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殿下,兰儿,奴婢就先行告退了,太后娘娘还在宫中等着奴婢。”
等到太监将赏赐都安顿好,柳姑姑也不再停留,半老的脸上扬着舒适的笑容,垂首退下,将子和宫还给景陵。
天色已暗,宫人一早就在宫内点好了蜡烛,昏黄的火光在书架上摇曳,有点触目惊心的感觉。
“兰儿,你很累吗”景陵凑近君兰,身上带着清雅的淡香。
“嗯,有点。”君兰点了点头,任由景陵帮自己捏按着肩膀,闭上眼睛整理了一下,问道,“景陵,圣僧就只是和你说了一句话?他说,秦国会迎来最鼎盛的时期?”
“嗯,是啊。”景陵放轻一些力度,回忆道,“我去到后堂的时候,圣僧就坐在佛像下面,他没有说话,也没有看着我,过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圣僧忽然和我说,让我转告父王,秦国将会迎来最鼎盛的时期,让父王无需为小事而怒,然后他就起身离开了,让我出去。兰儿,你在是担心圣僧说你的琴声能安宁秦国的事吗?”
景陵很聪明,在圣僧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就知道,他的父王已经将君兰记住了!被一国之君长期惦记,可不是什么好事。
君兰眯眼,烛光摇曳间,她的眸光也在闪动,“景陵,你觉得这是一件好事吗?”
景陵想了想,“有好有坏。好是,皇奶奶敬重圣僧,而圣僧又将自己的琴送了给你,皇奶奶肯定能看出圣僧对你的重视,皇奶奶让你每个月去她那儿弹琴,让柳姑姑亲自送我们来,这些都是做给别人看的。皇奶奶虽然常年待在宜寿宫,但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君兰点点头,唇边不禁抿起一抹弧度,“嗯,坏是什么?”
的确是这个意思。
开始,君兰也认为圣僧在故意引起大王的注意,若被大王看上,这的确是一件荣耀之极的事,但同时也会失去自由,成为保护秦国安宁的工具,或者,到死的那天都不能踏出秦宫。但如果被太后护着就不同了,太后敬重圣僧,而君兰就相当于圣僧的使臣,太后非但不会为难君兰,还会尽自己所能去保护她。
太后是大王生母,大王断然不会公然和太后抢人。
这,才是圣僧的真正目的。
“坏是,君王眼内向来只有国家,父王一定会将你困在宫内,想尽办法想让秦国得到安宁,这也是圣僧为什么要我和父王转告那句话,算是安抚吧。”景陵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几乎没有变动,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太后抢走了秦国的“安宁”,如果圣僧不做出表示,大王是不会罢休的,景陵用安抚来形容并没有错。
“安宁。”君兰睁眼,情绪不明地扯了下唇角,扭头对上小少年清澈平静的眼睛,“景陵喜不喜欢安宁?”
景陵可能没想到君兰会这样问自己,眨了眨眼,思考了一下,摇头,“不喜欢。”
瞳孔微皱,君兰笑着问道,“为什么,人一生追求的不就是安宁吗?没有争斗,没有算计,没有起跌,只有平静的安宁,你,不喜欢安宁吗?”
安宁,安宁,一生安宁,没起跌,没有成就,永远都平凡安宁,这就是她父母给她的东西。
“我不喜欢安宁。”景陵还是摇头,直直地看着君兰,“因为兰儿不喜欢,我也不会喜欢。”
一阵夜风从大门外吹进来,烛焰被惊动,斜向了一旁,正好落在小少年漆黑的眼眸里,将他眼底的情绪暴露出来,有认真,有紧张,有担忧,还是没有虚伪和厌恶、嫌弃、轻蔑。
昏暗的烛光中,素衣女孩蓦地扬出大大的笑容,弯起的眼眸里闪动着明活的莹光,似乎会落出眼眶,“嗯,我不喜欢安宁,我也不是安宁。”
君兰,君兰,君主之兰,何其大气,何其肆意,这才是秦君兰!
“兰儿。”景陵想抱紧她,不让她走。
君兰率先握住景陵温暖的手,力度有点大,闭上眼睛争扎了一会,最终睁开眼睛,平静地看着景陵,“景陵和你说个故事。”
“好。”他坐下,静静地看着她,听她说话。
夜色加浓,偌大雄伟的秦宫各处亮起了昏黄的烛光,弥补了今夜没有繁星的夜幕,晚风吹过,隐约掀起了血腥味。
哒哒。
一阵焦急的脚步声从走廊上传来,当君兰和景陵望过去的时候,梓沛已经跑进了宫内,正喘着大气在擦汗,看见他们的时候,梓沛的动作忍不住一僵。
烛光昏黄的宫殿内,两个容貌出众的小少年面对面站着,较为高大的小少年脱去往日常穿的华袍,换上一身简单轻便的暗色大袍,仿佛要和夜幕融为一体,更凸显出他的变化,深沉静默,透着丝丝明烈的危险,假以时日定能收放自如,杀人无影!
娇小的小人儿也不再穿着素白雅袍,一身玄青色的袍子略显宽大,勾勒出她眉宇间的灼灼英气,令人折服,往昔温婉平淡的精致小脸亦变得凌人,只觉,此人真实了许多。
“梓沛,发生什么事了?”景陵帮君兰整理好衣领子,跨前一步问梓沛,神情凌厉。
梓沛当即回神,垂首道,“回七殿下,奴才方才出去打听了一番,圣僧已经在旁晚时分离开,只留下一纸信条,此外,”顿了顿,“殿下,古檀废宫已被封掉,奴才不能靠近!”
“什么!被封掉了?什么时候的事!”君兰听到这句话,大惊地上前大步,眸光涌动。
古檀废宫正是妃子偷情的地方,那里有一条暗道可以出宫,她昨晚就出过去,今晚古檀废宫就被封掉了?不可能!
若是古檀废宫被封掉,她和景陵今晚还怎么出去,秦皇还在宫外等着她!
刚才,君兰粗略地和景陵说了自己前生的事,从开始被家族轻视,甚是无视的孙小姐,到掌管家族大权,家人荣华的大总裁。她没有说明故事中的女主角是自己,她的目的只是想宣泄一下,彻底断了对安宁的想法,也希望景陵能从这个故事中学会更多的东西。
从此以后,就真的只有秦君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