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州
坷拉河畔的毒草野火是烧也烧不尽的,一旦春风吹早晚会再一次生长,于是百姓用了最费时费力的方式,就是将其连根拔起,然后再统一起来焚烧,这么多年之后,这里几乎寸草不生,牛羊早已不是丰州最主要的经济来源,他们大多数农家捡起锄头和纺织,做到了男耕女织的最典型模式。
可是三个月前来了一户人家,在坷拉河旁建起了药庐,草药代替了毒药,在河畔可见成活的草药,偶尔可见一个女子提着小锄头和肥料穿走在期间,丰州这么多年从不见外人的,现在除了那个女子,偶尔会有一家三口人和两个成年男子进进出出,只是他们普遍呆着的时间不长。
东门的李老头跟他收养的孩子,倒是跟那个女子很合得来,时常带上自己养的鸡鸭蔬菜上门,有人就奇怪啦,这个糟老头还能跟谁会说得上话,于是就有人好奇了,原来这个女子是个大夫,老头也老了身上的病也多,既然对方不收他的钱,于是就拿这些东西当药费。
陆续的丰州有人生病都喜欢上河畔药庐,但凡有个头疼脑热都宁愿排队也不找其他大夫,这使得丰州唯一的药店有了意见,可是他们敢怒不敢言,因为已经有人上门警告过他们,胆敢嚼舌根或者做出对那个女子不利的事就别想在在东秦开店,不仅仅是指丰州甚至是秦都而是整个东秦,看他们手上的手令,他们是惹不起的。
到了黄昏,送走最后一个病人,蓝花楹脱下自己头上帷帽,走到旁边的架子上洗手,走出门眺望着落日,余晖洒在河畔,暖人的颜色每每引发内心深处的思念,今天一整天都没看看那些草药,于是提上门边的水桶和锄头,漫步在药田,植物的草香令人心旷神怡,短暂郁结的心情也得到纾解。
“姐姐,吃晚饭了没?”药庐大门上看到一个少年朝她挥挥手,那年躲在她怀里爱哭的小孩子,现在眉眼展开,黝黑的皮肤赔上那拔高的身量,倒也是个帅小伙子。
她手下的活不停,回道:“还没呢?下回老头子叫你带东西你可别听他话,跑来跑去我还嫌麻烦呢!”
“我可不说,要说姐姐你自己说,反正我乐意给姐姐送饭!”少年说笑完,就往里走,将篮子里的饭菜在前院的榕树下石桌上摆好,这才跑到药田,抢过对方手里工具,说道:“姐姐快去吃,我帮你干完!”
她倒也没拒绝,习惯性的摸了摸少年的后脑,没想到少年不肯了,有些羞恼的说道:“姐姐,虽然我叫你姐姐,但是你可别还是帮我当小孩子,我是个男人!”
哟,这少年是在表示他不满,她依然是宠溺的样子,想着十几年后,莫难是不是也是这幅样子,“是是,从今天开始我就把你当成顶天立地男子汉,行了吧?”
如此敷衍的口吻,少年恼羞成怒,哼了一声转头干活,只听见身边的人,呵呵大笑说了一句,“这么容易生气还说自己不是小孩。”他只能仰天长叹一声。
蓝花楹还是笑得开怀,好在少年生气归生气但是手上的活不耽误,她于是回药庐吃饭。
她这边吃完,少年就回来了,洗个手就帮忙收拾,说道:“花楹...”
“你刚刚叫我什么?”
少年硬着头皮说道:“咋得,叫你名字不行啊!”话落就看到对面的人双手交叉放在胸前,那个眼神意思就是你觉得呢,他咽了咽口水,弱弱地说:“这样你就会把我当做个男人!”然后东西也不拿走就跑了出去。
跑到不远就撞到一个人,他非常不屑的说道:“毛都没长齐就开始谈情说爱,警告你你要发情可以,但是对象你可搞错了!”
“你凭什么这么说,你以为自己是谁?”少年不服气的瞪着眼前一声黑衣,眼神落在那双黑亮的眼睛里,紧紧是一个警告,那浑身气势压的他直不起背,自己气焰早就消失殆尽,可还是警惕的问道:“你是谁?”
黑衣人冷笑一下,“如果你还想她可以过上平静的日子,就不要问那么多,你只要记住千万别再妄想其他什么,还有别提起见过我的事!”
这时药庐走出一抹倩影,少年正要说什么,只见一个黑影一闪,却不知那人躲哪去了,他被神出鬼没的人吓了一跳,直到有人在他面前唤他,他还半天才反应过来。
“石头,你吓傻了!”
石头猛地摇了摇头,正要说什么,那个黑衣人居然有出现在眼前,他咽下嘴里的话。
蓝花楹奇怪的转过身,除了树没有其他什么,问道:“石头,你想说什么?”
