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映雪跟着赵寅到僻静之角。
“你不在主桌上坐着,跑到这里干嘛?”苏映雪问道。
赵寅四顾而望,低声道:“师父,我能求您办一件事吗?”
“你说什么?”苏映雪皱起了眉头,“厉府三小姐失踪了?”
赵寅点头,眼中都是焦虑:“我父王不让我出府去寻,她是我未来夫人,我心中实在是担忧的,想要出去找一找,也好过在府中等候消息。”
苏映雪看了他一眼,觉得他眼中的焦急不似作伪,不过心中却是怀疑这厉府三小姐不会不想嫁给赵寅,所以逃婚了吧?
不过这话她也不好直接开口说,只好暂时安抚了赵寅,把他打发走了之后才回到席位上。
沈沛白给她盛了一碗她最爱的酒酿圆子,苏映雪就与他靠近了些,把厉府三小姐失踪之事告知他,却没注意同桌的人看他们二人的目光有些异常。
沈沛白恍若未察,甚至伸手捋了捋苏映雪垂落进汤碗的发丝,一副眼中无旁人的模样。
宴席至半,一轮圆月初生,月色静默,厉府下人张灯,红绸垂落,灯火通明,匾额鎏金闪耀人眼,主客酒仍未酣,只怕宴席没有一两个时辰是不会结束的。
主厅正中,正位上坐着的头发花白的耄耋老者,正是厉府老太爷,厉老太爷精神矍铄,容光焕发,看起来与他身边坐着的厉家家主不过大上几岁罢了,安平王则是坐在厉老的右首,正与厉老谈笑风生,似乎对厉府三小姐失踪之事毫不知情。
苏映雪有些好奇韦金平的夫人是何模样,就偏头去看,寻了半天却没有没有见到厉府,想了想才反应过来,这厉府家规比起他府要严苛许多,女子是不能轻易见外人的,这般宴席,女客却是坐在另一个院子中吗,不止厉府如此,柳台其他人家也是如此,就如同苏映雪所知历史中的女子一般,三从四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宾主尽欢之时,陡然变故突生。
一只利箭破空而来,直直朝着主桌的方向疾射而去,有反应过来的宾客惊叫出声,酒杯落地,安平王面色大变,只来得及将厉老爷子推开。
厉箭在耳畔嗡然发聩,深深钉入朱柱,翎尾仍在颤栗。
“啊——有刺客!保护王爷——”安平王属下霎时不知从何处冒出来,围在安平王身前。
众宾哗然而变,喧嚣之声四起,有些离开了自己座位朝有遮蔽的地方跑去,有些人则是蹲下身躲在桌子底下,惊惶地露出一双眼睛,四处张望着。
沈沛白和苏映雪倒是仍然镇定自若坐在位子上,只是将武器握在了手中,苏映雪朝利箭射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道人影从墙头翻了下去,消失在一片茫茫夜色之中。
看来这刺客是独身一人,并非来行刺的。
厉府护院虽没有安平王身边的侍卫那般行事有度,回过神也急忙护在院中四处。
“还不快去追!”厉家家主皱着一张威严的脸,却是一身狼狈,方才安平王将他父亲推开,正好推到他身上,他为了扶住自己的老父,酒水洒了半身。
护卫只得追了出去。
“老太爷,老爷,箭上有纸条!”管家想要将箭拔出来,然而使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未能将箭头拔出,还是安平王身边的男子上前,正是安平王的义子,将深深钉入柱子里的箭拔了下来。
只是安平王的义子拔下来之后,并未将纸条递给厉老和厉家家主,而是交到了安平王的手中。
安平王状似不悦的看了义子一眼,将纸条递到厉老手中:“方才本王出手重了一些,厉老可是有伤到?”
厉老脸色好看了一些,接过纸条,跟安平王连声道谢:“哪里哪里,若非王爷出手相救,老朽怕是中箭了。”
他受惊的心情还未平复下来,急忙打开手中的纸条,几目之后却是徒然变色,脸色甚至比刚刚还要难看了几分。
“厉老,这纸条之中写了什么?”安平王关切地问道。
厉老不语,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之意,却是很快就平复下来,将纸张收入袖中:“王爷,此处不是说话之地,待退入内堂,老朽再将诸事告知王爷。”
经此一乱,宴席也提前结束,宾客拜别厉府归家,只余下残羹冷炙,下人收场。
苏映雪与沈沛白回到房中没有多久,就有影卫来禀报消息。
苏映雪倒并非第一次见到影卫,闲雨也算是影卫之一,只是她并未见过隐藏在暗中的影卫,比如眼前这个穿着夜行衣,只露出一双黑亮的眼睛,沈沛白并未让他跪在地上回话,对方只是对沈沛白躬身行礼,但是在言辞之中苏映雪能听出影卫对沈沛白十分的敬畏。
“大人,我方才探听到厉家太爷和安平王的对话,厉府三小姐正是被青云寨山匪劫走了,青云寨的山匪派人送信,以此来威胁官府放他们一条生路。”
“青云寨?”苏映雪疑惑不解,为何青云寨的山匪会来抓柳台厉府家,莫不是跟厉府有恩怨不成,若是跟厉府有恩怨,为何又要让官府放他们一条生路?
