻到花香了,又换一句话“芬芳苦心事”,我在学校边上的池塘里看见鱼儿摆尾,回到课堂上发呆,又写一句话,“渴望深水游。”
廖华就在这个时候来找我。那时的天气,正是刚开始可以穿裙子的时节。
是郭小若陪廖华一起来的。她先对我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我以为我哥哥好心好意……”她有一张与郭小沫五官酷似的脸,但她叫我“卿卿”,连“叶”的姓氏都不称呼。“叶仇仇”恨郭小沫,但是“卿卿”喜欢郭小若。
廖华一开始有些拘谨,反而故意装作吊儿郎当的样子。夕阳西下的放学时分,在我所在省重点中学的后山上,他咧嘴笑着,大睁着一线天的眼睛,过了一会干脆捶胸顿足放声大笑,让一线天全军覆灭。我一直漠然无动于衷。我不说一句话,也没有任何表情地看着廖华,任身后,夕阳西下。他突然就终止了表演,成年的忧伤在一线天的眼光中,再也藏不住一览无遗。“叶卿卿,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一定要再努力做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廖华说。
我怀疑廖华后来的话都是郭小若教他的。他的版本和她的版本一模一样。他一直都需要一个女生来单独帮助教育他。
我长叹一口气,在一块石凳上坐下。于是,廖华与郭小若也坐下。廖华从他的书包里掏出黄澄澄的橘子和脆啦啦的麻花来。我们三个人吃得很开心。
天色渐渐向晚,我第一个站起身来。“不早了,我们回去吧。”我一边说,一边已经迈开脚步。
“叶卿卿,你等一等。”廖华忽然急促而高声地叫我。
“你再坐一会,我给你画张画,很快,好吗?”他说。
我便再坐在石凳上。这次我感到屁股底下一片冰凉,仿佛夜的露水提早降临。我以为廖华画的是我的人像,谁知道是花儿。几分钟后,他递给我的一张画上,鲜红的一朵花儿,在洁白的画纸上用尽全力,倾心倾情地怒放着,好似烈焰,又好似心底热血。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玫瑰,但是,很美。
“谢谢。”我收起廖华给我画的花儿,对叠一下,放进书包里。我再次准备开步走的时候,廖华又叫了我一声,“叶卿卿”。我不动,但并不转身。他追上前一步,将我斜挎的书包,往后一点,再往后一点。书包,终于遮住了我的屁股,书面语那叫做臀部。我的书包是暗红色的格子布。我还是不动,也并不转身。“谢谢”。我再说一声,然后,头也不回地,开步朝前走。
我回到家就立刻洗澡换下了那条初夏刚穿上的洁白连衣裙。我那时候还没有自己洗过衣服。我将那条连衣裙展开平铺在我的小床上,扇形的裙摆象一张别致的画纸,上面开着一朵鲜艳的花儿。
我来了月经。花儿盛开,是成年的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