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凭我愿意!”贺远的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屋里众人同意转头向门外看去,就见贺远大跨的进了屋里,一张脸上挂了冰霜。
贺远双眸似狭着万把刀剑,冷冷的剑光扫在了许氏的身上“把她们带走,我的事不需要你来操心。”贺远没有一分客气的对许氏说着。
刚刚他还在院子的时候,听到许氏对乐灵那些侮辱的言语,再看着乐灵现在那张已经没了血色的小脸,不难想像在刚刚他不在时,乐灵到底受了怎么样的委屈。这是他放在心尖、捧在掌心恨,每日里恨不得将世上最好的不切全都给她的女人,怎么可以被这些不相干的人随意伤害。
许氏也学乖觉了,知道她已经贺远惹毛了,再说下去也占不得便宜,索性装腔作势的抹着泪转头对贺老爷子说:“爹啊,你看看贺远,他是怎么跟我说话的啊?我这忙里忙外的都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他。现在可到好,我一句好话没听到,反而还受了这样的埋怨,您说我这是图什么啊?要不是您老整天的着急上火,我为了给你分忧,我能揽这得罪人的差事吗?”
贺老爷子脸色一沉,看着贺远说道:“贺远啊,你说的这叫什么话?我跟你二婶还做错了?又没让你们夫妻分离,不过是添两个妾,将来生几个娃娃,难道你还要断了后不成?”
“爷爷,我跟乐灵两个人都好好的,为什么要找别人生孩子?您老好好的在我这里安享晚年不好吗,就不要再插手我的事情了。”贺远看着贺老爷子,恳切的说道。
许氏站在一边啧了啧舌,夸张的说道:“我今儿可算是知道了,什么叫娶了媳妇忘了娘了,竟然这样顶撞养育自己成人的爷爷,这可真是小白眼狼哦。”
贺老爷子的一张老脸涨成了酱紫色,许氏的话让他心里的火气腾腾往上升,对贺远也是说出不来的失望,他重重的哼了一声道:“你别跟说我这些有的没有,我告诉你,你痛快的把这两个女人给我收了,明年给我添一个大胖曾孙,不然,你休怪我对你不慈。”
贺远听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看着贺老爷子道:“爷爷,您的话恕我不能听从,不论我有没有孩子,我都不会纳妾,我对乐灵有过承诺,今生定不纳妾。而且,于我来说,有没有孩子并不重要。”
贺老爷子这下子真的是被气到了,他坐在椅子上晃了几晃,许氏见了忙上前扶着他,手指着贺远说道:“好啊,我可真没想到你贺远竟然能狠心成这个样子,让爷爷这么伤心。什么叫没有孩子也行,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句话你都没听过吗?是人,就得有孩子,有孩子来养老送终,光宗耀祖!”
贺远看都不看许氏一眼,只对着贺老爷子道:“爷爷,有二叔一家在不会让你缺少了曾孙的,你不用担心贺家没了继承香火的人。对我来说,孩子真的不是最重要,要是生了孩子跟贺春贺秋似的,我到觉得没孩子比有孩子强。”
贺老爷子已经被气的说不出话来,颤抖着手指着贺远“你,你,你”了半天,而许氏也因为贺远的话一样气的火冒三丈,小王八蛋,都这个时候了也不忘了踢自己一脚,明知道贺春跟贺秋已经不能生了。
乐灵站在一边已经彻底傻了,她没有想到贺远的心里竟然是这样想的,不需要孩子吗?只要她就行?乐灵的眼睛一下子就湿润了,她没有办法形容此时心里的感动,在这个以多子多福为标榜的古代,她的男人却愿意保护她到不要孩子的地步,她到底是哪世修来的福气,可以拥有这样的一个男人呢?
这样好的贺远,她要拿什么来回报?这个时代的男人,若是没有孩子,要承受着极大的压力,因为在他们认知里,如果一个男人没有孩子,又不纳妾,那只能证明是这个男人无能,而社个认知将终其一生都让贺远受到别人背后的指指点点与嘲讽,而让贺远那样活着,又是她想要的吗?
看着坐在上首的贺老爷子那摇摇欲坠的样子,贺远虽面无表情可是眼里却怎么也隐藏不住担忧,乐灵一狠心也跪在贺远的身边义无反顾的道:“就再给我两年时间,若是两年后我仍然无所出,我定自请下堂,决不食言。”
贺远慢慢的拧过头,看着乐灵的眼里是那浓浓的化不开的伤心跟失望,乐灵被他眼里的情感定在那里,心里第一次开始没由来的恐慌。就在她想要对贺远说些什么的时候,就听到他似是极力压抑着快要爆发的情感开口道:“于乐灵,我有让你说话吗?”
