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里太极宫内,传来压抑得咳嗽声,廊道里有两个身影低着头弓着身子脚步不停走着,打开厚重的宫门浓重的药味传了出来。
“陈医令快进去看看!”联丰先让身后的人先进去,往外面巡了一眼然后关上了门。
床边坐着一位普通的妇人,端着汤药小心翼翼的喂药,陈宏脱下连帽对着龙床上的两人行了礼说道:“微臣见过皇上、若妃娘娘。”
秦中宗咽下嘴里的药,若妃捏着手绢给他擦去嘴角的药渍,方才开口道:“陈宏,你实话跟我说我这个病还能撑多久?”
陈宏走到床边,将药箱放在一边,“皇上,微臣说过你这病主要是心病引起的,之前您会出现咳血是因为你郁结于心,本来一口血吐出来再用药辅助很快就会有好转,但您心结不解风邪入侵才会导致你咳血之症一直时断时续。”
“你讲这么多朕不想了解,你只要告诉朕还能清醒着活多久!”秦中宗激动地说道,一口气提不上,气堵在喉咙于是不停咳嗽。
联丰担心得要去扶他,若妃已经将人侧过身,一手的绢帕放在他的嘴上,另一只手拍着他的背,见此他收回自己的脚只能默默得看着已经咳得脸红脖子粗的人,语气不善的说道:“陈宏,这就是你治出的效果,不见好转病情越来越严重!”
“联丰,我是我不想办法,你也看到这药才刚进嘴里就被咳出来,其实是…”陈宏自己也急了起来,立马拿出银针让若妃将人放平,拉开寝衣袒露胸口的位置快速的将针落在其穴位上。
须臾,秦中宗缓过气目空得望着床顶,虚弱的说道:“陈宏,我到底还剩多少的时间?”
“皇上你真的不想在活了是不是?”联丰扑一下跪在床边,心跟绞在一起的疼,语气里已经不带君臣之间的卑微,“你现在下去你觉得皇后会等你还是会让你找到!”
“联丰!”若妃惊呼一声跟着陈宏异口同声的喊着同一个人的名字,如此大胆不分尊卑,分分钟是掉脑袋的事。
联丰根本没有顾忌接着说道:“就算是这样!你都已经拖了这么就难道还等不了承德王回来吗!”
陈宏震惊盯着联丰看,这几年了来皇帝病危的消息已经不胫而走,许多人为了将来的前程开始选择站队,其中主要以十皇子慕云逸为主要的热门人选,直到慕云煜被放出来,众人开始猜度皇帝的心思,只是还没做好新得选择,这人选就被派往边疆镇守去了。
巴结的对象不见了,倒使得更多人相信十皇子最有可能荣登宝座,现在满朝除了林丞相一派几乎所有人都支持慕云逸。
往年有人提出立太子,皇帝都会疾言厉色得骂人,但是现在一旦有人提出要立太子,皇帝却会平静的说考虑,这无疑给了许多人希望,就连他自己在想着是告老还乡还是为自己的陈柏培铺一条路。现在联丰说道承德王,难道皇帝打算打破条例,立亲王为皇吗!
秦中宗侧过头俯视着跟随自己将要一辈子的随从,他当然不会跟他置气毕竟这是唯一忠心耿耿可以为他舍命的人,“云却有说他人在哪吗?”
联丰用袖子擦着含在眼中的泪,沙哑得回答道:“听说路上遇到伏击,拖了一点行程,可是最迟后天就回到!”
“伏击是多久的事了?人有没有受伤?”秦中宗关心的问道。
“腿疾复发,路上遇到一个大夫在为他治疗,相信很快就会好的!”联丰平稳的语气解释。
若妃将要放回矮凳上,将他的衣服整理好,拉高被子说道:“承德王既然有大夫随行必是无恙,皇上现在要做的事就是把自己身体养好一些。”
陈宏也说道:“若妃讲的对,微臣这就重新开一个药方,等服下药皇上在休息一下。”
“那陈宏你先退下,至于今晚你听到的事,你知道该怎么做!”秦中宗侧眼看了他一眼。
陈宏心下一凛,皇帝虽然身体抱恙可是帝王的昵俾一点也消减,“微臣一定缄口不言!”
皇帝莫测得望了他一眼才嗯了一声,陈宏暗暗的送了一口气,正当他站起身要离开时,皇帝在他身后慢慢的说道:“陈宏你是经历太极门事变跟对了人才能站在现在位置,但是你的儿子就很难说了。”
陈宏一听动作迅速的转过身双膝跪地,低着头说道:“我一定会约束好自己的儿子,太医署的人我也会管好,不会让人有机可趁!”
“你可以走了,记住你今晚跟朕说过的话。”秦中宗看着慌乱离开的人,微微叹了一口气。
若妃蹙着眉有些带着疑惑问道:“皇上如果你不信他,为什么一直让他看病?”
