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制作陶瓷的历史相当久远,可说是人类最古老的生产技术之一,从世界各地出土的先民遗物中可以观察出:人类最早制作的土器中,除了部分土俑作为祭祀或陪葬用品外,其余大多作为日常生活烹煮食物、贮存或盛装食品之用。
由于陶瓷制作中,用来成形的黏土原料易于取得,又因黏土具有丰富的可塑性,能轻易做出各种造型,较木材、岩石更易于做出中空的容器;同时,用黏土烧制成的陶器,其重量适中,易于持用或搬动;并且可供盛水及耐火之烘烤,所以这些土制器皿,从居有定所的农耕时化开始,便逐渐变成日常生活中不可缺少的重要器具了。
随着人类生活的改善,以及宗教、风俗习惯的形式,人类在陶制器具的造型与表面的修饰上,增加了许多使用功能以外的加饰处理,于是陶制器具除了实用的功能外,更表现出美观与抚慰精神的作用,陶瓷工艺也就在这人类的生活与精神需求中丰富起来。
陶瓷工艺随着不同地区文化与生活习性的需求,而产生不同的陶艺风格。虽然在人类历史上,东西方的陶艺文化曾有过多次大规模的交流纪录,彼此的陶艺发展也都受到交流的影响而在造形、彩釉及制作技术上有所改变。但是,经过时间的累积,这些外来的影响最后还是融入本身的陶艺文化之中。
陶艺在某种意义上已经成为中华文明的一个代名词。然而,当中国的陶艺家们猛然从“传统”、“实用”、“日用”等字眼中惊醒重新打量世界时,却发现自己落后了。的确,现代陶艺已不仅仅只是作为一种与人们的日常生活息息相关的工艺美术而存在,也不是仅仅“实用”、“美观”、“经济”、“大方”的观念便能涵盖得了的。它已经以其独特的艺术语言形成广泛的参与到现代艺术运动中,成为艺术家表达自己的观念,进行文化批判的利器。
中国人开始关注现代陶艺,并在舆论上形成规模应该是在20世纪90年代之后的事情了。当然严格说来中国现代陶艺的发展起源和20世纪70年代末和80年代初,原中央工艺美术学院(清华美术学院前身)、景德镇陶瓷学院等院校中的那些最早实践者有关。20多年来,老一辈陶艺家如祝大年、杨永善等在现代陶艺方向作出了有益的尝试,而且产生了一大批中青年陶艺家如吕品昌、罗小平、白明等,风格流派众多,技法日趋多样。他们中大多数是高校教师,或受过高等教育中传统陶瓷艺术的熏陶,因此,中国的陶艺在一开始便与学院有着不解情缘。
然而单纯的学院发展,不管是在观念上,还是在传播上都受到极大限制,而且在学术层次上也是狭窄的。在20世纪90年代,首先是1991年“北京国际陶艺研讨会”,继而是1995年的“景德镇国际陶艺研讨会”,1998年5月在宜兴举办了由罗小平等人策划的规模更大、学术研讨更具深度的“1998中国宜兴国际陶艺研讨会”,同年秋在中国美术学院由刘正等人策划的“首届中国青年陶艺家作品双年展”也与观众见面。1999年岁初在广州美术馆由左正尧策划的“超越泥性——中国当代陶艺家学术邀请展”更是颇具水平。这几次具有重要意义的学术研讨性的展会,预示着中国的陶艺正在兴起,其规模和范围及影响正在向全社会拓展。
然而,现代陶艺作为一项新鲜事物还存在着许多问题,这些问题在更大的意义上、更大的程度上组成了中国陶艺现状,更值得我们去研讨。归结为以下几个问题,以资读者玩味。
一、“传统”与“现代”的隔阂“传统”与“现代”的关系在如今的各个艺术领域都是一个争不完的话题,陶艺也不例外。然而,在关于陶艺从“传统”走向“现代”的许多讨论中却轻视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即陶艺的功能问题。它不仅关系到陶艺品的功能与价值,而且对于陶艺在整个文化体系中所担当的角色及陶艺家的社会定位都关系很大。只有摆正了“现代陶艺是干什么的?”这样一个问题,而不只是“现代陶艺是什么样子?”这样,陶艺才能真正从“传统”走入“现代”。
