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守带着人离开大厅,还不忘叫下人准备卧房给蓝花楹和老人家,那对她的态度可是一百八十度的转变,此刻见她的眼神就如救星一般,她让老人家先下去休息,于是大厅里就剩下太医丞和她。
“说吧,你要老夫做什么?”太医丞叹了一口气,身为太医署的一位太医丞,不敢问鼎医术的高超,但也绝不逊色,可如今对面的丫头居然指出病因,他确实不服气。
蓝花楹眼角一直在观察着太医丞的神态,而那一声叹气也落入她的耳朵里,她还是很尊敬每一位医者,况且这个太医丞虽然开始也不相信她,但也没有在明面上对她怎样,右边嘴角向上一扬,走到太医丞的对面,恭敬的朝着他一拜。太医丞不知她这是玩哪一出,可也没有阻止她的动作,“在太医丞面前在下只是初出茅庐学医的,我只是碰巧遇到特例,况且有时间去验证才得知病因,如果换成您,太医丞肯定也会查出病因。”
太医丞尾指扫过眉毛,微挑着眉毛,“老夫在宫里呆的太久了,望闻问切,发现自己居然只会狭隘的关注病人症状而忽视不得病的其他人,问得其症而不闻其得病的背景,而这点你做的比老夫好,我承认我是有点不服气。”
此话一出她不露声色的观察此人,身材像跟竹竿又细又长,偏黄的皮肤略微松弛,眉间还长了一颗痣,长相真是过目难忘,更难得的是,喜与不喜,如此坦诚表达自己的感觉,这样的人还能位于太医院的太医丞,要不他的后台确实够硬要不就是他的医术确实数一数二,而不管哪一点,她都需要他的搭桥牵线。
“能被太医丞夸奖,在下三生有幸,在下还有许多不足的地方,希望太医丞以后可以多加指点。”她尽量让自己显得恭敬而不谄媚。
“好啦,别再讲那些有的没的,现在这毒你有什么见解?”太医丞很不耐烦的甩了衣袖。
“现在只能先让他们排毒,缓解毒性,当然要想彻底的解毒还是要快点制出解药。”看到太医丞点了点头,蓝花楹接着说道:“我想过两个方法排毒,一个是汗蒸,另一个是排泄,汗蒸太麻烦而且浪费时间,排泄最快又不可能引发其他病症。”
“按你说的做,接着呢?”得知是中毒后,他早已经想到了这个治标不治本的方法。
“接着当然是尽快找解药啦。”蓝花楹双手一摊,像是说除了这样还能哪样,“还有我想向您借两人学生和我一起研制解药。”
“好,有什么需要老夫尽量配合,老夫看你也不需要休息了,你就随我到客栈,人和药物那里应有尽有。”
“好。”蓝花楹随着他到了客栈,留在客栈的学生恰好只剩下两人,其他人都出诊去了。
那两位学生看到太医丞带着少女出现在他们面前,还要他们配合这个少女,他们甚是不解,愣了良久之后,异口同声的应是。
“我叫蓝花楹,你们怎么称呼?”太医丞留下他们就去做自己的事。
“陈之沐”“楚绩”同样穿着白色长袍,袖口都用绳子捆绑,腹部围着围兜,看来他们主要的是帮忙炖药,陈之沐的偏瘦,棱角分明,脸颊都凹陷下去显得眼睛很大,而楚绩身体粗壮结实,五官普通,眉眼有股如牛一样的倔脾气。
“你们会宰羊吗?”抬起手在脖子上一抹,长大眼睛看着对面被她说出来的话搞得一头雾水的两人。
楚绩举起手,问道:“我小时候帮家里人做过。”
“好,楚兄去拉头羊过来,陈兄你等会把羊所有的过程记录下来。”
羊被牵了进来,蓝花楹拿出一株毒草给其中羊吃,羊开始痛苦的摇头,身子不停的颤抖,嘴巴吐出泡沫,楚绩尽力拉着绳子,不让羊跑掉。陈之沐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手里的笔却没有停。
“可以了,楚兄你把羊从肚子剖开,尤其是脖子要仔细点,别割破了。”
“啊,它都这个样子还要杀!”楚绩颇为不赞成。
“它们被人养着不就是为人果腹,况且被被当做白老鼠同样是死但价值却比成为餐桌上的一盘菜有意义的多。”蓝花楹拿着一块纱布沾着地上白色的浑浊物,对着鼻子闻了闻,一股酸气很重。
“楚绩,照着蓝姑娘的话做。”陈之沐俯首望着蹲在地上的专心致志的人影,有些明白太医丞带着她来的目的,同为医者这个女子大胆果敢许多。
