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映雪道:“你能多说些,以前我们发生过的事情吗?”
社沛白站起身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马车一路前行,绕过了一条街,苏映雪仰起头看着红漆脱落露出斑驳痕迹的匾额。
这里是楚府。
很多被抄家的宅邸,最后都会被赏赐给别的大臣,但楚府却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一直空着,皇帝似乎把这个宅邸给遗忘了,除了门口那个镇国的国柱被毁了之外,楚府仍然保持着原貌。
沈沛白带着苏映雪从南苑走到北苑,一路前行,一路给苏映雪说那些被她遗忘的事情,这个假山一角是偷偷做爆竹的时候给炸掉的,那个石头是从城外的河里挖来的,还有某个连苏映雪都已经忘记的小屋内,摆着许多竹篾和工具,还有一些发黄的宣纸,被灰尘所覆盖,有几张纸张上还画了半个褪去鲜亮色泽的秃鹰鸳鸯等。
苏映雪沉默着,最后两个人走到了那个水榭楼阁之上,她停下了脚步,抬眸看着沈沛白:“对不起。”
沈沛白脸色微诧:“为何道歉?”
苏映雪胸口发堵,微微敛目,是啊,为什么道歉,她想不起来并不是她的错,如果不是当年有人给她下了蛊,她也许就不会进宫,更不会枉死,错的是给她下蛊的那个人。
但是,她一想到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沈沛白孤寂一人过了十多年,她就忍不住心中酸涩。
她几步上前,将唇印了上去,用力吮取他的温热,沈沛白反手将她抱住,更加用力,追逐挑逗着她的舌尖,眉梢唇角俱是欢喜,耳根隐隐发红。
一阵秋风吹过,楼阁檐角的铃铛响起,发出了悦耳的声音。
沈沛白将苏映雪拥在怀中,低声道:“你我之间,永远无须道歉。”
苏映雪脸颊贴在沈沛白的胸膛之上,听到他心脏有力的跳动着,微微闭上双眼,只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过了一会,苏映雪问道:“你从何时发现我的身份的?”
沈沛白指了指那假山:“那日,我察觉到有人躲在假山后面,就让怀剑留在暗处观察,后来怀剑告诉我你进了宴海楼。”
苏映雪哽了一下:“就这般,你就认定我是楚岫玉了?”
沈沛白摇了摇头,道:“你还记得你让人给我送了一副画吗?”
“那画有什么问题?”
沈沛白道:“那画是我为了讨楚将军欢心,花了很多心思求来的,谁料……”
苏映雪默,谁料,竟辗转之后,重先回到了沈沛白的手中。
这古代官员的休假制度,不像现在一般实行周休,因为他们只有一个上司,没法跳槽,更无法上访抗议我们要休息日,这个上司要物尽其用的压榨着属下的价值,你干不了,行吧,自有无数能力比你强的人抢着干,干不好事情还有掉脑袋的风险。
一般他们每个月只有初一十五才能休息,这一日被称作是休沐,大家都会在家中休息,或者洗洗头洗洗衣服,当然官宦人家,这些事情都是丫鬟干的……
婚假日是有的,但是只有短短的五天时间,若是朝中事务繁忙,婚假日就会自动缩短,而且还没得补,几年前有一个官员结婚的当夜,他负责的郡县发生了大事,消息连夜被送进了皇宫,他连洞房都没来得急,就被皇帝招进了皇宫,为了解决问题,连着六七天都留在宫内,连回家的时间都没有。
沈沛白是朝中重臣,很多事情都离他不得,比如最近的农田改革,还有梧州水患,以及最近边疆时有敌军骚扰,恐怕过些日子有战事,秋意已深,寒潮来袭,皇帝染上了风寒,有些事物却是耽搁不得,以至于沈沛白婚假日被缩短,好在皇帝体恤,仍然给了三日的婚假。
这三日,二人如胶似漆,每时每刻都腻在一起,二人住在一个庭院中,沈沛白虽然在婚假中,但是仍然需要花上一两个时辰来解决下面传上来的讯息事务,苏映雪就捧着书自得其乐,,她发现沈沛白藏书比她要多得多,而且很多都是孤本,游志,话本,野史演义等。
她对那些孤本不怎么感兴趣,却对那些话本十分感兴趣。让她惊讶地是,这隐藏在书架后面,还有一个暗架,上面摆放罗列着各种各样的话本,包括一些鬼怪的,市井小传,江湖奇谭,甚至还有一些艳俗故事,大多都是被禁的,这十年来坊间流传的书籍,无奇不有。
苏映雪也算是一个喜好收藏话本书籍之人,她前世床底下有一个很大的暗阁,里面都是成樏的,将军爹禁止的话本,大多都是从二哥手中抢来的,后来进了宫还偷偷让大哥带书进来,然后换上经书子集的封皮,光明正大的看。
