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柳林里的木材足够我们修理全部木马了。材料够了,我们只担心时间来不及。那么抓紧时间吧,跟小顽搞一场比赛,只要他一离开木马场,我们就开始修理。
天要亮的时候,我们造好了30条马腿。小顽在那边砍掉马腿,我们在这边制造马腿。这一夜,游乐场上挺热闹的,简直成了伐木场。
又一天过去。这一天我们险些白白放过去,这时,距离“盘古开天辟地”也(就是距离复活的机会)还有两天了。
心是可以碎的
苹果再从木马场回来时还是哭着。苹果告诉我们,小顽已经毁掉了全部木马,他正把砍下的马腿一点一点运回城堡。我知道,小顽准备用这些木柴点燃10堆篝火,把我的绿色城堡照耀成一座宫殿。
这个本来早就预料到的,但一听到这个消息,还是格外难过了一阵子。
我们难过极了,特别是苹果,哭得最伤心时,身体几乎成了碎片。我呆呆看着,却分不清在空中飘着的是苹果的身体还是苹果的眼泪。这一次我才相信,人难过到极点时,心真的能碎的。
希望却重旺盛起来:小顽一旦离开木马场,我们可以重新占据那块地方,然后争分夺秒安装新的马腿。就这样反复争夺下去,最终小顽和他的老伙计未必能够胜利。
一发现希望,苹果的碎片又汇聚成完整的苹果。苹果带上另一个伙伴又飞向绿色城堡探听新消息去了。
我把最新的马腿捆好,就等消息一来便马上出发,其实它们有可能变成小顽的下一批燃料,但我有信心坚持下去。我告诉小蛮,我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用这个办法跟小顽比赛,小蛮没再勉强我去做别的事情。
小蛮和他的伙伴分别挂在树枝上,我则靠在一棵粗一些的柳树下打盹儿。我们也疲劳极了,相信小顽也是。
苹果很快飞回来了,听得出她飞得踉踉跄失去了平衡,想必带来了不寻常的消息。
“不好啦!小顽朝这边走来啦!”
苹果的话还没有说完,小顽已经站在林子外面,手中的斧头闪着寒冷的银光。
我站起来,紧据着小锯。我只有这一件武器了,又没有战斗的决心,薄薄的尖尖的鱼形小锯剧烈地抖动着,像通了电流一样。
小顽嘿嘿冷笑了两声:“快点走开!这些木头归我了,今晚上我要开篝火晚会,需要很多木柴。”
小顽陌生地看着我,在他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一点让我熟悉的东西了。
我说:“小顽,你全忘了吗?我是小当,你的同桌!”
小顽看都不看我,只是盯着面前的林子,“你叫小当?我知道了。我不明白你提这个干什么?快闪开,叫小当的!”
规劝是没有任何效果了,小顽已经举起斧头朝我走过来,他瞪大双眼,脸部因用力完全变了形。一时之间我的大脑出现了空白,不明白他下步究竟想干什么。其实那不是明摆着吗,可当时就是没反应过来,大脑停止思维了。
苹果尖叫一声:“小当……”
小蛮说:“小当,要是不想拼命就快点逃。他要杀掉你啦。”
这回我才清醒过来,把小锯胡乱投射出去,扭头便跑。跟我的好朋友拼命,我做不到。
就这样,小顽夺取了全部新做成的马腿。后来我们试探着摸回湖边的柳林,所有的马腿果真都不见了,这还不算,小顽连我的小锯都没放过,一并成了他的战利品。没有了小锯,面对那些柳树我们无能为力。
下午,我们一点有价值的事都做成,只是在城堡周围游荡。我还爬上了那列破旧生锈的过山车,指望在那里找到可以代用的工具,结果一无所获。原以为那里是老伙计灰蜘蛛的老巢呢,迟迟不敢爬上去。小蛮飞上去搜了一遍,不见老伙计的踪影,我才战战兢兢爬上去。没找到工具,却发现这里可以做个安身的地方,它悬在高处比较安全,可以避免小顽的直接攻击。
第五个门把手
我躺过山车里面时,小蛮大约就挂在对面。我看不见他,他详细告诉我他的位置,他说他抓住了第五个门把手跟我说话。不久,苹果从城堡飞回来了。
--小顽已经备好10堆木柴,只管天一黑就点火了。
这不算意外的新消息,但知道一下也没坏处。
苹果又飞回去了。我嘱咐苹果,不管发生什么样的情况,随时报告不算唠叨。
我和小蛮,继续商量对策,又一个夜晚即将到来,我们不能再虚度它,最好能有个了结。在没有出路时,傻瓜都能变成聪明人,何况我和小蛮本来就不是傻瓜。
我躺在过山车里,小蛮仍旧抓着一个门把手,用这样的姿势开会是不是很滑稽。我和小蛮各自说着想法,说完之后由对方发表看法,赞成反对或者补充。我看着过山车上第五个锈迹斑斑的门把手谈兴很浓,刚开始也说了几个愚蠢的想法,小蛮也不例外,好在对方都没费劲就看穿了它,马上说:“不行不行,肯定输得很惨。”接着再争论一番,直到对方心服口服,放弃那个糟糙透顶的主意。