那影卫抬头看了沈沛白一眼,他知晓这位扮成络腮胡子的男子,正是大人的夫人,也知晓大人极其宠爱夫人,见大人没有说话,所以便开口解释道:“青云寨半个月前被官府围剿,而厉府是柳台县甚至在整个洛北也是最有威望的世家,拿洛北新上任的知州正是厉老太爷的门生,如今抓了厉家小姐恐怕是想要胁迫官府给他们一条退路。”
苏映雪并不知晓这洛北前任知州韦益彬正是沈沛白的门生,这件事情从表面上来看虽然跟他们没有关系,但是实际上跟沈沛白却有一些关联的。
韦益彬伙同山匪杀死姚县丞一家,姚县丞之子被人护送入京,其后伸冤入错门,被沈沛白暂时安置在相府之中,谁料却被他逃脱,沈沛白之后已经查清是阮红云被姚家公子所骗,将消息透露了出去,而能悄无声息地将姚公子从相府中救出去的人,肯定也是大有来头。
姚公子逃脱之后,就好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直至三个月前,洛北之事如同一根导火索,事情一件串一件的冒了出来,刹那间将沈沛白势力打压下大半,就连沈沛白都不能脱身而出,被皇帝罚了一年俸禄,在家静思己过。
而洛北知府却是被革职查办,那韦益彬却是破釜沉舟,钦差大臣还未到洛北,他就暗中送走了家人,自己则是直接上了青云寨,当了青云寨的三当家。
其后新任知州上任,上任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调来在洛北附近三千风林军,围剿了青云寨半个多月,然而那青云寨地势险峻,易守难攻,三面皆是峭壁,山中又有一千多凶悍的山匪,以至于一直久攻不下。
影卫离开之后,沈沛白道清了韦益彬之事,道:“韦益彬此事行事果决,手段凌厉,当初我见他有大才,所以才举荐他为洛北知州,谁料我还是看走眼了,姚县丞之事虽不是我授意,但是与我却是有着莫大的干系。”
苏映雪道:“知人知面不知心,酒色财气,人性之欲无穷尽,这又怎么能怪到你的头上。”
沈沛白神色有些愧然,这些年他虽无愧于心,但是身在漩涡中心,有些事情终究身不由己,官场之中,那些个身居高位之臣,又有哪个能独善其身呢?
苏映雪突然想到了什么:“此事莫非与安平王有干系?”
不然为何青云寨的人不抓别人,就抓厉府三小姐?这厉府小姐的身份虽然很高贵,但是也高贵不到哪里去,若是大周朝的公主被抓上山做要挟,还说得过去,厉家士族虽然身份出众,但是若说用厉府小姐一命换用来换一千多草菅人命之徒的性命,除非洛北知州傻……
不过毕竟是韦金平夫人的亲人,这些话苏映雪只是在心中想想罢了。
沈沛白想了片刻,才道:“当初我派韦益彬去接触青云寨,暗中给他下了一个命令,让他暗中调查一件事情。”
“何事?”
“我怀疑这些山匪和鹿濛国有生意上的往来。”
鹿濛国,苏映雪心中一惊,安平王和鹿濛有千丝万缕的关系,马上一点就透:“难道青云寨的人知晓安平王跟厉府求亲之事,所以才抓走了三小姐?所以表明上来看他们是在威胁厉府,实则是在借机威胁安平王?”
她停顿了一下,换了一个说法:“或者说,是敲打试探安平王?”
沈沛白低声道:“恐怕是青云寨手中捏着安平王的一些把柄。”
只是这些都是沈沛白和苏映雪的猜测罢了,算不得真,他们现在也只不过是两个江湖中人,也轮不到他们来愁。
然而到了第二日,韦金平派人小厮过来请他们过去一叙。
苏映雪原本以为是跟韦金平私下谈话,谁料到了之后却是心中暗暗一惊,只听大厅之中坐着安平王、厉老太爷、韦金平、以及厉家家主和几位老爷等人
沈沛白和苏映雪甫一入内,厅堂内十几双眼睛霎时都落在他们二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