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建德五年(公元576年),武帝宇文邕率军大破齐国,这个宿敌终于渐渐露出疲劳之相。不过边境的战争似乎对内地的百姓的影响很小,一些官方和小道消息陆续的传来,而人们对战争事态也仅限于茶余饭后的谈资。除了一些走南闯北的商贩,大多数的老百姓一辈子都守在他们的故乡,他们关心的是吃饱、穿暖等生存问题,就算他们的皇帝拥有再多的土地又能怎样?他们的田地也不会多增加一分一毫。战争的胜败又能如何?远不如一个好收成能让百姓喜笑颜开。
杨墨同样也不关心这场不痛不痒的战争,杨墨知道的是那个随国公普六茹坚取代北周已经进入了倒计时,相比大隋的统一战争,宇文邕伐齐只能算小小的边境冲突吧!
杨墨这几年系统的学习了南北朝的大部分有关于农、商、水利、制造等相关书籍,一个个如雷贯耳的名字,一本本熟悉的书名让杨墨感叹不已。虽然上过大学的杨墨在有些领域要超越诸如祖冲之、范缜等先哲。
但就算千年后的现代,又有多少人能知道圆周率的计算方法?范缜的无神思想论则让杨墨怀疑,这家伙不会也是穿越的吧!而像齐民要术、水经注等书带给杨墨的则是彻底的震撼了。杨墨万万没想到古代的大神们给他上了生动的一课,汗颜之余是深深的感动,贾思勰、范缜、祖冲之、郦道元等人都是当官的,而且都是大官,他们有特权却没有欺压百姓,而是致力于民生与科研。
杨墨有些懵了,是什么让他们有如此理念?回想起自己从悬崖落下那一瞬间,是什么逼得自己用死亡去抗争那个世界的不公平?同样是当官的为什么如此天差地别?时代是进步还是倒退?这些问题让杨墨感到深深的悲哀,却也坚定了心中的一个想法,虽然这个想法离实现还很遥远,但人若是有了目标就会变得意志坚定。
最先发现杨墨变化的是袁天罡,十岁的杨墨脱去了本应属于孩童的稚嫩,脸上总是挂着淡淡笑容的杨墨,似乎多了几分成熟,言语也条理分明,在一些问题上辩得大哥苏举也常常哑口无言。
“墨儿,我有些话要问你,你在举儿那拿的那些书我也知道,我想问问你整日苦读那些书的理由。”
苏举有些意外的看了看袁天罡,平时杨墨做什么都不理会的师傅,怎么突然问起杨墨读书的事了?但苏举看袁天罡并没有任何不悦的表情。
“师傅,墨儿学习这些杂学是为一个想法而做的准备。至于这个想法现在过于朦胧而无从提起。墨儿从婴儿时便为师傅所救,师傅待墨儿如同父子,墨儿自然是不能有所隐瞒。墨儿的这个想法待成熟与全面后再与师傅细细讲述。”
“嗯,墨儿,师傅在官场和绿林中结识的人也颇多,你二哥来护儿已投奔普六茹坚的门下立志从军,你虽说现在还小,但如果将来你如若有心为官或另有打算应早做准备,师傅也好为你留条出路。”
杨墨自襁褓中便目睹袁天罡为自己所做的一切,救命之恩自不必说,二人虽师徒相称倒也情同父子。虽然杨墨对袁天罡的占卜看相之术并无兴趣,但这丝毫不影响二人的感情,袁天罡也并不干预其徒弟们的兴趣爱好。
“墨儿倒有事相求师傅,只是..”杨墨颇有些为难的说道。
“哈哈,想不到一向爽朗的墨儿也有吞吞吐吐的时候,为师倒是很感兴趣,什么事让小墨儿为难。”袁天罡笑道。
苏举自少年时就失去了父母家庭,但幸运的被袁天罡所救,虽说口中称袁天罡为师傅,但心中早就当作了父亲。天宫就像一个大家庭般充满了温暖。在来护儿走后,师傅也曾问起苏举的志向,但苏举无意下山只想留在天宫,袁天罡虽然没表达态度,但说出一番令苏举震惊的话。
那天袁天罡未曾有过的严肃对苏举说,你三弟杨墨虽年少却非凡人,如若它日墨儿有所为时,你当尽力辅佐,就算报答为师了。苏举好几天脑子里全是师傅说的辅佐二字,师傅是个学识渊博的人,绝不会连说话都用错字眼,可辅佐二字,饱读诗书的苏举如何不明白。辅佐?这杨墨将来是要做什么啊?
“墨儿想求师傅帮我寻一些人,还有建造一些作坊,这些事当真难倒了墨儿。当然,还要师傅大大的破费一番。”杨墨调皮的声音打断了苏举的思绪,也引来了袁天罡的一阵哈哈大笑。
杨墨要做的事情虽多,但也得一样样来。虽说近几年杨墨比较笼统的研究了南北朝时期的文化及科技水平,惊叹之余却也为劳动人民的智慧所折服。但毕竟杨墨有着超越时代的知识,对比之下杨墨发现还是有很多可以立刻进行改造的东西,也有不少因科技水平过于有限而无可奈何的。就制造业而言,由于基础工业的落后,许多在杨墨看来非常实用而简单的物品却望尘莫及。例如冶炼钢铁的水平就很落后,而对于如何炼出优质的钢铁而言,高温是关键之一,焦炭就成了首先解决的问题。虽然杨墨大概知道焦炭的制作方法,但也不清楚具体如何操作,于是杨墨就决定先寻找一些有这方面经验的人,由杨墨提供可参考的技术进行实验。
还有几个可马上就能改造的项目,其中之一就是制酒。杨墨发现在当下制酒业已相当的发达,人们早就知道用各种谷物酿酒了,但其中有一项重要的发明还没有出现,那就是蒸馏高度酒。杨墨想到高度酒的出现就兴奋不已,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原材料的充足,简单的方法,还有杨墨为高度酒量身打造的一系列的包装与广告..