最后这个上等的计策确实是小蛮提出来的,但我也有贡献,它的具体操作办法是我补充的,算是体智慧吧,谁都不能硬说是自己起了更大的作用。我得承认小蛮也不笨,毕竟整天在空中飞来飞去的,可说是见多识广。
这个上等计策建立在一个猜测的前提下。小蛮猜测今天晚上老伙计能来城堡参加小顽的篝火晚会,庆祝他们的胜利。庆祝胜利是件大事,就算它不太喜欢火光也能来的。这就是这个计策的前提:老伙计能来城堡。我们的计策就从它在城堡出现开始实施。我和小蛮,你一方我语,把实施过程设计得天衣无缝,最后我忍不住笑出了声。小蛮也笑出了声,只是声音有些空洞。我问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们的声音都是这样的。小蛮说这就是魂灵与人的不同吧。
我抬头看了看天,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呢,恨不能太阳今天早早下班回家睡觉。
苹果再来送新情报时,我俩已经懒得谈任何事了。我仰靠在过山车的靠椅上打盹儿,小蛮大概也一副相当放松的样子吧。但苹果的新情报是个有价值的好消息。
--小顽堆好了木柴,从城堡里找来一卷丝线,把丝线一端系在亭子顶部,另一端扯出很远,曲曲折折到了游乐场深处的某个地方,由于那一带风大,苹果没能跟上去。
这情报对我们很有用。
小蛮又来了精神,“太明显了,小顽在给老伙计的到来铺设道路。那家伙要是离开丝线,走起路来比蜗牛还慢呢。”
可见,老伙计今天晚上一定要光临城堡了,那就等待夜晚的到来吧。
终于带来了让我俩高兴的消息,苹果也找到了自尊,本来她都没信心再干间谍这一行了。苹果见我和小蛮仍旧躺在过山车上纹丝不动,非常着急,“喂喂,你们是不是彻底灰心啦?”
苹果还问要不要把那根丝线扯断,破坏老伙计的行程,我和小蛮一致反对。
苹果说:“我看你们是不想帮我们复活了。看吧,我还是交错朋友了。”苹果又生气了,可是我见不到苹果生气的样子,只有小蛮看得见。
小蛮说:“怎么会呢?”
苹果又转向我,“告诉我,是不是没有希望了?”
我小声告诉苹果,天机不可泄露,我俩已经有妙计了,一到晚上便会有结果的。苹果将信将疑,又朝城堡方向飞去。
女间谍苹果
天黑以前这段时间,我和小蛮真的是无所事事,别的伙伴分别在附近监视小顽和老伙计行踪,苹果却成了最忙碌的,不停往返于城堡和过山车之间传递她认为有价值的消息。可是她认为有价值的消息,大部分是没有价值的。这与苹果的敏感有关,另外她太负责任了,有一点风吹草动也不肯放过。这样下来,我和小蛮收到不少无聊的情报,比如,小顽打了个喷囊;每堆篝火都是五根马腿,但有一堆倒外,摆了六根;小顽的斧头跟小锯碰了一下,闪出四五个火星,究竟是四个还是五个实在没数准,如此等等,苹果都及时报告过来。据小蛮讲,苹果样子还相当紧张,实在紧张得可爱,难怪电视里面说战争让女人走开,她们确实不适合来到战场上工作啊。
苹果另一个让人兴奋的消息还是关于小顽行踪的。
--小顽到过山车附近转一会儿,不知有何目的。
我赶紧让自己蜷成一团,隐藏起来,我不想暴露自己,与他发生不必要的正面冲突。他意识混乱把我当成敌人,可我还很清醒啊,一旦冲突无情的一方肯定是他,我只能选择逃命。我已经逃过一回了,够丢人现眼了,再不想当着苹果的面再逃一次。我在乎我在苹果心目中的形象,苹果都说了,我逃命时的样子很不潇洒,速度极快表情紧张,头发甩到后面,一副丢了魂的样子。我不能再让苹果看见我那副样子了,所以我在过山车里隐藏起来。
小顽也注意到了悬在头顶滑道上的过山车,也想爬上来试试。我紧张得要命,就差大叫一声跳下去逃走。幸好小顽放弃了过山车,回去了。那么他刚才想爬过山车的念头完全是出于一个男孩子的淘气吧,在小顽的意识深处,他毕竟还是从前的小顽,爱爬到高处玩危险游戏的小顽,只是现在他自己的意识被灰蜘蛛的意识覆盖了,刚才露出头来,但很快又缩回去了。
小顽对过山车的兴趣儿和当时一闪即逝的迷恋眼神,让我又看见了真正的小顽。那一瞬间,我不知不觉流下两滴泪来。本来,我俩只想出来玩玩,想遇见点新鲜的事顺便给那桶涂料找个好去处,可现在呢,现在他举着斧头要杀掉我,我却要躲在一个隐秘的破地方盘算晚上如何对付他和他的同伙。我俩离出发时的美好心情越来越远了。但愿今天晚上一切都能结束,然后我们,包括苹果、小蛮还有其他伙伴,都回到当初的行程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