皇帝无奈的扬起嘴角,联丰那会不明白这一笑背后带着是一个皇帝的可悲之处,于是开口替他说道:“身为一国之尊拥有权利的同时,同样有一把刀放在身后,当你还是雄狮你可以无所畏惧,相反雄狮变成病猫就只能步步为营如履薄冰得行走。”
若妃若有所思的俯视着已经闭上眼睛的人,稍微仔细观察可以看得到那轻微的颤动。
她一直躲在自己的世界里始终不愿意出来,锁上的宫门就如同她锁上的心,除了纯儿没有人可以进来,直到联丰敲开她的宫门让她照顾皇帝,只是几个月的朝夕相对,比起从前更加了解一个人。
偶尔听他讲起过去,那是他心里隐藏的禁忌,病魔的折磨他需要一个抒泄的窗口,没有比她还适合的,一个与世无争没有利益纠葛。
她一直知道自己被召进宫的原因,可是亲耳听当事人说那心境又是不同,也知道他惊觉自己的真爱却没有机会补偿,他常常会梦到人不是惊醒就是泪流满面的哭醒,认识到他情深的一面,她真的没帝王柔情触动了。
今夜她有了解了一个帝王的无奈,她难得的心疼起这个男人,她锁上的心慢慢开始解开。
陈宏披上斗篷在茶室等候,见到联丰满脸疲惫的站在门口,他主动得跟在他身后出宫,两人一前一后慢慢的走着,一个满腹心事一个伤心欲绝,谁都不答话只是走着直到把人送出去。
看到在门口等着的马车,陈宏只是想快点离开这个是非地,脚步变得快速起来,等掀开车帘,自家的儿子已经坐在里面等他。
“你怎么会在这里?”陈宏短暂的愣神后就冷着脸低问。
陈柏培伸出手抚着他上马车,脸上笑着解释道:“我担心你所以过来看看。”
“既然担心,你就不该去讨好云家的人,你明知道云家的人一直是皇上的眼中钉肉中刺,迟早是要拔掉的,你这样只会牵连陈家!”马车缓缓的行驶,陈宏坐在对面的位置上指头就骂,“以前只见你醉心在医术上,偶尔的吊儿郎当其实颇为自律的人,怎么关键时候人就糊涂!”
等着自己的爹说完,陈柏培才开口说道:“谁叫你是太医令而且是皇帝的亲信,你知道现在有多少人盯着我们家吗?就算你要置身事外皇帝也不会放一个知情人离开,我只是为了我们家可以自保,荣耀延盛!”
陈宏岂会不知这其中的道理,他自己经历过一次难道会不知道,正是如此他才不想自己唯一的儿子冒险,他叹了一口气说道:“那你去支持承德王,云家再势大除非他们敢冒险夺宫,否则绝对不可能有机会!”
陈柏培眼中精光一闪问道:“父亲为什么会这样说?”
“皇帝根本没有生存的欲望,凭他现在的状况最多活三四个月,他现在在拖时间就是为了等承德王回来,一旦他回秦都朝内必然会有一场大乱。”陈宏依靠在车壁上,“做了皇位这么多年,皇帝肯定早有自己得打算和计划,所以你要不跟所有人虚伪与蛇,要不就暗中帮助承德王把我这边的消息传递给他。”
陈柏培还是笑着说道:“姜还是老的辣,父亲果然机智!我知道该怎么做,你放心我不会让陈家出事的。”
到了陈家的大门,陈柏培搀扶着人下马车,转身之前老有深意的看了车夫一眼,然后才进家里。
夜里打更人瞧着梆子在路上走着,眼睛在四处乱转一点都不用心的喊着话。
车夫拉着马往后门去,拿出藏在衣服里的碳和纸,写上纸条塞在荷包里丢在地上,打更人跟随其后将东西牵起晒在腰上就离开了。
过了半个时辰一只鸽子从陈家的院子里发出往南边的方向而去。
太极宫内,秦中宗服下了药,说道:“联丰,朕要写遗照,如果有万一的话就让九千岁宣召。”
联丰应了一声是就去书房拿,屋内又只剩下两人,秦中宗仰视着面前的人,神色虽淡却难掩疲惫,他握住她的手说道:“我死后你是去是留自行决定,纯儿是个好孩子他更适合在外面成长,就算你们母子愿意留在宫中,我相信煜儿会照顾好你们的。”
本以为她听了这话一定会非常的高兴,毕竟她一心想要出宫,也是他亏欠她的,可是实际是她依然是平静无波,只说了一句谢皇上就不再说话。
两人相看无语好在联丰的速度很快,他回来后,若妃就把小木桌放在他的膝盖上,摆好笔墨纸砚,秦中宗毫不犹豫的挥毫,看着上面慕云煜的名字,若妃又一次感觉到这个帝王心机城府,抬眼看着病容憔悴的人,她只能将复杂的情绪埋在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