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门外徘徊了很久,她想把语言组织好再敲门,可是怎么也不知道该怎么讲,门上倒映了榕城的身影,不多做犹豫,敲了门。
“进来吧”应声她推开门进去,榕城倚在床杆上,一手执着书,柔和的灯光打在他身上,真奇怪这人在山谷从不看书的人,这会儿怎么还拿了本书,他近身一看居然是一本《士商类要》,一介武夫对于做生意如此的热衷,在这段时间相处,除了每月一次出谷买卖采办,一去就是三四天,他大多时间都是在谷中陪着古一,前面听他讲要跟易水涧谈生意,难道榕城瞒着古一在外面做生意,不对,哪有做生意的人一消失就一个多月的。
她缓步走到床边,说道:“师叔,你这么晚还在看这些书,师父知道你喜欢做生意吗?”
“多此一问,我对于你师父可是从来不做隐瞒的。”榕城身子往里推,顺带把被子打开,示意她躺进来,难得见对方这么大方,不像之前那样跟个未出阁姑娘一样讲什么清白,一点也不客气钻进被窝,还借机头枕在榕城拿书的那支胳膊上,“小屁孩,你还真是得寸进尺,”
她嘿嘿的傻笑,现在她需要的就是榕城温暖怀抱,榕城依然还是看书的姿势,房间了很安静,这个点客栈的人都进入梦想了,她知道榕城点灯在等她先开口,坦诚这是将榕城和古一纳入自己亲人范围之内的起码尊重,“师叔,你想先听哪个故事?”她只能这样问,如果一股脑让她说出,她真不知从何下手。
“那就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弄得自己这么狼狈还受了伤!”榕城将书扔到桌面,室内一下子暗了下来,他调整了姿势,让两人都能舒服一点。
她空洞的眼神对着床顶,窗外无月,她就算睁大眼睛也看不见,稚嫩冷清的声音说道:“我来痕城其实是想打听一些事情,只是我不想让你知道,于是就借口出去逛逛,我问了桐儿,她说认识一个可以知晓很对事的人,于是就带着我去了破庙找易水涧。我得到了自己意料之中的答案却不想去相信,于是整个人就跟失了魂一样在大街上走着,走着走着,在浑浑噩噩中我好像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不像错过,我跑着就跟了那人到了一个院子外,后来那人影一晃就不见了,这才突然想起桐儿,转过身没看到人,我一直以为桐儿会跟紧自己的,这时她人的意识有一些清醒,注意到身旁得院子里传来打斗声,我不想多事想走,打算快一点回去找桐儿,事与愿违正巧院子的门从里面被砸开,一个黑衣人像是脱线一样向我飞了过来,我本能快速的往一边躲,害怕的往里看,一个少年挥舞着长剑独自一人跟十几个黑衣人拼杀,院子里都是血。”讲到这她又想到当时那个少年以寡敌众的场景,如果那身伤是因为这样的刺杀留下的,那么他不是整日处在草木皆兵的状态,不过,这不是她能管得着的。
榕城心疼的把忍不住的颤抖,眼角有些赤红的她揽在怀里,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她深呼吸几下,“我也曾被追杀过,那些人要抓到我悬赏,家人派遣到我身边的暗位拼死都在护着我,直到最后一刻也都不曾放手,那时我不只一个人,都难以抵挡追杀者步步紧逼,而自己眼前院子里的少年只有一个人,我就那么看着他胸膛中了一剑,那血怎么就染红我的眼,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场景就这么重合了,身体里冒出一股怒火一直烧着我的心,我颤抖的拿起倒在我身旁黑衣人的剑,冲了进去胡乱的挥剑,开始他们都不知道身后突然冒出一个人,因为他们的注意力都在那少年身上,竟然碰巧刺到一个人,看着那人倒下我居然没有恐惧,心火好像得到满足,因为他们都是魔鬼,黑衣人本来是集中攻击少年一人,我打乱他们的行动,他们的同伴相继倒下,终于有人对我出手,少年虚晃一剑,护着我他却背后遭了一剑,他看了一眼,嘴角带着嗜血的笑,伴随一声骨肉分离,反手一剑又一个倒下,他索性弃剑,用了暗器阻隔了黑衣人的攻势,趁这时我们逃死命的逃,脑后的伤是在逃命过程中撞到的,黑衣人没有追上来,少年可能失血过多,整个人向我压下来,瞬间的重量压着我,我后脑着地,也跟着昏过去。”她在有节奏的安抚下,语气跟着放缓,“我们醒过来,少年的奴仆来接他,我就跟着被放走了,之后,你都知道。”她没有讲自己曾被这少年威胁着上马车,可能是答应对方两人以后无不相识,或者潜意识里她也希望如此吧。
