墉天城。
城门处,进出城的人很多。
一位少年低着头,跟着人群走进了墉天城,他一身灰袍,将全身裹得严严实实,人群中,少年的穿着虽然有些奇特,但墉天城毕竟是一座主城,经济繁茂,进出城的人,都是从远方来的异客,穿着奇异的人也不在少数。
一过城门,少年拉下头上的帽檐,离开了人群,他快步往旁边的小路走去,显然,他想尽可能的远离人群。
少年在城内的小巷内快步穿梭着。
虽然,墉天城巨大无比,城内的小巷更是四通八达,外来人很容易迷路。
但,这个少年的步伐从未减缓过,他轻车熟路,已经穿越了小半个墉天城了。
某药铺。
少年来到了药铺门前。
他拉着帽沿,左右看了看。
四下无人。
少年快步走进了药铺。
药铺内并没有其他客人,光线有些幽暗,显得有些寂静。
他走到柜台。
药铺的老板还在低头打着算盘,他在算账。
少年没有说话,他从怀中取出了一个玉瓶,放到了老板面前。
药铺老板抬起头来。
“哟,稀客呀。”
他拿起少年放下的玉瓶,打开瓶口,闻了闻。
“嗯,又是上好的宝血。”
药铺老板很满意,将瓶口重新盖上,又放回桌子上。
他面带笑容,放在桌子上的手,不自觉的在桌面上轻敲。
“这次想要再换点什么?”
少年没有应声,他从怀中取出一张纸,递了过去,上面写了几十种药材,大多都是日常用的,还有几种是止痛、补气,还有固本培元的。
药铺老板看了一眼。
“就这些?”
“其他的,给我换成白银,一半碎银,一半元宝。”
少年话不多,老板显然习以为常。
他摇了摇身边的铜铃,一个年轻的伙计从后庭走了出来,老板低声吩咐了几句,伙计应声后,径直走出了药铺,这一幕,少年已经见过很多次,是药铺的老板让他准备银两。
这个年轻的伙计离开后。
老板开始按着少年给的单子抓药。
药铺的药柜就在老板的身后,这位药铺的老板也干了有些年头了,对每种药材的位置,早已了如指掌,没过多久,少年单子上的药已经抓好了一半。
老板看了手里的单子一眼,关上了最后的药屉。
转身离开了前台。
最后有几味药不在这里。
少年在前台等待。
他袖子里的手不断轻敲着裤腿。
少年心里默数。
“一”
“二”
“三”
……
“十二”
这时,药铺的老板拿着最后的几副药,从后面走了出来,他下意识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有问题!”
少年心里暗道。
老板面带笑容。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没关系。”
少年惜字如金。
“呵呵,来了这么多次,还不知道您尊姓大名呢?”
“东西呢?”
少年出言简练,没有回答老板的问题。
“呵呵,东西都为您准备好了。”
老板并没有生气,他将已经拿好的药材打包好,放到了少年面前,然后从怀中拿出了两个丝绸布袋,这两个布袋里面装的都是银子。
“您都点点看,看有没有错。”
不用他说,少年已经伸出手来。
他先拿起那两个钱袋子,一拿到手里,少年便知道银子的数量没有问题,他顺手将两个钱袋放进怀里,然后拿起柜台上的药材。
药材是已经包好的,这个一般情况是不会出错的。
因为,寻常百姓并不识药,药铺一般会很小心,不会拿错。
但少年还有很谨慎,每包药都拿近闻了闻,少年动作很快,根本不需要观察里面的药材,光是这一点,就要比药铺老板强很多。
一共九包。
少年检查完后,提上药材,没打招呼,转身就离开了柜台,走出了药铺。
出了药铺,少年想都没想,就选择了另一条路。
这条路并不是少年刚刚来的那条,少年脚下走的很快,像是后面有人在追赶一眼,他转身进了一条小巷,巷子里面少有光能透进来,他拐来拐去,一直往巷子最深处走去。
没过多久。
少年来到了一条暗河旁。
他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里光线昏暗,时常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
大约过了三十二息。
少年灰袍下的耳朵动了动,一丝微弱的喘气声传进了他的耳朵,声音的源头,就在身后不远处的拐角,少年将手中的药材放在了地上。
他背对着那处拐角,出言道。
“我已经等了很久了,现在都到地方了,还不准备出来吗?”
“哦?”
暗黑的拐角处传来了沙哑的声音。
“不愧是名剑山的人,年纪轻轻,就有这种实力,在下也是好生佩服。”
“哼!既然知道,还敢跟上来,你的胆量,我也很是佩服!”
“嘿嘿,真没想到,才上山三年,虽然不知道你已经有了什么水准,但你这胆量,已经不是从前的你了嘛。”
“哦?”
灰袍下,少年有些吃惊。
“看来,你已经认出我了?”