中国传统陶艺是附属于陶器的,“实用而尽量美观”在相当长的时间内限制了当代中国陶艺发展。在这种观念下,陶艺只能属于工艺美术,其功能只是实用加玩赏。在这种情况下,陶艺家的才智更多的受到了“制器”的局限,只能在追求设计与形式美的领域里探索,陶艺家也更接近于工艺家,无法融入现代艺术的潮流。
现代陶艺的作用在于它扩大了原有陶艺的艺术属性,使陶艺家不受“制器”的限制,可以在其审美和价值批判领域里驰骋。他既可以在原来的设计领域里继续有所作为,又可以充分发挥其艺术家的天性,针对现实进行有价值的文化批判,从而涉足到雕塑、装饰等众多艺术领域。丰富了自己又补充了其他艺术门类,从而丰富视觉艺术的门厅。
因此,传统陶艺无论如何发展都有“器”的约束。现代陶艺发展,在认识上首先做到的便应是功能论上的转移,从而脱离对“器”和固定造型的依赖,而真正走向一个更广阔的天地。
这种隔阂是可以通过观念转变而化解开的,它的存在也是当代陶艺不断发展的动力。
二、传播与接受的局限现代艺术中的诸多流派,在改革开放后特别是20世纪80年代中晚期,如暴风骤雨般进入中国。虽然当时中国人还不懂得欣赏,有的甚至产生厌恶之情,然而在客观上承认了其存在的合理性,并从观念上日益接近它们。现代陶艺没有赶上那段风潮,从传播的角度看似乎错过了黄金时节。从现状看,许多业内人士也指出现代陶艺仅在某几个瓷区和都市中基础较好,如景德镇、广州、上海等地,然而从面上讲其群众基础相当薄弱,没有培养出一个大范围的陶艺欣赏群,这是不利于现代陶艺的发展的。我们也注意到由于当前中国的日用陶瓷和美术陶瓷产业并不景气,所以即使在原来有着深厚传统的许多瓷区,其群众对陶艺的兴趣也在减弱,这种情况是十分令人担忧的。
另一方面,媒体、报刊对现代陶艺的介绍是零星的,形不成规模,更不用说专门的陶艺刊物了。现在担当着传播任务的是一些陶艺工作室,但他们的作用未受到重视,有识之士指出一个国家陶艺整体发展的前提是要把民间的力量调动起来,只有水涨才能船高。
从接受者来看,中国人固然不缺少对陶瓷的感情,然而确实谈不上他们对现代陶艺的感情,因为大多数人对陶艺的看法都停留在传统的观念上。再加上传播不力,欣赏者的口味自然很难调动起来。
然而,我们要看到,现代陶艺在精神上与现代艺术运动是相通的,人们能接受现代艺术便能接受现代陶艺,这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三、理论与实践的脱节理论与实践的脱节成为现代陶艺中一个十分突出的问题。陶艺家夏德武说:“广州美院的一批人请了中央美院的某位艺术评论家去评论现代陶艺,他可以拿现代艺术观念、现代哲学来评论现代陶艺。但我认为这是远远不够。”他指出现代陶艺批评家很难形成的原因是中国现代陶艺不发达,他认为非常需要理论家。可见,现代陶艺在理论上是相当匮乏的,能找到的介绍现代陶艺书也相当少,且多不正规。
看来,现代陶艺实践与理论的脱节在相当的一段时间内,将成为一个让人头痛的问题。理论人才亟待培养,为此许多陶艺家提出一边实践,一边做一些理论研究。
此外,现代陶艺在创作体制、销售体制、创作理念等方面也都不同程度地存在着问题,好在从当代陶艺家的言词中我们都能体会到一种“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的中国知识分子特有的壮志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