“没!没什么...”他吞吞吐吐说道;“还是叫你姐姐好了,我也知道我们之间年龄差距有些大,所以...”
呃,她就觉得这小子最近很有问题,不喜欢跟她亲近还容易害羞,今晚居然敢直呼其名,原先是这小子青春懵懂呀,是不是这个年龄的少年都会如此,“我当然理解,不过既然你自己想通就好,你再大一些会遇到更多适合你的女孩。”
石头点了点头,夺过她手里就跑了,那速度跑的还真快一下子就见不到人了,她摇了摇头,这小子的眼光还真是非比寻常。
她稍微一抬头最后一抹余晖有些刺眼,一阵晕眩过头,紧接着是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呼呼的声音,就像是一种破风箱的粗哑,张着嘴挥动着手赶紧找到一棵树,整个人靠在那上面,把腰间的荷包打开,取出一粒药丸塞进嘴里,尽力往下咽。
可是没有水根本难以下咽,不停咳嗽把卡在喉咙的药吐了出来,她只能重新再取一粒,手里的荷包被一只手夺去,她抓着那人的裤脚,抬头往上望去,霎时的震惊让她忘记了呼吸,极度缺氧的状态,她肺部承受不住一口血吐了出来,人就在那双震怒的眼睛里昏了过去。
梦中是一家三口,男的成了教书的先生,女的依然是为大夫,每次儿子在丈夫的学堂上完课,她就会急忙的把饭菜做完等着他们父子两个一起回来,日子虽然不富有但是却很充实。
或者一家三口去远游,到哪挣哪的钱,接着筹划着下一站的地点,直到儿子遇到自己心仪的对象,有了自己的家庭,而她跟他老了走不动了,找一座山清水秀的地方落脚,举案齐眉白头到老。
她很想就陷入自己的各族假象的梦中,可是耳边终于有人扰其美梦,不胜其扰的她只能睁开眼,乍一眼见到那人,还以为自己还在梦中,手抚上那张脸,“奇怪,我都老了,你真么还是那么帅?”
当对方温热的手覆盖上自己的手背,她被烫伤一般挥开,转过头看到屋子里不仅有他还有白溪一家和古一榕城,甚至多了一位甚少见面的病书生。
“你们怎么都来了?”刚一开口她被自己粗哑的嗓音吓到,这跟之前几次的状态完全不一样,她不敢去看身边的人,尽量得忽视他,问古一道:“师父,我现在...”
“你现在只是声音在变,毒已经从肺部转到声道,下一步可能就是脑,感觉这次速度变得很快实在是令人措手不及!”古一很难再平静下去,他一生所追求的医术却连自己的爱徒都救不了,原先想说还可以再等等,十年时间足够再等来一株天解莲,可是她却提前缩短了生命的时间,哪还有别的药引可以代替的,除了等待奇迹就只是慢慢的在绝望中。
榕城揽着古一的肩膀,说道:“别灰心,我们再想想办法!”
“可还有什么办法,我真的无计可施了,真的是太没用了!”古一情绪不稳,引得在场的人情绪也跟着低落。
病书生一边放在身侧的手快速的算着对面女子的命数,有些东西叫关心则乱,其实冷静下来古一好好的算一算,会知道什么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
“你们都出去!”
坐在床边不发一言的男人,在她睁开眼说的第一句,就是给她们两个独处的时间,可是她不愿意独自面对她,因为她不知道要说什么,“不必了,你走吧,你现在刚登基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我这边就不留你了,你回去吧。”
“好”
对于这个毫不犹豫的回答,她心里闪过一丝伤心,多半是自己矫情引发的,本以为他知道这个结果,就算是她让他走至少他会犹豫会拒绝甚至说一些想要让自己留下来的话,但是事实相反。
“你实在是太没人性了,为了你她身后中了多少的刀剑你知道吗?明明还有四年的时间现在硬是是缩短了一年,你现在还是为了江山社稷就放她一个人在这里吗?”桐儿实在是忍不下去了,也不管自己面前的这个人是个当朝的皇帝,指责愤懑脱口而出。
蓝花楹并没有去阻止,因为她也想知道自己在他心里的分量,比起他的江山社稷,东秦帝国,她这个口口声声说是最爱的女人,那一个占得分量最重。
看着他转过身往外走,一切都不言而喻了,她对着他背影说道:“我助你达成天下一世安隅...”最后我只是在你心里偏安一隅,这句话她说给自己的心听得,“你不需要再来了,如果真的想补偿我的话,就把莫难送过来让他陪我渡过剩下的日子吧!”
那个身影愣了愣,点了点头,又怕身后的人不看到,又应了一声好,这才慢慢的走出去,可是天已黑,乡村的黑夜应繁星而点亮,那他那个星是不是就要不久后而陨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