没想到花楹会参与那场刺杀,还帮着那少年逃过追杀,如果对方从中得到些蛛丝马迹,那么只会给她添上更大的麻烦,他明早就得带着人会山谷里,“那你看到的人影像谁?”他听的她是随着一个人才误入刺杀的。
“像我爹。”她转头看了眼榕城,对上的是对方眼睛,“易水涧被称为百事通,我找他问些家里的事。”她呼出一口气,试图让自己轻松下来,“我听说易水涧说我爹有可能还活着,所以我带着希望追着那身影而去,师叔我接下来就讲关于一对为国为民的夫妻。”语气莫名的的自嘲。
“我爹是东秦国的黑煞将军薛天,而我娘是名闻各国的女太傅李若兰,秦高宗曾玩笑的说武有薛天,文有李若兰,如此登对的一对,为东秦所用,是他当皇帝的幸事,确实如此,秦高宗这句话将对一半,我记得娘说过她真正忠于的是这个国家而不是龙椅上的人,爹娘的想法从来都是一样的,秦高宗病危,各位皇子蠢蠢欲动,我娘虽为太子之师,嗯···但我娘答应帮秦高宗肃清朝堂,清除外戚,让民心所向慕姓,将秦高宗认定的人坐上皇帝,但是···”她紧握的双拳被榕城用力的扒开,榕城把冰凉的小手包在自己粗糙宽大的手里。
“惑乱江山的佞臣,这就是我娘死后的墓志铭,我们薛家百来口的人成了刀下亡魂,这就是一个为国操碎了心的好官下场,呵呵,多可悲啊!师叔你说这值得,他们因为那些国家大义,可以做到牺牲自己的性命不顾亲人的安危,抛开了我,抛开这个家!”她睁着眼睛盯着榕城心疼的眼生却仅仅是酸涩硬是没有让自己将眼泪流下,她才五岁,如果是普通人家的孩子,那应该是骑在父亲的肩膀上,俯视着爹牵着娘的手在大街上逛的日子,父母看着她长大,而她陪着父母到老,正常的不应该这样吗?那她遭遇的是什么?
“花楹,你不能装牛角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因为有了坚持才觉得人生有了可前进的目标,但是在这条坚持的道路上,他们需要放弃很多东西,你只是没有看到他们的痛苦。”榕城知道他现在的讲得这些话,凭她现在的情绪不见得能听进去,甚至是去理解,因为小孩的世界是很小,能容下的只有他们的家,或许等着她长大了,渐渐的会明白吧,他等不到对方的呼应,接着说道:“你不能忽略了你爹娘派人护着你的性命,只是敌人太过于狡诈,这其中可能某个环节出错了或是其他的突发状况,这些都要等着你去查,易水涧不是说了你爹不是还活着吗?你目前需要做的是去学会保护自己,这才有命去应对将来的一切。”
榕城的每一句都讲到她心坎上,她发现自己日后的目标变得清晰很多,至少她还活着,爹如果还活着绝对不会让娘背负着污名上路,她也一样,还有那皇位上的人,她薛冰用娘的灵魂发誓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陷害薛家和娘的人。
榕城睨着怀里的人那双怨怒的眼睛,心里一颤,随即了然的叹了口气,他是真的有些怕这孩子又会成为第二个的柳舍,于是他前面一直在等,等这个孩子可以坦诚布公,一旦今夜等不到她,他绝不会把她留在古一身边,因为他真的怕了,怕古一再一次失望,到时候不再是躲在山谷中避世那么简单,真到那时他还要到哪里去找古一,好在她还是来了,她愿意把心底的秘密讲出来,那就说明她已经接纳了他们,心思也没有柳舍那么重。
蓝花楹的存在明显敲开了古一一直封闭的心,古一的生活不再是草药,而活得带着丝人气,这样的改变让他感到欣喜,所以他对她的要求不高,跟着他一起在山谷中陪着古一,仅仅是几年也好,郑重的说道:“无论你以后要做什么,我和你师父都会支持你。”
够了,她薛冰足够幸运的遇到这两个人,他们重塑了蓝花楹,没有言语可以表达她内心的感激。她能做的就是将来的某一天不拖累他们,不要因为自己破坏了他们那遗世宁和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