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豆腐早上好!”一打开篱笆门,古蒙就冲一背着黑漆漆木箱的脏老汉喊。
那脏老汉朝古蒙微微一点头,声音带着苍老的沙哑:“早上好啊,萌萌。”
“你就是夏大夫?”聂尧目光狐疑地打量夏宁。在他的印象中,再落魄的大夫也不至于邋遢到乞丐的地步。眼前这个只到他肩膀,看不清脸的夏宁大夫实在出乎他的意料。若不是他的身上除了难闻的异味,还夹杂着熟悉的淡淡药材味,聂尧包准一拳打飞这个骗子!
“正是老者。”夏宁应道。面对他如刺的目光,倒是无畏无惧地偻着腰不动,任凭观看。
聂尧抽了抽鼻子,问:“出门看病人不知道要打理干净点吗?身为大夫如此肮脏,你是去治病还是传病?”
夏宁以手轻拍药箱:“至少你没被我医死。”
“那是我命大!”聂尧反驳。高空坠下没死,被灌酒没死,全托了老天爷不收他这条硬命。
夏宁不动声色地继续以手轻拍药箱:“的确。坠空只伤了内力,鸡鸭啄食倒添了外伤,你的命不大也活不下。”
聂尧怔了下。这身外伤真的是……那不是幻觉?!
他不觉打了个寒颤,把脑子里浮现的画面给甩开。
“尧尧,夏豆腐,你们说,萌萌摘花。”古蒙抬头左右看了看说话的俩人,觉得他们还要说会儿话,自个跑进篱笆门。花墙内不远处有一幢小杂物房,没有门,堆了些不重要的用具及古蒙的小玩物。他从自己的小筐里找出一把小巧的钝角小剪,拎起一只小竹篮,模样十足地回到门口,到一旁去挑挑捡捡剪摘半开的蔷薇花。
早上半开的蔷薇花又漂亮又好闻,搁在花瓶里能最好看了!
聂尧在古蒙跑进去时脑子还处在诡异画面中,想扔下夏宁追去时,古蒙已经走出小杂物房摇摇晃晃回来了。
古蒙踮着脚尖憋劲剪花枝,动作笨了点,流程倒也熟练,他便从他身上拉回来了注意力。
而被堵在门口的夏宁好脾气地呆在一旁看古蒙,一双眼掩在须发眉毛中看不分明,只一只手不断地轻拍木药箱。
“笃、笃……”五指轻拍木箱的声音总算传入聂尧耳内,他的视线落在了那只手上,桃花眼微微眯起:“你的手倒是干净,保养的也好。”
夏宁的五指骨肉均匀、苍白如雪,不说如女子般葱嫩,也比多数男子的更为细腻。衬着黑漆漆的木箱,如夜空中的皎月,温润、漂亮、神秘。
聂尧的手修长、骨感,指腹有老茧,柔韧灵活,掌背是健康的蜜色,非常男性化;朱子贵养尊处优,手不比夏宁的差,却比夏宁的要大一些。
聂尧对自己的手熟悉,早上吃饭时瞪了朱子贵良久,对那双拿筷的手自然也有印象。然而,眼前这个又脏又臭,头发与眉花皆是半白的老者拥有这么双出色年轻的手,纵使再保养也过了点!
“老者一生痴迷的唯有这双手,半生光阴半生心血皆凝在此,为它孤守无妻,无甚稀奇。”夏宁的口吻半是理所当然,半是骄傲欣慰。
“你这老汉挺有意思的。”聂尧对他的回答产生兴趣,问“只有涂如玉膏三年以上才能把手保养的那么好看。如玉膏不便宜,你是不是把媳妇儿的如玉膏全自己用了,她没钱花就气得跑了?”
聂尧知道,这如玉膏是师父当年的成名之作,是为了一见钟情的景仁帝才做出来。无数贵女及有手癖的男子花重金购买此膏。师父带他游玩时,曾看见白发苍苍的老媪竟拥有一双少女般的嫩手,画面有些诡异恐怖。把这想法告诉师父后,师父就再没做这膏了,只药房里还存了不少。
这夏宁若是真如他所说痴迷于手,倒也说得过去。
夏宁笑了。那声音沙哑之余,还有种奇异的韵律感,不难听。他说:“一瓶如玉膏,一年雪花银。老者这里还有残余,你要否?”说着,将那黑漆漆的木药箱打开。
“不稀罕!”聂尧一把压回木箱,只动着鼻翼像只狩猎犬绕着脏老汉走了一圈、嗅了一圈、观了一圈,不怀好意地笑了。
他走到古蒙身后,接过他的剪与花蓝,“嚓嚓嚓”动作极快地剪了几枝娇艳的,再抬手拍了满眼放光的古蒙后脑一巴掌,“奶娃娃,走。接到你的夏豆腐了,马上回去复命!”
哈哈,如玉膏?
不!
聂尧打赌,这个夏宁的手根本不是涂了如玉膏才如此!哪怕他的药箱里确实存着一瓶如玉膏!
这是一个很古怪的大夫喔!
媳妇儿,为夫要让你好好地看看,天资出众、医术出色的我是怎么戳穿一个骗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