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复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所以佛法的布施叫做三轮体空。三个轮子,体空,怎么叫三个轮子呢?当我们正在拿一个东西给别人的时候,向内不见有我,向外不见有人,中间不见所给予的东西是什么,三轮体空。我们去做一些善事,要慢慢体会。比如在挤公交车时让了一个座给别人,结果那个人连谢谢都不说,你就会很烦恼,是不是?因为你施舍了,你把你的座位让给别人,叫“座位施”,布施。但同时你却有所求,求不得,便令自己痛苦。
曾经有这样一件事,在英国伦敦有一位国际知名的大企业家,他的朋友到伦敦来看他。这位知名的大企业家却生活很俭朴,每天早餐喝一杯咖啡,吃一个面包,然后再来到一个报刊亭,拿一份报纸。每次他都对卖报的小伙子说声谢谢,而小伙子却置若罔闻,一个月,天天如此。他的老友就觉得很惊讶,他说你是一个老者,是一个有成就的人,他一个小伙子你这样对他,他连个谢谢都不说,你难道不觉得过分吗?这个大企业家说,不是这一个月如此,而是十七年来一向如此,这个小伙子从没有说过一声谢谢。这个老友很不理解,问他你为什么这样?大企业家说我的谢谢源自于我的态度,他做什么跟我是不相关的,我对他充满了感激,因为他给我提供服务了,我是真正在感激他,我不是求他回报的。这就是不住相布施,三轮体空的布施。
那各位想想看,如果我们帮助他人、服务社会的时候,都抱着这样一个心态来布施,我们的心是不是就从善法的这种执取中超越出来了,解脱出来了?因此当我们在做一些善事被人误解的时候,从中解脱出来,很简单,佛法是让你从痛苦和烦恼中解脱出来的,绝对不会让你更添一份痛苦,但是为什么我们还会因为学习佛法、学习佛教而痛苦呢?扪心自问,我们自己有多少问题?动机是否纯净,方法是否正确,选择的老师是否具格,这三个方面。动机跟我自己相关,方法跟这个传承相关,老师是否具格,这三个是我们择法的标准。
是诸众生既然远离了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那么也就“无法相,亦无非法相”。法相是什么,认为善恶是对立的?是不是法相?认为生死是轮回,涅槃是超越,是不是法相?既然超越了这些,法相没有,也无非法相,然后我们可以做到怎么样昵?那么世间的事是不是能自了呀?了又未了,何妨以不了了之?佛法全是教的智慧。
“何以故”,为什么这样昵?“是诸众生若心取相”,如果心单独执取了一个外相,有形有相的,有为的则为执著,我、人、众生寿者。这是从我、人、众生纯粹从个体生命的内在精神层面来切入。“若取法相,即著我人众生寿者”,那法相是从外在的事功层面上看的,但是事功离不开内在,内在能离开事功吗?离不开。所以,“若取非法相,即著我人众生寿者”。大家有没有看过《达摩祖师》那个电影?一堆小和尚在打坐,说大家都不许说话,外面的风一吹把蜡烛吹灭了。一个小和尚喊了一句蜡灭了,另一个小和尚说“你说话了”,然后第三个小和尚说“只有我没说”。达摩祖师一看,这一群人不足与道,然后起身而去。你看这就是,你认为取了法相不对,你取了非法相,对不对呢?也不对。你都建在二元认知上,非法相就是法相,你已经对立起来了。“即著我人众生寿者,是故不应取法,不应取非法。”也就是一下子打破了对立,回到本源。
“以是义故,如来常说”,就是因为这样子,如来经常说。“汝等比丘”,你们这些比丘,你们这些弟子们,应该怎么样?“知我说法”,听我本人所讲的法,“如筏喻者”,就好像乘一个筏子过河,“法尚应合,何况非法”,那么过了河之后,我们应该怎么样?看过《诺曼底登陆》吗?要抢占桥头堡,能背着运输舰去打仗吗?该丢的都得丢掉,所以巴顿将军去抢救101空降师的时候,把不必要的辎重都丢掉了。所以佛的讲法更多的时候像以楔除楔。我们在农村常看到木匠干活时不用钉子,对不对?夹在一个缝里出来一个小楔子,要想除这个小楔子,就得再做一个大楔子,把它凿凿,这个缝多大?小的出去了,大的再一刻以楔除楔,最后大楔子小楔子都不留。佛法就是这样子,我们有一个烦恼就有一个对治的方法。当这个烦恼已经止灭消失的时候,这个对治的方法自然也就不需要了。所以念佛是个楔子,参禅是个楔子,持咒语是个楔子,打坐、吃素、放生也都是楔子。所以祖师说:佛说一切法,为除一切心,我无一切心,何需一切法?佛说的一切法就是为了除我们心中的妄想,那我没有一个妄想,我也用不着一切法。
