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蓝花楹打理好自己的装束,打开门却被门外的境况愣了下,一车车的家什挡着巷口,旁边的院门口站着年轻的男子,指挥着这些工人把东西搬进去。
男子看到蓝花楹站在门口,歉意的带笑着走了过来,对着蓝花楹作揖,说道:“实在抱歉,我已经叫那些工人轻声轻放,可没想到还是打扰了邻友的休息。”
蓝花楹回以一笑,“不是你们的问题,是我早起了。”关上门,男子介绍了自己,“在下白溪,跟随我家公子来从南方来东秦做生意,我家公子要我代他向邻友打声招呼,远亲不如近邻的,往后大家多相照应。”
“客气了,我叫蓝花楹。”介绍完蓝花楹没多做耽搁说有事要先离开,白溪稀疏很淡的眉毛有扬起到抚平,望着她离开。
太医署每月都有安排旬试,旬试的成绩也是考核生员能力的凭证,小考如大考,生员都会很重视,太医署归太常寺署舍之一,位于青龙门前,钦天监以南,礼部的正东。
凌晨出门步行到此,已经是辰时,蓝花楹自报姓名,侍卫就叫来庶务处的人将她领走,那人没有多少言语,只是在前面领路,经过宜门穿过大堂而后是名为“诚慎堂”的二堂,看到陆续有穿着统一的白衣束发的男子从北面的自修室往她的方向而来,女子的身份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三五结伴谈论着,蓝花楹大概听到的内容是:“这女子就是人称的丰州神医,吃了雄心豹子胆拒绝皇帝的赏赐还厚颜无耻要来我们太医署当生员。”“她一个女子凭什么?我等着看她出丑,哈哈。”“小声点,我听我爹说她有九千岁和阴医丞撑腰,还跟天下首富暧[昧]不清。”
蓝花楹冷笑了一声,脚步却不停,道:“真是可笑,在人背后道人长短的原来不只是长舌妇特有的。”
话传入身后的那些人耳中,激起了他们自以为是的自尊心,考试在即他们也无谓跟一个女子争执,蓝花楹进了德化堂,堂内三三两两的坐着生员,身后的有些人同为一个考场,或嘲讽或蔑视或冷淡的找了自己的位置坐下,那个领路的就带到门口就离开,放眼环视了一下,自顾自的往最里面的那个角落盘腿坐下。
铜声适时的敲响,白眉须发,清搜枯槁,身材矮小的老人家捧着试卷和木尺缓慢的走进来,第一排第一桌的男子主动站起接过试卷分发下去,老人依靠着和椅,闭目养神。
卷子从上面飘下来,男子两手空空的离开,从地上捡起卷子,这种幼稚的行为只是个开始,木尺在五尺木岸上轻敲了三下,大家都提笔书写,蓝花楹先拿着卷子看了一眼,总共三小题一大题,三小题是默书,分别是简述五色病;中药配伍禁忌,十八反制;何为正常脉象;这些主要是照本宣科的内容,最有趣的是最后一大题以三岁小儿的病情为例,写出治疗的方法。
蓝花楹起笔先把前三题写完,停下笔思考习惯性的食指在桌上敲击,时间流逝,渐渐的有人开始交卷离开考场,到最后剩下的五人里面包蓝花楹在内,都是在院内的铜声响起时才交卷。
老人捆起起试卷,泛黄的眼白瞅了蓝花楹一眼,蓝花楹等着他蹒跚的离开才跟着出门,绕过那些稀稀疏疏饶有兴致的谈论着********,还有预测着她最后一刻交试卷绝对是因为不会做题的人,发现陈之沐和楚绩还有当初一起在丰州城见过的其他几人都在西门等着她。
蓝花楹到了他们面前,笑着道:“各位,多日不见了。”相较于陈之沐和楚绩,其他几人都显得有些拘谨。
楚绩哈哈的大笑,恰好环节了气氛说道:“我终于明白当日你说期待下次见面,你不当阴医丞的首位关门弟子,而是盘算着来太医署与我们为同侪呀。”
蓝花楹点了点头,陈之沐问道:“你下午应该有私试,我看快到午时了,我们带你去食署吃饭,顺便带你熟悉先太医署的环境。”
其中有个发福的大胖子心直口快,道:“你咋知道她就能考过?”说完又后悔嘴快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本就小眼睛睁大了依然小。
这人蓝花楹记得楚绩他们老叫他外号川栋子,别人偷吃的是饭菜而他偷吃山楂党参等草药,影响很深刻。
楚绩拍他后脑勺,恨铁不成钢的说道:“教了你千百遍话要在脑子里过几遍在说出来,还是这个德行。”
川栋子哭着脸双手抱头,声若蚊蝇,“五十步笑百步。”楚绩耳尖又要再打。
陈之沐挡在他们二人之间,阻止道:“楚绩,这像什么样子!”蓝花楹在丰州早看出来陈之沐在这个出自寒门小团队中的分量,如今话一出,楚绩就跟歇了菜一样收回手,其他人也跟见怪不怪一笑而过。