“很难吗?毕竟,三年前,你可是成为了墉天城的传说,直到现在,还有许多做着白日梦的贱民,把你当作榜样,想出人头地呢。”
少年眼睛眯了起来,他很冷静。
“既然认出我了,你还打算出手?就不怕惹上麻烦?”
“麻烦?呵呵,你到现在还觉得林家会替你出头?”
“不然呢?”
“哼!氓王村被屠的时候,你可看见林家放过一个‘屁’?有些麻烦,他林家也惹不起!”
“屠”字一出,少年身上的气场顿时冷了几分,他的情绪显然有了波动,暗处的拐角,这个还没现身的人,也已经察觉到了少年的气场发生了变化。
显然,他是故意说的。
“呵呵。”
少年轻笑,但笑的很冷,在这昏暗的巷口,他露出的白齿让人感觉有些阴冷,他越发的冷静,以隐藏他的快要抑制不住的愤怒。
“看来,你知道不少嘛,那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是谁动的手呢?”
一息半的时间,那人显然顿了一下,他没想到少年会这样问他。
“嘿嘿,问的这么直接?你认为我会告诉你?”
“难道不是?”
少年反问道。
“你说出这话,不就是害怕动手的时候,我会直接杀了你吗?”
他说的很认真,也很天真。
“呵呵,你很有自信嘛。”
听到少年说的这话,暗处的人笑了。
“但,你既然都这样说了,那我肯定就不能告诉你了。”
“哎呀。”
少年拍了一下额头。
“也是,是我疏忽了,那这个问题还是待会再问吧。”
“呵呵,看来你是真的自信。”
“是吗?我觉得你也很自信。”
“哦不。”
暗处的人反驳,他更正道。
“应该是我们。”
“你们?”
“对,既然敢来,就证明我们都很自信。”
“哦?你说的是你,还有你背后的人吗?”
“你说呢?到现在,你还不知道我们是谁,但我们却知道你是谁,今天,你死了,这条暗河正好把你的尸体处理了,但如果你没死,对我们也没什么危险,不是吗?”
“嗯,听着的确很对,这就是你们自信的原因?”
“难道不能是吗?”
“嗯……”
少年沉默了,他在思考到底要不要说,但不说的话,可能这事还要再拖一会,他今天还有许多事要做,可没多余的时间在这里耗。
“我觉得不是,你已经拖延的够久了,但现在还不打算动手,这已经说明你现在对自己很不自信,我也等了很久了,人的确多了几个,但‘你们’还是不打算动手,我现在很迷惑,你们到底在等什么?”
“等什么?嘿嘿,你这个问题很奇怪,当然是等网子张的再大一些,等到……你无路可逃的时候!!!”
“然后呢?”
少年的语气很平淡。
“六个路口,现在都是你们的人,现在,是咱们不是该动手了?”
暗处的人眼睛一眯。
“哼!你就这么急着找死?”
“不,我只是赶时间罢了。”
这时,一道黑影无声无息的出现在暗处那人身后。
他在那人耳边低语道。
“大人,周围已经清理干净,钱老板让我告诉您,那位大人已经去了林府‘喝茶’。”
“好!我知道了!”
他蹲下身子,从拐角探出头,随后大惊。
“人呢!!!?”
只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少年已经已经消失在原地,地上只留下他身上的灰袍,和几包草药。
就在这时,一滴液体,滴在了他的后颈,他心中大惊,这液体还有些温度,他全身开始发麻,他知道,这是鲜血的温度,他的汗液不断从头顶冒出,划过脸颊,滴在土地上,但他不敢妄动,因为一把利剑正在抵着他的后颈。
他咽了口口水,缓缓转过头来。
只见,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他的身后。
此时,少年的手里正捏着,刚刚给自己汇报情况的下属,这下属的名字他还不知道,但现在,他的两只眼睛瞪得瞋圆,直勾勾的看着自己,眼睛里面满是惊恐,到死的时候,都还不知道是谁动的手。
“咕咚!”
少年的喉咙动了动。
他正在吮吸手里这人的鲜血。
“你、你、你……”
瘫坐在地上的黑衣人,已经说不出话了。
少年舔了舔嘴唇,轻言问到。
“你什么?”
说着话,他松开了手。
手中的尸体跌落在地,它已经变得干瘪,慢慢的,化成了细沙,小巷里面风一吹,细沙弥漫,原地,便只剩下了一身染血的黑衣。
“哦,对了,咱们刚才说到哪了?”
少年俯下身子,手中的利剑贴着那人的脸。
剑刃上还留有鲜血,但寒铁已经剥夺了它的温度。
少年舔了舔嘴角,上面残留了几滴鲜血,他的手拍了拍额头。
“嗯……刚刚到底说哪了?”