从跟贺远相识到现在,这是乐灵第一次听到他用如此冰冷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跟她说话,乐灵有些傻了。她不停的想着这是为了什么,到底是她哪有做的不对,才让贺远有了这样的情绪这样的话,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是,孩子吗?
“爷爷,我要说的已经说了,我做了决定的事情是一定不会再改的。您好好休息吧,明天我再过来看你。二婶,把这两个女人弄走,马上!”
说完贺远拉起乐灵,就往他们的屋子里走去,路上,乐灵明显感觉到贺远的怒气,她被拉住的手腕已经开始发疼,可是她不敢说话,直到现在她也不知道是哪里做得不好惹贺远不高兴。她只有拼命的想,拼命的想,想要找出症结所在。
秋风跟秋露识相的没有跟进屋去,看着贺远用力关上了房门,秋露有些害怕的跟秋风说道:“姑爷这是怎么了?不会打姑娘吧?”
秋风摇摇头,也是一脸的担心道:“我也不知道,小心听着点吧,声音不对咱们就冲进去。”
被贺远强按坐在床上后,他就有如困兽一样在屋子里转来转去,乐灵站起身拉了他的手一下,试探说道:“你怎么了?干什么生气?”
贺远苦笑一下,看着不明所以的乐灵问道:“你不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
乐灵摇摇头。
“那我问你,三年之期,是谁允许你擅自做的决定?我有说过,没有孩子就要跟你和离吗?我有说过,三年后没有孩子,我就要跟你合离吗?”贺远突然大了声,红着眼睛怒问道。
“我,我不是。”贺远话一出口,乐灵这才明白他到底是在气什么,乐灵结结巴巴的想要开口解释。
“你不是什么?我已经说了,不论有没有孩子,我都不会跟你分开,若是我们注定命中无子,那我也无所谓,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就好。我都这样说了,你为什么还要说三年之约,难道在你心里,离开我就是这样简单的一件事情?我都说不在乎了,你到底为什么非要说三年之约,为什么?我不是已经说不在乎了吗,我就那么不重要?”贺远的声音痛苦而嘶哑,一直如朗星般的双目里遍布血丝。
贺远这一声声的质问就像是凿在乐灵心头的石锤,震着她不只心口疼的剧烈,更是脑中嗡嗡直响。她扶着桌子坐了下来,慢慢的垂下了头,一语不发。贺远看着乐灵这个样子,心中更是伤心,失望之下的他苦笑摇摇头推门而去。
秋风跟秋露两人一直趴在门上听着里面的动静,屋里面发生了什么她们两人也都听了进去,见贺远出去后,两人急忙进了屋,就看到乐灵愣愣的看着敞开的门,流泪不止。秋风跟秋露两人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手足无措的站在一边看着乐灵,默默的陪伴着。
乐灵脑子空白的哭了半天,直到再也哭不出一滴泪来,她这才开始恢复了思考能力,想着贺远出门时那失望的样子,她又觉得心酸的不行。为什么会说三年之约呢?其实贺远说的对,什么为贺远着想,不想让贺远没有子嗣忍受压力,其实说白了,还不是她怕。
她怕和贺远生活久了,因为没有孩子的调剂,日复一日的两两相对,终于有彼此厌恶的那一天;她怕有如有一天她跟贺远起了争执,贺远会说出她不能生育这样话,说他为了自己付出了什么;她也怕当有一天她年华老去的时候,贺远带着一个年轻的女子出现在她的跟前,说他想要一个孩子。
她怕啊,怕到了最后爱情消散后,今天这可以付出一切的理由都变成了那一刻如刀般的伤害。终究,她的骨子里,还是还着那个时代特有的冷漠与性格,鸵鸟一样的一切都只从保护自己的角度出发。
“呵”乐灵嗤笑一声,于乐灵啊于乐灵,说穿了,不过就是你胆小自私罢了,害怕承担那最后婚姻失败的责任。所以提前给自己找了一条看似完美的退路,你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谈爱,又有什么资格去接受贺远那毫无保留的爱,你哪有配拥有这样的情感!
贺远坐在练功房的地板上,手边是一个大大的鹿皮酒囊,空旷的练功房里不时的传出他低低的呢喃声:“于乐灵,于乐灵,于乐灵”
秋风挑了挑灯芯,对站在乐灵身边的秋露呶了呶嘴,秋露会意道:“姑娘,这天都暗成这个样子了,你要不要吃点东西啊?”
见乐灵不说话,秋露佯装苦恼的说道:“姑娘你是不是和姑爷商量好的啊,一起不吃饭。”
乐灵一直没有焦距的眼睛在听到姑爷两个字的时候,终于是动了一下:“他也没用饭吗?”