【智慧金言】
南台守安禅师做过一首诗,说:“南台静坐一炉香,终日凝然万虑亡。不是息心除妄想,都缘无事可思量。”在山顶上坐一支香的功夫,古人一支香是一个时辰两个小时。所以古人的定力高一点点,为什么?他眼耳鼻舌身意对应外在的引诱少,不像现代人合不得吃苦,合不得忍受痛苦,我们太容易把我们的眼耳鼻舌身意去找它的猎物,眼找它的猎物是什么?色。耳找它的猎物是什么?声。鼻的猎物呢?香。舌的猎物是味,身对的猎物是什么?触。然后我们意念对应的猎物是法尘,就是对过去的回忆,对未来的担忧,以及对眼前正在发生的无可奈何事情的无可奈何。所以人生就是残缺不圆满,残缺不圆满是普遍的共相,所以叫做苦,它不是痛苦的苦。
不被境转的智慧
“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法相”、“非法相”这几个名词,我不详细跟各位讲了。因为名相的东西,外面的解释很多。我的解释和其他注解的说法可能不同,我不一一细究了,只是简单提供各位参考。“我相”、“人相”是对立的,“我”是主位.“人”是受词,此即人、我之对立;“众生相”,我把它当作空间、空间的存在;“寿者相”是时间。你看,人、我的对立,加上时空的虚幻变化,便产生了一切万法!
我们很清楚一般传统解释,从名相上定义并不难,相信各位一定看过很多这种解释,我们就不多谈了。要提醒各位的是,这部经的思维模式就是谈这六个: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法相、非法相,而人、我对立的部分,则是娑婆世界的根本原因。娑婆世界的客观环境就是时空,我们的时空非常狭隘;就空间而言,由近而远,由清楚而不清楚,有前后左右的对立;就时间而言,由过去到现在,由现在到未来,只有一直线,而且我们的时间观念又是很模糊的,我们不明了真正的时间本质是什么。所以,人、我对立和时空的虚幻就是娑婆世界的特色,也因为这四个因素: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造成了一切法森罗万象的出现。
“非法相”用现在的话来讲即是“心世间”,“法相”叫做“器世间”。一个是“能”,一个是“所”。“非法相”是能缘的心,“法相”是所缘的境界。所以,它是分这六个。一般只讲到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在解释上没有总说,法相、非法相即是总说。这个地方告诉你,是“无”,全部把它否认掉。全部否认,那就产生了所谓的“唯心”,一切唯心造。
佛法讲的唯心造,和哲学唯心主义的唯心论不一样。我们讲“应观法界性,一切唯心造”,大家要知道法界性是什么?为什么法界性是唯心所造?以学术的立场来论唯心,就会衍生出唯物,因为头脑就是人、我对立。你讲唯心,我就可以讲唯物。
西方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最伟大的唯物主义总集成者柏克莱博士,他很了不起,成就相当大,口才之好,举世无双。他是讲唯物的,每年一次的国际哲学讨论会,他几乎都像主席般在台上发表。那时,他已经到达哲学学术的巅峰状况,有点像龙树菩萨当时的情况,红的不得了。有一年他想一想,没什么事,就想到印度去看看那边精神层面高超的穷叫花子。
有一天,他教学放了假,走到森林里头去看,看到一个老叫花子(老比丘),两人相视,随即攀谈了起来。然后,那个老叫花子就走到一个垂直山壁伸手一推,山壁的门就轰一声转过来。哦!里面好亮!他进去了,柏克莱博士也跟着进去,一看山洞里头满满的都是经书。哇!博士看得很赞叹,就伸手去拿一本来看。老叫花子说:“对不起,你跟这里没有缘。”他心想,怎么办?就接着问:“这些是什么?”
“佛经。”
他赞叹道:“哇!佛经这么多!比那大英博物馆的藏书还多,能不能让我瞧瞧。”
“你看不懂啦!”老比丘回他。
“要怎么样才看得懂?”
“要释迦牟尼佛的弟子才懂。”老比丘道。
“那要怎么办?”他追问。
老比丘幽幽地说:“要当佛弟子啊!等一下出了山洞以后,往南走十公里,那个地方有佛塔,你到那个佛塔后,自己三皈依。”
“你是谁啊?”
