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若脚下猛地一滞,双眸惊愕的睁大,这声音怎么那般熟悉呢?
小姐?
却见眼前的闯入者突然抬起袖子往脸上胡乱抹了一通,露出一片莹白如玉的小脸,明亮清澈的眸子狡黠的眨了眨,朝小丫鬟嘻嘻一笑:“我才消失一宿你就认不出了,真是个笨丫头!”
看到慕六六归来,小若狠狠松了一口气,疾步迎了上来。尚未来得及说话,便已注意到她一身凌乱的男子衣袍,细看之下,小若顿时又吓得慌了神!
“小姐,你的衣服呢?”小若匆匆忙抬手,欲拽着慕六六赶紧回厢房去,刚巧慕六六抬手,碰到了小若的手臂。
“呃……”
小若突然发出一声吃痛的低呼,单薄的身体猛地往后缩了一下。
慕六六面上划过一丝讶异,“怎么回事?”
“没,没事……”
“让我瞧瞧!”
慕六六捉住小若的手臂直接将她袖口往上推起几分,当看到这双手臂上那些淤青红肿,慕六六秀眉微微蹙了下。
这个丫鬟是这副身体的前身从将军府带过来的,打小跟她一起长大,即使寄人篱下,对她的伺候都是尽心尽力。
“谁打的?”慕六六问。
小若低声道:“张嬷嬷。”
慕六六松开手指,状若所思的收回目光,如同以往面对这种事情那般,不再在这件事情上多做纠缠:“去给我准备热水吧,我要沐浴更衣。”
“是。”小若应了声,低头匆忙去了灶房。
慕六六看了眼小若单薄的背影,清澈却深不可见底的眸底掠过一丝让人看不透的神色。
回到厢房,慕六六视线掠过四下,屋子里除了几样必备的家具和生活用品外,再找不见半件奢华的装饰品。
大家闺秀香闺里的那些琴棋字画,花瓶插花,香炉软榻什么的,在她这里根本就找不到!
六六关好门窗,掏出贴身藏着的那只装有银票的香囊,将玉佩也揣进去,在床角的某处找了个地方藏好。
小若很快送来了热水,慕六六原本是不习惯被人伺候洗澡的,但此刻疲惫至极,有人帮忙搓背擦头发也不错。
疲惫的身躯泡进温水中,她闭上眼,靠在浴桶的边缘,闭目养神。
小若立在身后,拿着一块干净的帕子轻轻擦拭着六六那湿漉漉的青丝,心里兜着事儿,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昨儿叔夫人带着小姐和二小姐去西郊的栊翠庵上香还愿,小若留在府里没有随行,只是听那些随行的丫鬟回来说,中午时分慕家女眷歇在庵内的厢房小憩。
午后叔夫人一行启程下山,却独独不见小姐身影。
叔老爷派了家丁连夜去栊翠庵附近找寻,一直没有消息传回,而小姐也彻夜未归。
小若一宿没有合眼,今早天刚蒙蒙亮,她便央求院里另一位负责浆洗洒扫的徐妈去前院打探消息。
小若好想问问小姐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可是小姐眉宇间噙着的一抹倦色让她将话压回了腹中。
“我小憩一会,你先下去吧。”换了一身干净素雅的衣裳,六六对小若吩咐,转身躺到了床上,合衣侧卧。
小若收拾妥当后,又看了眼小姐纤巧清瘦的背影,默默叹息了一声,带上门回到了自己简陋的下人房内。
她关好门窗,打来一盆清水搁在屋中的桌子上,解开外衣,小心翼翼拭着手臂上以及肩膀地方的伤痕,边上还摆着一包药粉。
这几年在府里,没少受欺负,身上挂彩更是家常便饭,这些抹药的事情如今她做起来已是娴熟。
虽然动作已放得极轻柔,可当冰凉的水碰触到那些伤口,火辣辣的疼还是让她倒吸了一口凉气,眼泪儿忍不住大颗大颗往下掉。
对于小姐,小若从未有过怨言,若真要怨,她也只怨自己命不好。
从小一起长大,她很清楚小姐不是一个冷心肠的人,她不是不护,而是无力去护。
将军英年早逝,留下小姐孤身一人,这几年寄人篱下,性格懦弱的小姐不知遭受了多少白眼,受了多少欺侮!
有时候想想,小若觉得,小姐比自己还要可怜,也不知道几时才能熬出头!
昨夜一宿未归,又穿成那样回来,想一想也能猜到小姐昨夜遇到的必然不是什么好事……
就这样胡思乱想着,小若弄完了这一切,刚刚将外衣拢好,准备去门外倒水,屋门突然被一股大力撞开,随着“噗通!”一声闷响,一个人影被扔进了屋里,就砸在她的脚边。
小若吓了一跳,差点打翻了桌上的水盆,她从桌边立起身,适才看清被扔在地上摔得龇牙咧嘴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昨日将她拧得浑身发紫的张嬷嬷!
只是眼前的张嬷嬷,油光发亮的发髻被揪得散乱,一身体面的衣裳也皱巴巴的,平时的颐指气使没有了,看起来带着几分狼狈。
“这个狗仗人势的奴才我抓来了,小若,交由你处置了!”
云淡风轻的声音随即传来,一抹绿色的倩影从门口闪了进来,竟然是小憩中的小姐!
小若惊呆了,隐隐明白了些什么。
心口的某个地方,突然好似被一双温暖的手轻轻捂着,鼻头微微泛酸,薄唇颤抖着,却完全说不出半句话来。
“你还愣着做什么?她怎么打你的,你就怎么还回去!”慕六六看了眼小若那张写满不安的小脸,淡淡催促。
小若神情复杂的看着跟前的张嬷嬷,张嬷嬷也刚好抬起头来恶狠狠回瞪着小若,“小蹄子,你打一个试试?我可是夫人的陪房!”
小若更加迟疑不决,藏在袖子里的小手好几次想抬起,又落下,如此反复了好几次,巴掌始终没敢落下。
张嬷嬷是叔夫人的陪房,也是叔夫人跟前的红人,在内宅,除了叔夫人和二小姐,其他人,就算是那些姨娘和庶出的堂小姐们,见了张嬷嬷都要客客气气的。
小姐一片好心为她出头,可是,这一巴掌若真打下去,往后她和小姐在府里的日子就更举步维艰了。
可是,人都已经抓来了,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