“何止是没用啊,姑爷在练功房里喝酒呢,听小成说,这都喝了一个下午了,满屋子的酒气。唉!姑娘你的心是白费了,给姑爷调理了这么长时间,结果他又喝了这么多的酒,这身子啊,不定伤成什么样子了。”秋风在一边接口说道。
“伤就伤了,谁叫他这样对姑娘你啊,您不理他就对了。管他在是不是喝醉了呢,您就该罚他一罚,还说一直叫着姑娘的名字,叫咱们姑娘的名字怎么了?反正,姑娘,您可不能心软。”秋露小心的看着乐灵的反应,故意将贺远口中一直叫她名字的事情大声的说出来,希望能刺激到乐灵。
果然,如她们所愿乐灵终于是清醒了过来:“秋露,叫厨房里做碗面,还有醒酒汤。秋风,帮我重新梳下,小成也是,明知道老爷胃不好,怎么能让他喝那么多的酒呢。”
“嗳!”秋风秋露对视一眼,轻快的应道。
拒绝了秋风秋露的陪伴,乐灵左手拿着灯笼右手拎着食盒,伴着晚风慢慢的往贺远练功房的方向走去。踩着点点星光,呼吸着带着湿着的空气,乐灵一直混沌的脑子也清醒了许多。产在练功房的门口,隐隐的就听到里面贺远在含糊的叫着她的名字。一声声的,冲进乐灵的胸口,化成了炙热的漩涡,搅动着乐灵的沉寂的心。
轻轻推开房门,红红的灯笼照亮了漆黑的房间,乐灵心疼的看着一向自信沉稳的贺远憔悴的坐在地上,已经干涩的眼睛再一次湿润了。
见贺远抬头向她,乐灵柔柔的笑了笑,从食盒里将面跟醒酒汤拿了出来:“你这是干什么?就算是我做错了,你罚我就好,干什么这样伤自己?吃点东西好不好?”
强硬的将筷子塞到了贺远的手中,借着灯笼的光亮,乐灵清楚的看到贺远的唇上起了一个大大的火泡,这让乐灵的心一抽一抽的疼。
贺远似是有些醉了,直直的看了乐灵一会后,低头安静的吃起面来,一碗面没用几口就吃了下去,乐灵又让他将醒酒汤喝了。然后小声的说:“跟我回去吧,好不好,太晚了,我好困,没有你我睡不着。”
跟着乐灵并肩躺在床上,两人谁都没有说话,两双眼睛都睁的大大的,许久,乐灵主动开口道:“今天是我不对,我只不想让你为难,而且我也是……有些害怕……。”
乐灵说完,一头钻进了贺远的怀里:“贺远,你不要生我气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只顾着自己难受而不去考虑你的心情,对不起。”
贺远用手顺着乐灵的发顶往下轻轻抚摸着,也不说话,乐灵感觉着头上贺远沉重的动作,心里更觉难受。用力眨了眨眼睛,将眼中的泪水收了回去,她这才吸了下鼻子小声道:
“贺远,听到你说,此一生只有我一个足矣的时候,我真的不知道有多高兴多满足,就觉得我能拥有这样的一个人,我这一生哪怕是活到这一刻都是值得的。可也就是因为这样,我才害怕,我怕时间长久了没有孩子的弊端暴露出来后,你与我的感情不再如现在这般浓烈纯粹。
那时如果我们争吵或是彼此伤害时,回想今日的种种,是不是会更伤心更悲痛?说白了,是我害怕,我怕有那么一天时,我会难以承受。我不敢用这未来做赌注,来赌我们今天的决定,所以,我才说了三年。”
“那你现在呢,是怎么想的?难道以我现在为你所做的一切,都不值得你放开心胸跟我去赌一个未来吗?你是不信任我还是不信任自己?也许,我们在年华老去的时候,是不会有跟现在一样的情感,可是彼此陪伴,彼此依靠,不孤独不寂寞,这样的感情不值得你去期待吗?三年,究竟是怎么说出口的?”贺远的手已经不再动作,静静的收回到他的身上。
乐灵很羞愧,虽然贺远并没有过多的责备,可是他这带着伤感的话落在乐灵的耳朵里时,却让乐灵愧疚的不能自已。撒娇一样的将头在贺远的胸膛处蹭了蹭,乐灵幽幽的道:“
就在刚刚,我去找你的路上,我突然想到若是三年后我真的无法生育,我离开你时会怎么样?我这才发现,我连只是想像中离开你都没办法做到,所以,我那三年之约的话,是多么的可笑。贺远,我真的错了,是我一时糊涂,别说三年,就是三十年,我也不走。这一世,下一世,不论几转轮回,我都想要跟你在一起,死死的缠着你。”
当乐灵说到几世轮回的时候,她明显的感觉到贺远搂着她腰身的手臂紧了又紧,似乎是想把她按进他的骨肉里。“我不会放你走的,你是我认定的人,你只能跟着我一起走下去。”
“嗯,我不会走,我们是属于彼此的。”乐灵的唇勾出一个大大的弧度,坚定的说道。