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叶一沾春雨润润无声的低落在油纸伞上,头上是朵朵紫蓝色花朵,清丽秀雅中透出一股淡淡的忧伤,而树下带着一个水精面具的妇人牵着一个小孩的手在慢慢的行走着。
“娘,似乎蓝花楹一年比一年开得早,今年优胜!”黑曜石般的双眼带着笑意,一张凉薄的唇接着张口说道:“会不会是爹他老想着可以跟你一起在清明赏花,特意花了钱让花神摧花早熟呀!”
妇人嘴角微微一笑,本该温暖得微笑却因为右边眼角上的花朵反衬得魅惑诡异,“你爹他那么抠门,哪舍得花这个钱!再说真花着冤枉钱,还不如直接拿着这钱孝敬梦姑,入梦听我讲你这臭小子多么的不听话!”
小孩撒娇的摇着她的手,“娘你可别再爹面前提那些已经过去的事,毕竟我现在也是堂堂一个男人!”
妇人打趣的说道:“今早是谁把床单弄湿的,明明就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还敢冒充大男人,你知道怎么才算是男人吗?”
“怎么样才算?”小孩心性心急的想要答案,可是妇人卖着关子,眼见前面的搭了帐篷得青石墓穴越来越清晰,方才答疑:“可以承受自己的痛苦,在逆境中顽强自己的生命,为所爱的人散尽家财甚至牺牲自己!”
“你这是在说爹吗?”
“嘘”妇人手指放在自己的嘴上示意他小声一些,“别那么大声,小心你爹听见就开始瞎嘚瑟了。”
小孩颇为认真得点了点头,拎着自己的包裹快速地跑到墓前,泥泞溅起弄脏了他的裤鞋,妇女见了骂道:“臭小子,你今天自己洗衣服!”
“洗就洗,你就会使唤我干活,看你到时候怎么跟太奶奶说去!”小孩转过头哼了一声,继续跑去了,妇人插着腰说道:“长本事了,居然懂得拿太奶奶来当挡箭牌!”
小孩嘻嘻哈哈的笑声传来,站定在墓碑得旁边,手放在墓碑之上颇为骄傲自得的大声说道:“你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儿子!”然后转过头双手放在嘴巴上,对着墓碑不知道讲些什么,一会儿苦恼的样子一会儿感觉有很骄傲,等妇人走到他身边时,小孩就不在继续说下去。
妇人将伞放在一边,放下挽在自己手上的食盒,并不打算问他讲什么悄悄话,“还不快点过来搭把手!”小孩应了一声就跟她一起搬桌椅,将食盒里的酒菜摆在桌面上,而后拿了一块布去擦墓碑,小孩转了一圈都不见一根杂草,无奈得说道:“娘,你几乎每月都过清明,时不时得就过来,你看这里干净的找不出一根草!”
妇人笑呵呵的将手摸在碑上的字,先夫易水涧之墓,下边的落款是其妻薛冰,儿易莫难,盯着上面的字她心里默默的道:一晃眼就已经是第七个年头了,可是我怎么总觉得你昨天都还在我身边,如果不是莫难的样子的变化在提醒我,我会一直沉淀在过去中,这几年百越的平静一直被打破,就算南凤因为西吟的原因不再支持百越,除非百越归属于南凤,好在薛家军就算放下锄头却还能顶得住东秦的攻击,可是薛家军已老,还能够坚持多久,我不该在躲在叔伯背后享受这份安逸的日子,所以可能有一段时间不能来陪你,不过有莫难在,他会替我来看看你的。
易莫难见娘如老僧入定,心知这是娘在跟爹在说话,于是自己默默的摆上酒菜,点上头香,烧着元宝,这几年向来如此他也就习惯了,等他做完这些,娘才回过神来,“娘,这次的元宝怎么比上次还多呀!”