少年好像有些想不起来了。
瘫坐在地上的首领,已经被吓的不轻,胯骨之间,已经有液体渗湿、流了出来。
“莫、莫、莫小潜,你你你,到底是人是鬼?”
少年很惊讶。
“怎么?我看起来不像个人?”
这人瘫坐在地上不断摇头,身体止不住的颤抖,他开始发愣,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理解。
按计划。
六条路,每条两个人,刚刚只要他一下令,每条路上的其中一人,便会协同其余五路埋伏的人一起进攻,六位高手一起围攻,就算是他自己,也不是对手。
就是这少年要逃跑,但每条路上还留有一人,他肯定插翅难飞。
但现在。
就在他手下说话的功夫,加上自己,也不到三息的时间。
六路,总长加起来超过三百米,十一个人已死,加上自己,一共十二人。
少年用冰冷的剑,拍了拍他的脸颊。
“喂,别发愣了,现在该告诉我了吧?”
这人喘了几口气。
“好好好,我告诉你,是谁指使的,但,能不能,看在咱们同乡的份上,就、就放过我这一次。”
“哦,不不不。”
少年连忙摇头。
“我想知道的是,氓王村的事情,到底是谁动的手。”
“啊?这个,这、这我真不知道。”
“不知道?”
少年有些诧异。
“你刚刚不是说的很起劲吗?不是说,有些麻烦,就连林家也不敢惹吗?”
“这、这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啊,氓王村被屠的前一晚,城主已经下令,关死全部的城门,不许任何人进出,我也是因此才保住性命的。”
“哦?你的意思是,林城主早都知道氓王村要遭劫?”
“至、至少可以肯定,在被屠村之前,他已经知道了。”
“嗯,你还知道什么?”
“还、还、还知道……”
坐在地上的首领低头苦想,他的大脑转得飞快,但就是想不起来,还有什么有用信息。
只是,少年已经没了耐心。
小巷内寒光一闪。
鲜血飞溅到墙上,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空中倒飞,不过,他突然看见了自己的身子还瘫坐在原地,但颈上……他这才明白,原来,是自己的脑袋飞了出去。
少年随手一甩,将手中的剑插在地上,他口中低语。
“看来,你已经没用了。”
少年垮了过脚下的尸体,尸体的脑袋已经滚落到暗河之中,随着河水,往城外飘去。
他来到刚刚自己站的位置,捡起地上的灰袍,拍了拍袍子上的尘土,又穿了上去,然后捡起脚下的药,他随手打开几包,将里面的药材倒进了暗河之中。
少年提着剩下的几包药材,他心里暗道。
“看来,那家药铺是不能再去了。”
随后,少年顺着暗河,离开了这里。
他已经大概才出来幕后的是谁,原因只有两点,第一点,药铺的老板进入后庭一共用了十二息,但往常只会用不到十息,显然他还做了其他事情,第二,出门的伙计没有回来,但是老板已经准备好了钱财,这显然是有问题的。
再加上,那家老板姓……“钱”。
……
少年沿着暗河走了一会,又走进了一条新的小巷,他穿过几条街道,又走进了许多家药铺,每进一家,出来后都会买几包药,然后转几个街角,来到墉天城内的主河旁,将几包药倒进去,而且每次买药的时候,有的是用银元宝,有的是用碎银。
周而复始了几十次。
……
最后。
这位少年身穿灰袍,手里拎着五包药,踏出了城门,走了几十米,他转身,看了城门上高挂的牌匾一眼。
“墉天城”
少年眼睛一眯。
“看来要找个机会,去趟林府了。”
……
某个房间。
那位药铺的钱老板在里面,不停地搓着手上的玉扳指,来回走动。
他嘴里低语着。
“哎呀!怎么还不回来?”
钱老板的模样很着急。
……
另一块府邸的院子。
一位中年人坐在长亭内,手里端着一杯热茶,不远处的庭外,有一低着头,人单膝跪地。
“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启禀大人,莫小潜杀了那十二人后,但是其中的十一人,都没找到尸体,然后他连续进了十几家药铺,每次都是买几包,然后在主河里倒几包。”
“哦?”
中年人喝了一口茶。
“那他一共买了多少副药?”
“回大人,共一百零三副。”
“他买的都是什么药?”
“小人已经让下属去每家药店查看,还需要一些时间。”
“哦,那你肯定不知道,他到底都到底那些药吧?”
“这、这个……”
跪在长亭外的人支支吾吾,回答不上来。
中年人将手中的茶放到旁边的石桌上。
“好了,不为难你了,那他出城时,手里还剩几副?”
“回大人,五副药。”
“嗯,这样吧,他到底买了什么药,你就不要告诉我了,你让属下查查看,那一百零三副药,五种以内,都能配出什么药来,然后在来汇报。”
“是,大人英明,小人这就去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