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早,邹师爷把按赵宰相的授意写成的告示,张贴在膳厅的入口处,并神情严肃地站在大门口,给前来用膳的兵丁与护卫们,义正辞严地讲了一通训示,然后就放行,让大家进去用膳了。
有多事的兵丁与护卫,在进膳厅之前,还驻足细看了一遍告示,但慑于相府的严明纪律,在用膳时,他们并不敢私下议论开来。
散席之后,他们三五成群,在私底下讨论起告示的内容来。有的说,许庆功实在冤,就因为接受了一个外地男子进了相府,自己却要背黑锅被赶出相府;有的说,许庆功藏得太深了,本来就是太师府安插在相府里的奸细,却要装出一副很无辜的样子,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你怎么知道,他的无辜表情是装出来的呢?”府院巡逻队兵丁甲问。
“你想想,皇城里官宦人家的兵丁一般都是本地人充当,他为何非要让一个外地男子进来呢?而且最终也证明那个刘四确实是太师府的卧底,这难道是巧合吗?”兵丁乙反诘。
“那你也不能凭这一点就断定许护卫是刘四的同党吧?他要真是与刘四一伙的,那相爷为何不把他法办,而是将他赶出府去呢?”兵丁甲问在要害处了。
“这个……”兵丁乙无言以对了,他只好改口说:
“嗨,这都不关我们的事,他冤与不冤非是你我能辩明的。不说了,让我们的新头目听见就麻烦了,快去给他贺喜吧。”
“嗯,也是,许护卫对我们下属还是蛮不错的,但不知道这个新头目是否也会体恤我们这些下属?”兵丁甲问。
“看他做二当家那火,好像性格很忸怩的,但不知道当了第一把手之后,性格会不会变得暴烈起来?”兵丁乙也摸不准王业盛的脾性。
“不管他了。你看,弟兄们在给许护卫送行呢,我们也过去表表心意吧。”话毕,两人向府院巡逻队值班室走去。
“许护卫,祝你否极泰来,早日谋得高就。”值班室门口,王业盛正带领一班弟兄给许庆功送行,“祝你一路顺风,早日找到新东家。”
“哪里,哪里,小弟我此番一去是前途渺茫啊!”许庆功耷拉着脑袋,语气恹恹地慨叹道“我就这么不明不白地离开相府,这皇城之内还有谁敢接纳我呀?我还是回家种红薯吧。”
“大哥无需如此消沉。”王业盛情真意切地劝慰许庆功一番,“所谓好男儿志在四方,路在脚下,以大哥你的为人与能力,何愁找不到新东家?”
“嗨……”许庆功长叹一声,继而摇头神伤地说道:“只怕时运不济,四处碰壁啊!”
“听大哥的意思是舍不得离开相府了?”王业盛顿时显得很讲义气起来,“我跟弟兄们去找相爷陈情,就是给他长跪,求他允许你留下来,小弟也在所不辞!”
许庆功摆摆手,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不求也罢,不求也罢!”继而,紧握王业盛双手,一脸喜悦之色,给他道起贺来,“兄弟,你好运来了,愚兄祝你仕途顺畅啊!”
“大哥是在折杀小弟啊!”王业盛一脸惭愧地说:“虽说小弟顶替了大哥的职位,可我这心里头真不是个滋味。而且我也仅是暂时地顶替一下,以后能不能胜任也未可知。再说,反观大哥今日的际遭,小弟也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啊!”
“好吧,以后之事,你我都无法预测。但你已接替了本职,那我们就来交接一下吧。”
说着,许庆功把巡逻队的花名册与府院后门的钥匙交给了王业盛,并语重心长地叮嘱他:“别的话我就不多说了,既然你已经是巡逻队的正头目了,就该把门看好,把府院守好。”
话及此,许庆功眼眶泛红起来,抿抿嘴唇,他有点哽咽地说道:“好吧,你好之为之吧,弟兄们,好之为之吧,后会有期!兄弟我告辞了!”
话毕,许庆功背起行襄,与弟兄们挥手道别了。
“许庆功果真是因为相爷怀疑他与刘四是同党而被赶出府门的吗?”
王业盛看着许庆功垂头丧气地离开了相府,他不免心里犯起了嘀咕:
“如果怀疑他与刘四是同党的话,应该把他抓起来才对啊,怎么只是赶他出府呢?难道这其中有诈?昨晚赵元进又为何召见他呢?难道他们私底下达成了什么勾当不成?”
王业盛摸不透许庆功离府的内中玄机,但他心中有鬼,自然会疑东疑西,“嗯,有可能这是专给我设下的一个圈套,我日后做事还得小心点。不然,再出现昨晚那样的情境,那就悔之晚矣。”
可他反复斟酌之后,又觉得此事就如镜子那样浅白,一点都不难理解,也没有什么玄机可言。
“看他刚才失魂落魄的表情,对相府的眷恋之情,一点都没有造作的成份。还有,他昨晚见过赵元进回来时,表情看上去真的很无辜哦,他还整晚哀声叹息了呢!再者,告示上只是说,他在招收刘四进府这件事上,犯了失察之过,也不算什么重罪,把他驱逐出府也是罚当其责。既没有枉纵,也没有苛责,这是法理之中的事啊,我何必作过多的解读呢?”
想至此,他倒自我安慰了起来:
“赵元进在找不到确凿证据证明许庆功与刘四是同党的情况下,以失察之过将他赶出相府,那倒是明智之举,正所谓疑人不用嘛。既然现在赵老头儿升我为府院巡逻队的头目,就说明赵元进暂时还没有怀疑到我的头上来,这应该叫做用人不疑吧?那我为何还要自己吓唬自己呢?我应该放心接下此任才是啊!而且这样一来,我以后与少主的联系也就方便了。”
人一自信,警惕性就弱化了。王业盛打消了疑虑之后,他在心底下油然冷笑了起来,“哼哼!赵元进啊,赵元进,你真是老眼昏花啊,抓不到真凶,却错罚了无辜之人,看来你的狗命也该到点了。”
为自信过头者感到可笑、可悲。好吧,赋诗一首以警示一下吧。
自信过头失警惕,
甘受重用谋反逆。
身陷囹圄仍未醒,
终将丧命必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