蓝花楹还是呵呵的笑道:“我每次都觉得这元宝都不够多,所以你爹才不想入我的梦来跟我说说话,想着这次多烧一些,今晚能不能见他一面。”说着就从包裹中又拿了银钱元宝放在火盆里烧。
易莫难轻轻换了一声娘,也只能在心里暗叹道,四年的时间里,爹娘度过了相濡以沫得平凡夫妻生活,只不过娘在外主持一切,而爹就躺在床上看看书看看娘,师公和师叔公那段时间也陪着他们一家人,日子总是吵吵闹闹的生气中过得飞快,直到第四年爹再也撑不下去把他叫到床前告诉娘的一切。那时他也才四岁,心智早熟的他可以感觉得到自己的爹娘与其他父母之间的不同,所以在爹告诉他并非是他的亲爹时,他并没有惊讶,只是后来知道自己娘脸上得红花的来院后,他学会在娘面前掩饰自己,既然师公花费大量的心力来治疗他的隐疾,他就像同龄孩子一般爱闹爱玩,有用不完得精力去爬树掏鸟蛋,当个孩子头欺负邻家的小孩,,虽然每次都会遭到娘一顿骂,但是他知道每次娘都会暗地里松口气。
直到两年前,有人拿着羽符来百越要将薛家军为他所用,可是今时不同往日,没有一位薛家军会听一块冷冰冰的令牌号令,况且山高皇帝远,薛家军已经融合在百越的各个少数民族中,能够指挥他们的只有对他们有恩的薛家子孙而不是那个远在东秦的皇族,自此,百越再无安宁,东秦开始教训不听话的臣子。
薛家军负隅顽抗坚守阵地,就这样跟着守了一年之久,只是这段时间,对方阵前换帅,竟以一种势不可挡的气势,突破防线已经快要兵临城下,这使得早就不耐烦战争的百越各子民渐生怨言,族长们也都骑虎难下,不知如何是好。
而东秦新派出来的将帅名叫慕云缺,秦中宗第七子,在民间沦落了五年,回国后殊荣高于其他皇子,被特例未成年就分为亲王品阶就在九千岁之下,但同时也就无缘逐鹿于帝位,此皇子在民间染恶习,行事荒诞惯于流连花丛好奢华,更是不得宠于皇帝。
秦中宗二十四年,真是多事的一年,最为香艳的一桩皇家风流轶事得莫过于双皇娶妃错嫁良缘,承德王错娶了东秦的女医蓝花楹,却没想到此女是逆臣遗孤,甚至其父刺杀了皇后,于是皇帝下令秋后斩杀其妃,私下里大家都为承德王抹了一把汗,毕竟刺杀皇亲国戚其罪是连诛,再怎么说承德王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竟没想到此皇子在年后开始受宠于皇帝,皇帝破天荒的踏足承德王府,时不时得唤承德王进宫陪侍,甚至皇帝让他开始管理户部,对于这样的反差,众人皆认为这是因为皇帝对承德王的愧疚引起的。
这些消息都是他流串在解释酒楼打听到的,因为他想去认证自己亲生父亲的事,只是越是打听他越是觉得自己的父亲冷酷无情,没想到这人居然主动请缨出战,望着娘如今的样子他心里的愤怒和埋怨就难以自制。
蓝花楹发现儿子脸红扑扑的盯着她看,奇怪的叫了一声莫难,可惜人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她心下一惊,立马放下自己手上的东西,晃着他的肩膀担心的道:“莫难是不是头晕得难受?你可别吓娘呀!”
易莫难回过神来,见到自己亲娘急红的眼,知道自己想事情想的太投入让她担心了,“娘,我没事。”
蓝花楹松了一口气,手放在他的额头上问道:“可是你的脸为什么红?”
“可能是雨下的有些闷热,娘,师公不是说过了我的身体已经没问题了,你别担心!”易莫难拿下她的手,用自己两只小手握住她的右手。
“虽然如此,但是你不够足月,加之…你的体质就是比一般小孩差…”
“谁说的,你去问问杰昨天摔跤赢的人是谁?”易莫难仰着头可是开心,“娘你知道哈尼族有一个天生神力的男孩叫龙力…”见娘点了点头,他轻蔑的嗤了一声说道:“他可是我的手下败将!”
蓝花楹捏着他发红的脸,“你是不是耍阴招呀!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也好意思登台亮相啊!”
“你敢说师叔公得武功是三脚猫,哼,小心等他老人家回来,我就告你状,让他…”
“嗯?让他什么呀?你说说看?”
一脸三个疑问,他还哪敢接下去说呀,笑嘻嘻的说道:“娘,你别再抓我的右脸了,你看看我得左右脸明显的不对称,再这样下去你儿子怎么还有人要…”
“让娘仔细看看哈”蓝花楹抬起他的脸仔细打量了一下,“确实有些明显…”
易莫难赶紧捂着自己的脸颊,还真有些急道:“那可怎么办!”
蓝花楹摇了摇头,接着烧元宝银钱,嘴角偷偷的笑着,易莫难见此心里也跟愉悦一笑,脸上却还是紧张的围着自己的她绕,见她被烦的无可奈何开口道:“你怎么跟你爹一个臭屁性,臭美的要命,男孩子干嘛那么讲究!”
“怎么不能讲究了,就许得女子梳妆打扮就不能让男子也在意自己的外貌,况且…”
“得得得,你爹那一套全学会了,回去拿鸡蛋敷敷就好了。”
蓝花树林,稻草蓬下,一墓二人,三口齐乐,远处一白发老人,拄着拐杖远望着这一切,心有戚戚。
她身边的陪着同样白发的老人,“冰儿这孩子就是责任心重,其实…”
“我们薛家军本就是守护子民,这两年来百越因为薛家的私怨而受牵连,薛家真得难辞其咎,这孩子身上流着薛家的血就该承担这份责任。”
身边的老人沉默无声,只是望着眼前片刻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