但是二哥从来不会把禁书给她看,虽然所谓的禁书不过是书生夜遇艳鬼,女鬼露露胸脯,在苏映雪眼中也没有多露骨嘛。
苏映雪透过书格缝隙,看着处理政务的沈沛白,原来沈沛白也喜欢看这种书籍,真是个假正经的闷骚,苏映雪心中吐槽,转身走了出来,假装自己没有发现。
除此之外,其他时间两个人都在房中,挥洒着汗水和热情,一开始苏映雪还害怕被人瞧见了,指不定流传出一些狐媚子以及白日宣*之类的话,于是每次沈沛白有所意图,她就撇开话题,或者找借口说要出门云云,但是往往不到半个时辰,两个人就滚在绣锦中。
苏映雪过了半个月之后才发现,沈沛白在这个丞相府中有绝对的话语权,治下十分厉害,丫鬟和下人基本上都是听从沈沛白的指令,完全不敢多舌。
而楚子冀和楚闻庭等人只在京城中待了两天,就离开了京城,因楚闻庭如今还是戴罪之身,荆州离京城有千里之远,来回要近一个月,虽说有人假扮成他,但是时间长了恐露陷。
苏映雪万般不舍,又心中愧疚,老父在苦寒之地受苦,而她却锦衣玉食,享受着下人伺候的日子。
楚子冀摸了摸她的头,道:“爹如今虽只挂了虚名并无实职,但是那上头的参军将领,曾经是我属下,对我敬重有加,为父不觉得受苦,还能教训那些软趴趴的小兵,他们可比我苦多了。”
苏映雪沉默不言,连夜让人备了好几车的衣物吃食用具,然后自己账上的银子分了一部分出来,塞给楚闻庭。
楚闻庭看了一眼,吓了一跳:“你哪来这么多银子?”
苏映雪道:“这些都是我的嫁妆。”
楚闻庭淡睨她一眼道:“小看你二哥不是,你二哥我是何人,谁有本事从我这坑走一钱银子?”
苏映雪道:“二哥,你就收下吧,就当做是这些年来给明儿和澜儿补上的生辰礼物,当年宴海楼你也出了一些积蓄。”
苏映雪好说歹说,楚闻庭都没有收下这一笔银子,苏映雪眼珠子一转道:“我打算在其他郡县也开火锅店,二哥就且帮我保管这笔银子,若是有合适酒楼,你帮我买下来。”
这两日楚闻庭也去了宴海楼,对火锅倒不至于陌生,也知晓苏映雪的想法,这是前世一直想要做的事情,思忖了片刻才点头道:“既如此,二哥就帮你看看,若有合适的店面,二哥帮你留着。”
苏映雪和沈沛白将楚子冀等人送到城外,苏映雪心中不舍,又多送了十里。
直至长亭,马车停住,楚子冀开口道:“回去吧。”
苏映雪目光中带着不舍。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能嫁给屹之,也算是了了为父的一桩心思。”楚子冀看了沈沛白一眼,眸中有些复杂的情绪,威压十足地训斥,“屹之,岫儿如今虽已经换了身份,但是她永远是我女儿,若是有一天你负她,楚某定不会手下留情!”
“若是有那么一天,屹之定会亲自将自己捆了,送上岳父的手中,任由您处置。”沈沛白郑重恳切道,说罢他将目光投在苏映雪的脸上,眸中满是柔情。
“爹爹……”苏映雪声音有些哽咽,她想说她不想他们离开,她想一家人开开心心在一起生活,但她知晓,这样的日子已经回不去了,楚家不可能恢复往昔,而她也嫁做人妇。
楚闻庭看了沈沛白一眼,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道:“若是那小子欺负你,你便来丰宁城,二哥在丰宁城也认识不少俊朗不凡的阔少。”
沈沛白脸色瞬间阴沉:“……”
苏映雪冷汗直冒,她总觉得几年不见,她家二哥似乎凶残了许多……
马车滚滚而去,只留下飞扬的尘土,化做一个墨点,最后消失在一片黄土与天际相交之处。
身旁之人握住了苏映雪的手,道:“回去吧。”
“好。”
三日转瞬即逝,沈沛白开始忙碌上朝,而管家捧着厚厚的一叠账本,放到苏映雪的面前道:“这些是沈府今年的账册,这一樏是田产的,那边那叠是商铺的,还个是库房的钥匙,这个是小库房的钥匙。”
苏映雪惊诧道:“小库房钥匙?”
管家点头道:“相爷说这些都交给你保管。”
小库房一般是私人收入,如同沈沛白这样的官员,肯定会有不少灰色的收入,这些都不会入账,而是有单独的册子来记录,沈沛白把这些都交给自己,苏映雪十分的意外,就算里面没有放着这些东西,苏映雪觉得自己不能接受小库房的钥匙。
只是管家却是一副,这是相爷的命令,你若不要,就自己找相爷解决的表情。
苏映雪只好接过了钥匙,打算等社沛白回来之后还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