客栈里一下子安静下来,一只羊开膛破肚放在桌上,血沿着桌子掉落在地上,蓝花楹拿了一双筷子像是在挑菜一样,在羊的内脏里这边挑一块起来看看,那边戳一下试试,楚绩和陈之沐额角忍不住的抽着,嘴巴还得紧闭着不吐胃里翻涌的恶心。
“羊的咽喉严重的被灼伤,从前面它吐出的泡沫看,这毒草含有严重的酸性,这种酸性沿着路腐蚀,但是羊胆这里却完好无损,也就是说羊胆可以起到解毒的功效,同理根据《神农百草经》牛胆具有解毒消肿的功效,所以为什么牛羊吃了毒草可以活着,可是···”
“因为那些牛羊是日积月累的吃毒草。”客栈里陆续多了很多人,蓝花楹前面太投入想着原因,没想到太医丞就站在她的身后,还为她解答。
太医丞眼里有赏识,语气里还带着些兴奋,说道:“吃得多了就会消化不良,牛羊可能现在看起来没事,说不准毒性正慢慢的侵入它们的五脏内府,如果它们不是有牛胆羊胆,它们早就像那只死鸭子。”
“差点一叶障目,还好太医丞您提醒。”这话让她一下茅塞顿开。
太医丞很是赏识她,且对现在的结果很是满意,“我只是来的巧,用不了多久你自己就会想的通。”
她也不再推搪什么,于是聊到自己想开的药方,“那既然知道羊胆和牛胆可以解毒,可是这些只是药引子如果要达到好的效果,最好加上蒲公英可以利胆和缓泻,毕竟前面吃了泻药加上这味药比较好。”
“有道理,最好加上广藿香可以解头痛和止呕···”蓝花楹和太医丞也不介意沾了血的凳子,两人热烈的讨论着药方,两人沉浸在其中,被晾在一旁的学生望着眼前这一切,转头询问楚绩和陈之沐跟太医丞聊得热火朝天的女子是谁,楚绩和陈之沐摇着头耸了下肩膀,他们除了知道名字其他什么也不清楚。
郡守连夜叫官差购买大量健康的牛羊,士兵配合着伙房的人磨刀霍霍向牛羊,而蓝花楹跟着太医署的学生根据药方,煎药。
等到老人家带着食盒找她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蓝花楹席地而坐,狼吞虎咽的吃着饭菜。
“慢点吃,来喝口水。”老人家把水壶递给她,她手上没空,嘴对着过去凑着老人家的手喝。
“吃完好好睡一觉,剩下的事交给别人做,你看看你哪像个女孩子,眼睛下面乌青,头发跟鸡窝一样,眼睛就跟红眼白兔。”
她艰难的吞下嘴里的东西,才说道:“大家都一样一晚上都没有休息,在疾病面前谁还能清闲自在,不过一切就快尘埃落定。”
“你可是大功臣,回到秦都封赏绝对少不了。”
蓝花楹低着头整理碗碟的动作一滞,不明自觉的笑了下,阖上盖子,“如果是的话,我绝对不会忘了您死去的鸭子。”老人家指着蓝花楹的额头,嘿嘿的笑。
接下来的三日,坷拉河旁的青草一把火烧了,那些中毒的牛羊也葬身在火海,府衙附近的帐篷接二连三的拆除,中毒的人都回到他们的家,丰州恢复了生气,毒草的阴云虽在丰州上空消散却在丰州人民心里挥之不去。
蓝花楹牵着自己的马随着大部队离开,离开时转头看到百姓在城门欢送,就在人群中她看到老人家牵着孩子的手,原来这孩子还是懂得去找自己浮萍,她挥了挥手道别,远方的两人同样的动作作为回应。
这几天的共患难,太医丞和学生都对她的能力刮目相看,没想到这年纪轻轻的女子医术造诣居然比他们还高。
而在相处过程中,她也打探到这十三位学生都是通过乡试考到太医署,这次他们被推到疫病的前线,就是因为他们都没有背景,而太医丞叫阴淼,他原来是个狱医专门为犯人看病,至于为什么转为太医还成为太医丞他们就不得而知,可能因为有这样一段过去使得阴医丞的性格直来直往,讲话也很直接,做事我行我素,在太医院几乎没有朋友,不过他们十三个人都觉的阴医丞不好相处,但好在为人公平,一视同仁。
在途中,大家都相当的放松,阴淼大部分时间都是呆在马车里,偶尔会把她叫过去讨论各种医理病理,有时候会因为意见不合而争执,渐渐的她也摸透了对方的脾性,她也不怕将对方惹急了,因为事后这老顽固就会会当作什么事也没有,况且这样的讨论让两人的思想碰撞倒也让她学到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