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上虽是冷沉无波,但暗中一直在调运内力强行压制,此刻,已有些力不从心了。
沉眸看了她片刻,料想她也整不出什么幺蛾子,薄唇吐出两个字:“准了!”
慕六六轻吁了一口气,抽开药匣子内侧的小抽屉,终于从里面某个不起眼的小角落里,找到了一撮东西,放在旁边摊开的一张薄纸上。
淡淡的芬芳飘入夜北辰的鼻息,他看着慕六六将那一撮撮土黄色的绒状物卷在纸张里,最后卷成一根手指粗细之物。
“这是何物?”他不由问道。
“这里面包裹的是艾绒,我接下来要为王爷您艾灸。”
她清声说道,走到那边的火烛边将艾条点燃,折返到床边。
粉红的小嘴儿微微嘟起,轻轻吹着艾条上的火光,顿时,白色的烟雾冒出来,那烟雾不是袅袅的升腾状,而是笔直。
看她娴熟的做这一切,如同行家高手,夜北辰把自己的后背交给她,沉声道:“烫吧,我忍得住!”
烫?
慕六六愣了下,随即“噗嗤”笑出了声,这家伙,他以为是拔火罐呢?
那一笑,自然惹得他一记恶狠狠的瞪眼。
“好嘞,您忍着点啊!”
她应了声,坐回了床边,手指执着艾条,对准穴位,在距离皮肤约半指的距离处开始烧灼温熨……
艾灸的妙处,就在于借助炙火的温和热力以及药物的作用,通过经络的传导,起到温通气血,扶正祛邪。同时还有镇静,镇痛的作用。
夜北辰静静的趴在那里,细细感受着这种奇妙的感觉,就像有涓涓暖流渗透了肌肤直达四肢百骇。
暖流所到之处,如春风化雨,冰雪消融。
困扰了他一整个晚上的痛楚,在一点点消退,取而代之的是难言的惬意舒爽,如春回大地。
长久以来一直紧绷的神经一旦得到松弛,困意便瞬间袭来。
待到慕六六结束了这场艾灸,吹熄了艾条,立起身拉过一旁的锦被欲盖在他的身上,他翛地睁开了一双冰眸。
“呃……痛!”
慕六六低呼了一声,腕骨差点被他给捏碎了!
这个男人警惕心真不是一般的强!
换而言之,他外表强悍,内心或许严重缺乏安全感啊!
待到看清眼前的人是慕六六时,他眼底的寒意褪去几分,松开了手指翻身坐起。
“完事儿了?”他沉声问。
实在不敢相信,他竟然会在她艾灸的时候睡着了?
什么时候,他的警惕心降得这般低了?
不过,好久没有如此酣睡,这种感觉真好!
“嗯,弄完了,我见你睡着了就没有惊动你。”
慕六六揉着酸痛的手腕,淡淡说道。
艾灸的效果如何,相信他此刻应该已亲身体验到了,不需要她多说。
她该争取的,都尽力了,接下来就等他的决断了!
夜北辰静默的看了她一眼,突然手臂一扬,慕六六只觉两眼一抹黑。
抬手扯下了从头顶罩下来的东西,竟然是他那件甩在衣架上的墨色袍子。
光滑如水的料子,袖口用金线挑绣着大片的祥云。
“记住你说过的话,泄密,你将无法承受本王的怒火!”
冰冷的声音传至耳中,不带一丝人类的感情和温度。然,慕六六却如同闻见了天籁!
这么说,他是答应了她的请求,放她一命,但她必须为他驱除寒毒。
驱除寒毒什么的,真心难不倒她这个几千年之后的灵魂。
暗吁了一口气,她总算是逃过一劫了!
身上的衣裳已被他撕碎,而眼前的男人,显然并没有要给她找来一套女式衣裳的觉悟。
慕六六也不拘泥,将他甩过来的那件墨色袍子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袍子套在娇小玲珑的身子上,有点不伦不类,但总比光着身子回去要强。
何况,又不是第一次这样穿了。
走出厢房,慕六六甩着酸痛的手腕抬头望天,这一番折腾下来,东方已初露鱼肚白了。
“马车备在前院,慕小姐请随我来。”
一年轻的青衫男子款步朝慕六六这边走来,斯文俊美的脸上噙着淡淡的笑意。
慕六六抿唇,朝该男子微微点头,在他的引领下来到前院,那里果真停靠着一辆黑色的马车。
低调,神秘,在夜色中穿行,一点都不招摇。
车厢一角悬着的琉璃宫灯上,简简单单的一个“辰”字,却彰显出它无与伦比的尊贵,那是大街上无数艳冠华盖的宝马香车所不能及的。
一路行来,慕六六跟这个领路的青衫男子偶尔交谈了几句,得知他叫福刚,是夜北辰身边的副将,也是他的左右手。
按照慕六六的请求,福刚将马车缓缓停靠在丞相府后面的高墙下。
正准备去搀扶她下车,身后车厢的帘子被揭开,慕六六身手矫健的跳下了车。
慕六六对福刚微微一笑道:“多谢福统领送我回来,我要进去了,你也早点回去交差吧!”
福刚打量了一眼面前这高墙,又看了眼慕六六这一身行头,恍悟出这姑娘为何不走丞相府正门了。
“这墙很高,要不我送你进去吧?”福刚道。
在他们这些有轻功的人眼中,这堵高墙根本不算什么!
但对于普通人,尤其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姐来说,这难度就太高了。
慕六六则摆了摆小手,“不用不用,小菜一碟!”
在福刚还未反应过来之际,她往后退了几步,然后突然加速朝前面的高墙冲了过去,敏捷的身手,不过是几个呼吸间的功夫,人已骑坐在高高的墙头上。
她朝底下有点目瞪口呆的福刚拍了拍小手,笑得眉眼弯弯:“如何?本姑娘翻墙的本领闪瞎了眼吧?”
话音落,人影滋溜一声便顺着墙内侧的银杏树滑下了地,脚步声渐渐远去。
墙外,福刚挠了挠头,这姑娘,有点彪悍啊。
话说,能两次窥探到自家那位爷尊贵的身躯,还能完好无损的活着回来,这世上迄今为止也就只有这姑娘了!
冷香院。
丫鬟小若捧着手里这套小姐刚换下的男子衣袍,小脸垮下来,如同捧着一只烫手的山芋,指尖都在轻轻颤抖。
这已是第二次了,小姐第二次彻夜未归还穿着男子的衣袍回来。
上次那件衣袍小若不知该如何处置,洗干净了偷偷藏在柜子最底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