酒坊的建造,器具也按杨墨的要求打造完毕,再经过与几位制酒的酒匠师傅的一番交流,杨墨转世后的第一桩买卖终于开业大吉。杨墨实验性的做了一份关于酒坊股份的协议,虽说在当世早有合伙做生意分红的例子,但这么细致甚至啰嗦的文书,众人还是头一次见到。
酒坊的股份制参照后世的一些公司的制度,管理者则大略的分为自荐或举荐制,赏罚的一些条文也引起了众人的新鲜感,虽说大部分人对杨墨制定的东西感到陌生而引起了一些抵触,但杨墨相信在大家熟悉和尝到甜头后应该会很快的接受,杨墨的本意就是想看看人们对新生事物的接受能力。
酒坊的建立与投入是下了很大的本钱的,当然出力的是杨墨而本钱是财主师傅的。先不去管袁天罡是否为拿出这么一大笔钱而肉疼,就连几位年老的酒匠师傅也感叹没见过这么大规模的酒坊。
酒坊建在蟠龙山后,占地大约十余亩,规划整齐的酿酒房舍以及地下储藏的地窖,皆使人耳目一新,尤其是飘扬在空地中心的一杆大旗极其显眼,旗上写着袁天罡为酒坊命名的四个大字‘天行酒坊’,语出于《周易》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其实在酒坊的建立的过程中,杨墨的兴趣就发生了改变,无论白酒的出现是否能让世人感兴趣或者能不能赚到钱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蒸馏器的改造让杨墨兴奋不已。
自秦朝始,一些神棍、骗子为了皇帝们的长生梦就已经发明了原始的蒸馏器,由此才有了水银的出现。由于玻璃还没有发明,杨墨和一些制作铁器和瓷器的工匠研究了很长时间,才做出了让杨墨比较满意的蒸馏器,这个东西可不是只能蒸酒的,杨墨想到了一样能让那些富贵人家乖乖掏钱的东西。不过杨墨得先把眼前的事处理好,那就是白酒的推广。
第一杯白酒的出现让全酒坊的人都振奋不已,这些制酒的师傅知道,前人并非没想到酒的提纯,有人就曾试过煮酒来增加酒的浓度,但却失望的发现,蒸发的不单单是水,酒还是原来的酒。还有人曾试过以酒酿酒,但结果还是令人失望,酒到达一定的纯度就不发生改变了..
杨墨端起一杯刚做完的酒尝了一口,便觉得纯度不够,比起后世的白酒差得还是很多。稍稍想了一想便知道原因了,定是蒸馏的时候火候大了,随着水的排除,酒精也被蒸发掉一部分。度数不够不是问题,这个可以在制酒的过程中逐渐完善,但温度的标准是个问题,依靠工人的经验绝对不行,温度计?玻璃是个需要解决的问题啊!
虽然杨墨对新酒的纯度不太满意,但却没有表现出来。而酒坊所有的人都兴奋不已,有的老酒匠小口的抿着酒激动的嘟囔着什么。然而这时的人们并不相信这一切都是来自于这个十来岁的小东家,大多数的人都认为这都是隐藏在幕后的袁天罡在锻炼杨墨。
杨墨对于新生事物并没有大包大揽,杨墨的目的是通过一些事来培养一些能力突出的人才。蒸馏白酒只是一个开始而已,未来还有很多的事需要大量人才,尤其是需要一些能带动大部分人进行思考的领导者。
酒坊蒸馏出白酒的度数参差不齐,就连酒坊很多的制酒工人都很不满意。杨墨只是笑呵呵的让人把酒送给居住在周围的村民们喝,在晚上的时候杨墨总是让人去买些肉菜与大家一起品酒聊天。酒坊的工人们渐渐的发现,他们真正的东家就是这个整日面带微笑的孩子,对于一些比较专业的问题,杨墨的建议总能令几位老师傅耳目一新。杨墨不分昼夜的与他们在一起工作,很少回天宫居住。
酒坊建立的时候需要一部分酿好的成酒来进行蒸馏,酒坊本身也进行酿酒,有些工人是蟠龙山下村里请来的,还有一些是从外面聘请来的。但大家彼此熟悉之后一致认同了这个小东家,无论从制酒、酿酒、甚至品酒,这个小家伙都说得头头是道,一些和酒打了一辈子交道的老师傅都暗暗佩服。大家虽想不明白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怎么对酒研究如此透彻,但却都认为酒坊在杨墨的带领下将大有可为。
许多年以后,凡是在酒坊工作过的人回想起那些日子都会露出温馨的笑容,那时他们还年轻,他们何曾想到一个庞大的国家竟建立在一个酒坊的基础上,那杆写着天行的旗子几十年都未曾倒下,天行酒坊恰如黑夜中豆大般的火苗,这火苗如同人们心中对幸福生活的希望,这希望的火苗只要被点燃便永远不会熄灭,这火苗必成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