“摩诃迦叶。”
柏克莱博士吓一跳!后来他也不知道怎么走出来的,出来以后,他就往南十公里的佛塔那里,自己三皈依,然后便发须自落。他有没有证阿罗汉我就不知道了。从此,柏克莱博士就穿南传比丘的服装。这些过程就在须臾之间而已,可是等他再回去,却发现自己原来已经在人间失踪三年。这三年当中,全世界的舆论都在找他。
不管唯物或唯心,其实都一样使用大脑。佛法讲的唯心不同,并非用大脑。各位要了解,佛法讲的是修行!不是我在讲大话,现在大多数人都不会修行。修行啊!它是透过一个方法而让人感受到“心”和“身”是一体的。要知道,人有两个生命,这个身体是色身,它是靠着呼吸而存在的。想想看!这块肉身,因为有呼吸,所以过个几十年也不会烂,假如停了呼吸,再过十天会变成什么样子?苍蝇、蛆啊、虫啊……对不对?那已经不是你的身体了。
透过“数息法”,“息”也是我们的“身”,要知道喔!我现在讲的是真实语啊!这个“息的身”和“色的身”会合并起来,此时,修行若是成功,“息身”和“色身”二身合一,这是第一个境界。我们知道自己有呼吸,可是各位根本不知道呼吸是什么样子嘛!有没有?修行就是让我们很清楚地了解到,自己是如何在呼吸着,这时候,“息的身”和“色的身”会合在一起,这时才是真正合而为一。现在怎么合的你知道吗?是天生连在一起,而非合在一起。你有呼吸,但并未觉知呼吸的存在。因此,修行首先在于训练“觉性”,这是第一个成就。
第二个,这个“息”和我们的“念”(念头的念,心啊,那个觉知),要和色身合在一起。心念,这个心,也是一个身,所以你留意看看,这个息、这个念、这个色身,三者是不是构成“心”、“佛”、“众生”三位一体?这个“息”、这个“念”、这个“身”,是不是“法”、“报”、“化”三身一体呢?所以从解门、从文字上来看佛经,你绝对看不懂,必须从修行中去体会。
我常常跟各位讲,生命的临场感要让它显现出来。你了解吗?要从实践、力行的立场去进入这三个是一体的——“心”、“佛”、“众生”三无差别,“法”、“报”、“化”三身一体。要从修行中来啊!不修如何知道?何谓不可思议?就是这里不可思议啊!不是你说不可思议,它就不可思议。到底是什么东西不可思议?就在这里不可思议啊!
当“息、念、身”三位一体时,是不是一切唯心造?因为“息”是客观存在的,“心念”是主宰,而“色身”是我们运用的一个媒介。换句话说,操纵主动权的是我们的心。但是我们的心被无明盖住了,它不会起作用,因此我们是凡夫。受着客观环境的喜怒哀乐、顺境、逆境,我们被境转了,这便是凡夫。
佛怎么不被境转?如来为何不会被境转?因为他是心、佛、众生三位一体,息、念、身一体,由心控制这两个,故曰“一切唯心造”。这跟一般所谓的唯心造,根本完全不同!
你若修得越精进,告诉各位,那是开大智慧门。所谓大智慧、大般若并非各位所想象的“看书看很快,考试成绩很好”,不只这样而已,这只是附带效益。最重要的是,这个智慧当中会带有福报,人生会有很正确的方向,能够体认得到生命很有价值、很有意义,这才是智慧啊!书读得多少那倒无所谓,有的人很会读书,反倒是烦恼多。不要以为官当得愈大愈好,你不知道当官的人有多辛苦,尤其面临重大决策时。各位是否遇过这种情况?下面举个例子,让你自己去想象。
大家有没有看过“最长的一日”?二次世界大战时,艾森豪将军推动部队准备在欧洲登陆。那一刹那,要他决定从哪里登陆、怎么攻击?你想想看,这时候谁能提供意见?意见对的话,那很好,错的话怎么办?这时候的主官是全世界最可怜的人,你能了解吗?
另一个例子,波斯湾战争,美国打海珊的时候,海珊部队就一直猜测美国人会从陆地的这边攻上来,结果美国从海上攻。那是一个判断喔!结果整个海珊部队调度不及,全军覆没。当时创造了世界最大的奇迹,即坦克车一天之内跑最远的一次战争。美军进入伊拉克,如入无人之境,整个部队长驱直入,无一人出来阻拦。伊拉克的军队原本以为美国会从这边攻打过来,所以突然把整个部队调过去防卫,结果后面放空城,想不到美军却从后面攻进来,全盘皆输。
【智慧金言】
由此可知,人生旅程当中是要靠智慧的。投资事业也一样,人家告诉你:“这个很好,三个月后所有钱就通通回收,半年后就赚一倍,等到明年就……”想想看,真到了那时候会变怎样?为什么一年前那样想,一年后变这样?都是自己想的啊!没智慧嘛!既然那么好赚,人家为什么不自己去赚?那肯定是个很大的陷阱,你的头脑转不过来,一旦转不过来就容易陷进去,这就是没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