“蓝姑娘的实力我们在丰州见过,连阴医丞都对她欣赏至极,今天的考试对她而言只是小试牛刀。”又有一个人为蓝花楹发声,明是解释恭维的话,可听在蓝花楹的耳里就是很不舒服,循声望向说话的人很普通,让人见过多少次都会忘记他的五官。
蓝花楹并没有对他的话做反映,对着陈之沐说道:“陈兄,我们别堵着道了惹人厌烦,去吃饭吧。”太医署离她住的地方远,来回一趟麻烦,在路上早就准备好干粮再在太医署打发时间,不过能遇上楚绩倒也不意外。
陈之沐点头,蓝花楹站在他身侧,太医署的食署在土地祠旁,上午旬试结束,下午就可以放生员半天假,所以食署很冷清。
进门的左边依次摆放着长桌桌垫,右边则是摆放着饭菜,他们生员是交了束脩的,这些饭食是算在束脩里,陈之沐好像跟护工挺熟的,免了蓝花楹的一顿午餐费用。
蓝花楹坐在楚绩和陈之沐之间,其他人也就随便多了,谈着他们间的话题,多半都是早上考试的内容,楚绩也问了她最后一道题她怎么写的,蓝花楹也没必要隐瞒什么,说道:“小儿是由于痢疾引发了疳气,可用捏脊配合针刺四横纹治疗效果配上药协调即刻。”
其他人听到她的话都转过头来,楚绩手上的筷子掉落,有些焦急闻道:“你是怎么得出结论,大便干稀不调,腹胀食少多便,倦怠嗜卧,舌质淡苔腻,这些都明明都是痢疾的症状。”
陈之沐替他捡起筷子,同众人一样很好奇,“这确实是痢疾而且是休息痢疾,此类痢疾的症状很想疳气,连脉象和舌苔表现都相类似,这就像是出卷官买下了陷进,有人当痢疾去治有人以为是疳气去医,其实很多人都忽略在题目的开头讲了那么多小儿家庭贫穷,让大多人以为形体略见消瘦,而色稍萎黄是因为营养跟不上的缘故,其实这已经是痢疾引发了疳气。”
楚绩得知陈之沐也答对了,愤恨的长吁短叹,众人也大多如他的心情,唯有陈之沐依然如故。
期间楚绩还问了接风宴上的事,蓝花楹简单的讲了一些,至于那些风言风语,蓝花楹不想多说。
吃完饭,楚绩等人就告别离开,蓝花楹随着陈之沐边走边听他介绍太医署,蓝花楹顺便问他今早在仁德堂监考的老人,“那老人叫叶重是伺候过两代皇帝的老御医,同时还是太医令陈宏的师父,他已经递交辞呈打算还乡颐养天年,可皇帝说不忍他跋山涉水累坏了身子,安排他住在秦郊。”
“我下午私试的主考官是太医令和医丞,听阴医丞说他们是老顽固,别看我现在这样,其实都把忐忑压在表面之下。”蓝花楹做出苦恼装,陈之沐还没见过这样的蓝花楹,在他们认识的时间内她气定神闲胸有定见,他很笑但忍住了,安慰道:“太医令我们生员很少接触具体怎么样不知道,但医丞确实有那么一点吊书包之乎者也。”陈之沐在说最后一句话是故意压低嗓音。
蓝花楹笑了笑,指着前方的首领厅问了其他的转移话题,秦中宗到底是体恤登高望重的叶重还是变相的囚禁,她感觉得是后者。
到了仁德堂蓝花楹道声了谢与陈之沐拜别,蓝花楹坐在第一排的中间的位置,看了看日头门外并肩走过了两人,一位跟阴医丞的年龄相仿五十多岁,另一位年轻很多三十多岁,蓝花楹起身对着两人拜着师生礼说道:“学生蓝花楹拜见两位先生。”
“你也坐吧。”壮年先入座。
蓝花楹应声盘腿而坐,端详着两人,他们也打量她,通过陈之沐寥寥一句的话,对面对着她满脸轻蔑嘲讽的应该是那个之乎者也的医丞,而年纪轻轻就为掌诸医的太医令陈宏。
果然,“这位是林医丞,本官太医令。”林医丞捋着往上翘的胡须,听着陈宏介绍才睨了蓝花楹一眼,但鼻孔还是朝天,陈宏的目光从蓝花楹抬脸开始就一直停留在她五官上。
“太常寺查过你的资料,痕城九回一生医馆的学徒,今年三月份来秦,被九千岁派往丰州功成而回,阴医丞保举你,身份清白,有功有保举人均符合条件。”陈宏说完,林医丞适时的哼了一声,蓝花楹面露尴尬,陈宏才转过眼,“林医丞,您来出题考考她?”
林医丞应了一声,侧着眼瞧着蓝花楹说道:“黄帝问曰:愿闻禁数,岐伯如何答?”
蓝花楹正襟危坐把《黄帝内经》的刺禁论阐述一遍,接着林医丞又问了许多生僻的问题,陈宏就在一边看着她,忽视林医丞的刁难,蓝花楹也只能答她会的,对答了十个来回左右。
陈宏插话进来:“阴医丞眼光不错,你通过了,至于相关的事宜明天你去庶务处,他们会安排。”陈宏跟着林医丞离开,陈宏站在门口转头看了眼向他们拜别的蓝花楹,林医丞也没有否定,眼里也没有尖锐的嘲讽,可是还是转不过那些约定俗成的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